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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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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明珠见他神色坦然,并无悲戚严肃之色,心才略略放了下来,微微颔首“哦,白先生,我是殷伯毅的女儿殷明珠,快请进。”
殷明珠接过东西侧开身子,忙请了白佑坤进来,又忽然想起他刚才说自己是白佑坤,心又被提了起来,不断思忖着,“廷军少帅,为何会来看望我父亲?”
白佑坤坐在沙发上,打量这屋内,虽是朴素倒也收拾的井井有条。
殷明珠越想越不安,面色倒还维持着镇定,倒了杯水,轻轻放在茶几上,拖了个小板凳坐在他对面,声音有几不可查的颤抖,“白先生,不知此次来,所谓何事?”
白佑坤觉出她声音中的起伏,道,“这是我们廷军历来的规矩,每逢过年都要来探望家眷。”
殷明珠更觉得紧张,脊背挺直,手指无意识的紧紧抓住衣摆,“探望家眷……我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这房子的地址并未对外人道,只有父亲的好友范先生知晓,之前也没见有人来探访,为何偏偏是在父亲失踪之后有人来探望家眷。心中的疑惑不断盘旋,殷明珠只盯着白佑坤,生怕他带来什么让自己无法接受的消息。
白佑坤见她表情,似是还不知道殷伯毅阵亡的消息,心思微转,宽慰的一笑,“殷小姐别紧张,殷处长只是去执行潜伏任务,这个年,怕是不能回家陪你过,他特地要我来探望你。”
殷明珠大松了一口气,眉目也和缓了些,只是心中焦虑仍挥之不去。她之前得到的消息虽然与白佑坤说的不符,但是不知为何,她却莫名的信赖眼前的白佑坤。
白佑坤知道自己暂时瞒过了殷明珠,心中有些愧疚也有些不安。愧疚的是他骗了这个心念父亲安危的女子,不安的是,他并非心地纯善之人,今日如此反常,竟然会编一个谎言,为的就是让眼前这个女子不再整日提心吊胆。虽然谎言终有被戳破的一天,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愿意看这个女子流泪。
殷明珠暂时放下心中忧虑,见他不说话,气氛颇有些尴尬,她偏头笑吟吟的看着他,起了话头,“不知白先生在军中做什么工作呢?”
白佑坤见她眼神清亮,似乎能直直看到自己心里,微微怔了怔,随口掩饰道,“我跟在少帅身边做秘书。”不知为何,自己第一次想要掩饰少帅的身份,又接着道,“殷小姐在哪里高就?”
殷明珠不知他为何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望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也不戳穿他,见他问起自己,微微沉吟,“唔……在一位先生店里做些杂事。”
殷明珠举止明明有几分娇憨,白佑坤却觉得她举手投足颇有一股妩媚,又被她的盈盈目光一望,竟有几分手足无措。白佑坤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点了点头,没话找话,“嗯……那倒是也不错。”
许是知道了父亲最近的消息,殷明珠心情大好,支起胳膊,手托着腮,嫣然一笑,“你别叫我殷小姐了,叫我明珠好了。我看你的年纪应当不比我小,我叫你……佑坤哥怎么样?” 不知怎的,除了在丽花皇宫,她第一次对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心生如此好感,许是在丽花皇宫待久了,仿佛真和他成了熟人。
白佑坤的心绪慢慢平复,顺着她的话,扬了扬唇角,“如果办公室那帮人知道我此次结识了一位明珠,他们一定会后悔当时怎么没有抢着来。”
殷明珠顿了顿,笑得眉目弯弯,打趣道,“本来只以为你是个古板的军人,未想到也会说这些话来讨人欢心。” 若是平日有人同她这样说话,她定是不理的,今日却如此不矜持,她又笑了笑,来掩饰心中的反常。
白佑坤只带着笑意看着他,也不接话。殷明珠刚要说话,只听见钟响了六声。
白佑坤已经让李副官通知了夏红筠晚上回家吃饭,若回的晚了,平白惹得母亲不快,便起了身,竟有些依依不舍,唇角笑意加深,道,“明珠,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
殷明珠见他起身要走,微微有些失落,脸上却未表现分毫,只点了点头,起身送他到门口。
白佑坤临上车前,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折回来对她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到临时司令部找我就好。”
殷明珠也不答话,只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上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吃了晚饭,白佑坤就回了屋,刚坐下,就听见有人来敲房门。
白佑坤还没来得及开门,白筱曼就自己推开了门,只笑吟吟的靠在门边不说话,手指间还夹着半颗烟,白佑坤双手抄在兜里,眼里是懒懒的笑意,“要进来就快进来,站在门边装门神么?”
白筱曼也不与他贫嘴,腰肢一扭,坐在沙发上,白佑坤看着她,无奈的一笑,关上房门,坐在她对面。
白筱曼朝他屋里的酒柜抬抬下巴,白佑坤只好站起来,去酒柜拿酒,白筱曼远远的说道,“你可不准抠门,我要喝第二层最右边那瓶brandy。”
白佑坤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瞄准了自己酒柜里的酒,趁她看不见苦笑了一下,又顺手拿了两个杯子,一同放在茶几上。白筱曼忙俯下身子要开酒,白佑坤夺过酒瓶,笑着道“有什么好事快快招供,不然不让你喝酒。”
白筱曼一把将酒瓶夺回来,放在桌上,不理他说了些什么,只自顾自开了酒,倒了两杯,一杯推给白佑坤,一杯拿在手里,笑嘻嘻的瞅着他“不是我有什么好事儿,是你有什么好事儿。”
白佑坤被她绕的有点糊涂,也随着她笑道,“我能有什么好事儿啊?”
白筱曼伸出手指隔着空气点了点他,“你不老实。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儿了。”
白佑坤觉得有点尴尬,轻轻咳了一声,“你别瞎说,你才脸上开花呢。”忙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白筱曼不依不饶,眼睛里满是促狭,“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就心不在焉,妈看不出来,你以为我也看不出来?快快招供!”
白佑坤转过脸去,懒得跟她搭话,脑海中却浮现出下午同样坐在她对面笑吟吟的殷明珠,脸上不自觉的又浮出了笑意。
白筱曼已经很久没见到弟弟这样的表情,自从范佳璇离开他之后,他的笑意就再也没进过眼底,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不知道他这次,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
白筱曼见他此时似乎并不想对自己坦白,挑眉一笑,自己太了解白佑坤,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对别人说。她想到了另一件事,白筱曼在茶几底下踢踢白佑坤,白佑坤回过头来,拉长了声音,道“干嘛?”
白筱曼也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手指叩在酒杯边缘,发出轻响,“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白佑坤太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知道她说的是南北和谈之事,脸上一副轻松地表情,道“坐山观虎斗。”
白筱曼垂了眼睛,问“你确定斗得起来?”
白佑坤一直带着笑意,“南方总统肯定会因为这次暗杀下台,谌军启军之后一定会再推一个总统出来,不过,谌军启军积怨已久,合作是不太可能,唯有内斗才能决定胜负。这次沈言扶持的人,实在是太不争气,不过此事也并非那么简单,还得看着英美人的脸色。”白佑坤眯了眼,摇摇头,“这次沈言有麻烦啦!”
沈言是启军的主帅,本来是启军原来主帅蒋弘任的副官,革命之后此人逃到了南洋,沈言只能接手启军,本来与谌军关系不错,凌白崇做了主帅之后,两人频频交恶,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英美人瞅准了这个空档,强插一脚,扶持出了个南方政府。凌白崇虽然与沈言不和,但更不会投靠北方,他树敌良多,若说沈言排第二,那么展国章便是第一。
白筱曼抬了抬眼,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唇,缓缓道“此次行动实在太过惊险,你就不怕你判断失误?
白佑坤用手撑着头,靠在沙发扶手上,“南北和谈本来就是不现实的。如果统一了,他们去哪儿捞银子?更何况还有英美势力虎视眈眈。”
白筱曼又接着他的话说,“你就不怕展嘉祺知道那是你的苦肉计?”
白佑坤拿着杯子,轻轻闻了闻,“知道又怎样,本来我可以对他连捎带打的,把他一起收拾了,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我放了他一马,帮他对付了南方政府还不好?再说,他对我早就有看法了,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
白筱曼举了杯子与他的轻轻一碰,发出叮的一声,一仰头喝进杯中的酒,脸上笑意加深。
她又从衣兜里拿出zippo,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方才开口,“此次安慰军士家眷的事情,可还顺利?”
白佑坤听她谈起此事,又想起了殷明珠,面上却做了个苦笑给她,“姐,下次这活儿能不让我干了么?一下午都在跟那些老太太打哈哈,有些耳朵又不灵光,我讲话就一个劲儿跟我打岔。”
白筱曼笑得花枝乱颤,“真是难为你了,只不过这是老爸的命令,我可没法帮你。”她顿了顿,又将身子前倾,“你就没遇上哪家的漂亮姑娘?”
白佑坤微微有些不自然,将她推开,口中说道,“去去去,少说些不正经的。”
白筱曼见他言谈有些奇怪,吐了个烟圈,试探道“殷家可问了你殷伯毅的事儿?”
白佑坤听她又要提起殷明珠,扯松了领带,道,“问了,被我糊弄过去了。”
白筱曼偏偏抓住殷明珠不放,笑容僵在脸上,奇怪道“你还能糊弄她?”
白佑坤也颇为疑惑,看她一眼,“怎么了?她有什么特别的么?”
白筱曼看他反应,估计白佑坤还不知道殷明珠是丽花皇宫的四小花旦之一,手中烟灰不小心落在地毯上,白筱曼赶紧踩了踩,以免酿成大错。
白佑坤不愿意多谈殷明珠,忙“哎哟”一声,苦着脸道,“姐,我这刚换的地毯……回头后勤部那帮老头子又要抱怨军费紧张了”
白筱曼也有心思瞒着白佑坤,冲他一瞪眼,“知道军费紧张你还整天大手大脚的”,站起身来,又似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接着对他说道,“对了,快到年下了,该应酬的一个都不能落下。”
白佑坤见她要走,自己也站起来,听着她的话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话却一字不差的记到了耳朵里,语气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白筱曼看了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放在心上,知道这个弟弟虽然看着散漫,可是该做的事情绝不会吃错,冲他飞了个吻,抛了个媚眼,“我走了哦,拜拜。”
白佑坤扶着她的肩把她推到门外,也学着她的样子,捏细了嗓子,“拜拜。”
关上门,他无意间经过房间里的镜子,发现自己眼角眉梢似乎都带着笑,他微微一顿,向镜子里的人扬了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