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鞍庭深》繁碧笙

4、第 4 章

　　展嘉祺见开门的是白筱曼，也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我来看看佑坤。”
　　白筱曼见来人是他，亦不搭话，只闪开身子让他进了门。
　　展嘉祺站在玄关处，将礼物递给白筱曼。白筱曼睨他一眼“还真把我当老妈子了？”
　　展嘉祺只往屋里看，道“佑坤呢？”
　　白佑坤听见门铃响，人却迟迟未进来，扬了声，道“姐，谁来了？”
　　白家一向规矩严，一般来人都不能走正门。白佑坤见无人答话，心中疑惑，起了身往大门走去。却看见展嘉祺站在门口，自家姐姐手里拎着东西。
　　白佑坤哈哈一笑，忙侧身将他请进客厅，“都是熟人，干嘛那么拘谨，来来来快进来坐。”
　　白妍懿在餐厅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却发现是展嘉祺，撇了撇嘴，低头把剩下的饭扒拉到嘴里，“他一来就没好事儿。”
　　夏红筠轻咳了一声，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起身整了整衣服，往客厅去。
　　白妍懿见夏红筠也走了，忙吃完了饭，也往客厅去凑热闹。
　　展嘉祺看见夏红筠在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夏姨，好久没来看你，你的身体可好？”
　　夏红筠笑着拍拍他扶在自己臂弯的手，道，“还好，劳烦展少挂心了。”
　　白妍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突然出现在展嘉祺面前，“展少，好久不见啊！”她心里知道白佑坤受伤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也不多说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知道有些热闹不能看，索性上了楼去。
　　夏红筠一边让人张罗茶水点心，一边含笑道，“你们年轻人聊，我就先上楼去了。”
　　不多时，刚才还热闹的客厅便只剩下白家姐弟与展嘉祺三人，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白筱曼向来最是个八面玲珑的，此时却也不适合岔开话题，见二人一时无话，忙执了茶壶给展嘉祺续了水，一面担忧的看了眼白佑坤。
　　展嘉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佑坤，此次是我展系保护不周，我已经下令严惩了负责这次接待的人。”
　　和谈在即，在展系的辖区内却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让北方政府知道了，必会给展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此事外人虽不明了，展嘉祺却是有苦难言。本来就是被他驳回去的事情，结果却脱了他的控制。他在展系内部会议上大为光火，当日提出此议的下属也被他审了无数次，奈何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明白，此事若不是白佑坤的苦肉计，便是南方政府捣的鬼，但是不管是谁，想要往展系身上栽赃，都是他所不能忍的。
　　白佑坤脸上仍是挂着淡笑，语气不紧不忙，“和谈马上就要开始了，眼下却出了这样的事儿。我自是不信你会对我下这等毒手，可是……北边的人未必不信。”
　　展嘉祺被他说中关键，知他定有想法，亦不答话，只静待下文。
　　白佑坤的左手有意无意的摩挲右手，言笑晏晏，“展少，南方虽然派人参与和谈，但是他们的心思早已瞒不过我们。此次我受伤一事，不管是哪一方做的，当务之急都是要先把你们展系从这滩烂泥中拔出来。“
　　展嘉祺抬了眼睛，看他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佑坤扬了扬唇角，却不肯多说下去，只倾了身体，凑到他近前，“展少大可不必因为此时忧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展嘉祺福大命大，这点小波浪，翻不了你这大船”说罢伸出左手，大力拍了拍他的肩，哈哈一笑。
　　展嘉祺猛地抬起头，忽然明白了他的话，心中安稳些许，眯了眼，往沙发上一靠，笑着说“有佑坤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展系定会躲过此次风浪。”
　　白筱曼见二人言谈之间似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稍稍放了心，又拉着二人说了些许闲话，客厅的钟响了九声，展嘉祺方才离去。

　　丽花皇宫是南城中最大的夜总会，殷明珠像往常一样到了后台，换上礼服，又娴熟的在自己勾勒出浓妆，直到看不出她本来的模样方才作罢。万姨凑近她耳边，悄悄告诉她，今日有南方来的客人，要她好好招呼着。殷明珠心中一惊，面上却未有表情，只微微颔首表示知道。
　　南北和谈，正是敏感时期，为何南方官员会来到南城？殷明珠只觉得这局势她越发的看不懂，怔怔的坐在化妆镜前发愣。
　　镜子里的人熟悉又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整日混迹于丽花皇宫能不能打听到自己父亲殷伯毅的下落，却觉得自己在这泥沼中越陷越深。
　　催场的人在旁边大声催促着伴舞，殷明珠却只坐着不动，那人陪着笑脸凑上来，殷明珠只斜睨他一眼，“催什么催，总要吊吊他们的胃口，好歹我百合也是个角。”说罢，起了身，脚下的高跟鞋早已踩得风生水起，长长的布拉吉，纯白光滑的质地，衬托着摇曳的腰肢，妩媚中似乎还蕴含着那么一点万种风情。她牵着裙角，轻缓地走上了舞台中央，眼风一扫，发现往日里一片黑暗的那个包厢今日亮起了灯。随着音乐响起，她站在话筒前，曼声唱起了“何日君再来，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
　　一曲唱罢，向台下微微鞠躬，众人纷纷要求再唱一曲，殷明珠只是微微欠身，表示歉意，便跟着万姨往那包厢走去。丽花皇宫的一号包厢，向来是不对外开放，纵是腰缠万贯，没有权势也一样不得进，今日却不知道是哪方贵人来此，竟点得亮一号包厢的灯。
　　殷明珠随着万姨踏进包房，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包厢竟别有洞天。她扫了一眼，除了中国人，竟有西方人在座，她心里微微一沉，面上却笑得愈发优雅，用熟练的英文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一名身段妖娆的女子身穿礼服，从那外国人身边袅娜地站起来，手指间还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笑容慵懒地向殷明珠介绍：“百合小姐的英文好地道，这位先生是英国商人克莱尔•马吉，我是他的秘书范佳璇，你可以叫我rose。”
　　那马吉先生蓄着短须，看上去颇为高傲，殷明珠微微颔首示意，却未把那人的名字记到心里，来此地寻欢作乐的，很多都用的是假名，自己也没必要都当了真。
　　正要开口，万姨又领了玫瑰进来，殷明珠心思一转，便知道这位马吉先生定是位重要人物，万姨竟舍得让玫瑰来陪酒，看来此人绝非是商人那么简单。
　　殷明珠掩了嘴娇笑，坐在那南方官员身边，此人肥头大耳，庸俗不堪，趁着酒劲儿就在殷明珠身上上下其手，殷明珠耐着心中的恶心，一杯一杯的往他嘴里灌酒，直到酒酣耳热之时，他搂住殷明珠，说了一句话，引得殷明珠陡然一惊，差点失手将杯中红酒洒出来。

　　散了场子，殷明珠未回到自己的寓所，而是回到了父亲住过的旧宅。她轻轻阖了门，洗了澡，有一搭没一搭的坐在梳妆镜前梳着头发。长长的青丝流泻下来，衬得她精致的脸越发小巧，她脑中不断转悠着刚才那名官员凑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咬了咬下唇，抽出纸笔，匆匆写下题目，署名——朱铭。

　　白佑坤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必要跟普通士兵一同出操，这日清晨，他仍早早便醒了，却才反应过自己已回到南城白公馆，既然醒了，索性便起了。轻手轻脚的下楼，母亲大姐都还未起，张妈见了白佑坤已经起了床，用手指指院子里，示意李副官早已经在那里候着。
　　白佑坤无奈的笑了笑，连早餐也未用，便随李副官离了白公馆。才刚刚清晨，去临时司令部未免有些太早，白佑坤索性让司机调转了车头，用了早点再去临时司令部。
　　吃了早点，便赶到了办公室，好些下属已经早于白佑坤回到了南城，各项工作都在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进行。
　　白佑坤在各大办公室转了一圈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李莞卿来向他汇报工作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用左手练习签名。
　　李莞卿永远遵守着纪律，永远是不多不少的敲门三下。白佑坤掷下笔，扬声道，“进来。”
　　李莞卿军容整肃，不苟言笑，明明与白佑坤同年，却老成持重，以她的年纪，别的同龄女子早已结婚生子，她却只是孑然一人。白佑坤示意她坐，她却摇摇头，“属下站着说话便好。”她将文件夹双手递给白佑坤，白佑坤接过翻开，李莞卿道，“南北和谈已进行到了最关键的部分，却因为少帅遇袭之事陷入僵局，北方政府表示要查出破坏此次和谈的势力。”
　　白佑坤低头快速扫过文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抬头道，“南方政府有什么动静？”
　　李莞卿低头沉吟了一下，微微皱眉，“并无什么异常。”
　　白佑坤心中疑惑，按照他所掌握的情报和以往对南方政府的了解，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动静，他刚要说话，李莞卿的部下紧促敲门，还未等白佑坤开口便匆匆开了门进来，李莞卿面色一沉，刚要开口说话，那名部下便急急道，“少帅，南方政府派人行刺总统刘熙福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