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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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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佑坤翻着当日的报纸,斗大的字印着标题,他微微扬了扬嘴角,有一则署名为“朱铭”的文章写得极为犀利,他半阖了眼睛,思考着接下来的部署,却听见了叩门的声音。
“陆清妍……”他微微皱了眉,过了许久才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请进。”
陆清妍鼓足了勇气推开门,踏进病房,看到冬日的阳光投在病床上那个男子的身上,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酸。
白佑坤看着她身上展系的制服,当初那个瘦弱的少女如今身上也有了让人不能移目的光华。白佑坤的脸上有惊,有怒,有不敢置信,慢慢的却都平复成陆清妍熟悉的那个痞痞的笑容。
逆着阳光,她看不清白佑坤脸上的表情,只抬了步子向他走去。距离病床三步,两步,一步,短短的几秒仿佛比分离的几年还要长。
她俯下身子,将花束和栗子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缓缓开口,“佑坤,你……回来了。”
白佑坤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声音中带着一贯的似笑非笑,“是啊,我回来了。”
陆清妍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一时静默无言。
白佑坤也不开口,静静半卧在病床之上,目光也不在她身上,只落在病房中阳光最灿烂的墙角。
过了半响,陆清妍带着淡笑,捧过那包栗子,道,“出门在外,定是吃不到南城的栗子了吧。”
白佑坤一怔,唇角上扬 “其实我那时爱吃栗子都是诳你的。”
陆清妍拧起眉头,心中似是堵着什么了一样的难受。
白佑坤见她面色怔怔,又将余下的半句话说完,“我以为你爱吃栗子,所以才说我也爱吃的。”
陆清妍的脸上慢慢绽开笑意,随手将栗子搁回柜子上,“是么,当时我爱吃栗子,也都是为了随你的喜好。”
白佑坤听了此言,心中情绪有些难辨,只看着她脸上显得有些怅惘的表情。
陆清妍只觉得有万千话语想对他说,曾经在接受特务训练时,最难熬最辛苦的日子,只要忆起白佑坤的模样和他们曾经拥有的欢笑,便只觉得生活中不再绝望。如今面对他时,却发现已经事过情迁,那些蓄满心头的话,说不说得出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陆清妍恍恍惚惚的在想,为什么她的舅舅是展国章呢?即使现在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匠也比现在的境况要好。物是人非,本来就是最糟糕的结局,更令人无奈的是,事,事,休。
陆清妍突然觉得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在心中一点点坍塌,突然觉得当初给自己支撑的那点念想在心中分崩离析,她突然想哭,却不能哭,她微微抬起头,将泪意化作一个温柔的笑。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呢?应该是自从陆家被人灭门之后吧。她不再是陆家那个被封为掌上明珠的女孩儿,而是藏起一切柔情,幻化成身上锐利的刺。
白佑坤见她不说话,只怔怔的在那里出神,他微微咳了一声,“清妍,清妍。”
陆清妍被他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恍惚一笑,“嗯?”
白佑坤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只道,“展少可有话要你替我说?”
陆清妍方才回过了神,抿了抿唇,“是啊,我替展少来探病。”
“探病?”白佑坤低低的笑了起来。
陆清妍见他对展嘉祺似有误会,急急解释,“佑坤,这事不是我们展系做的。”
白佑坤目光似是落到了极远的地方,眼神中是陆清妍读不懂的内容,他似笑非笑的道“我信不信他没有关系,主要是北面信不信他。”
如今南北政权并立,南方政府隐隐有了比肩北方之势,加上有英美人的扶持,渐渐有了挥军北上的资本。此次和谈,他们虽然也派出了代表,但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若是和谈达成,他们自是最吃亏的一方。若是此时展嘉祺被视作南方政府的人,定会让北边政府视作眼中之钉,他父亲展国章更会因此陷入被动。和谈一事,本是展国章尽力促成的,如果自己的儿子破坏了和谈,那么展国章是否还能获得民心仍是未知。如果此时白聿安再从中运作,北方政局也许又要迎来一场变革。
陆清妍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层,说实话,自己从未看透过展嘉祺。展嘉祺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若说他想拥兵自重,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清妍咬了唇,低头想了一瞬,再抬头时却发现白佑坤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白佑坤看她有些不自然,笑着解释,“这么多年,你的小习惯还真是一点未变。”
陆清妍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点喜悦,“原来他还记得当初的自己。”
她刚想说话,房门就被白筱曼推开,白筱曼见屋里有人,愣了片刻,眼神中有些暧昧。“哟,弟弟,这么快就有美人来看你。”
白佑坤无奈一笑,也不与她辩解,倒是陆清妍偷偷看了他一眼。
白筱曼走进病房,高跟鞋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打量了陆清妍一下,率先向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白佑坤的姐姐白筱曼。”
陆清妍闻言站起身,伸出右手两人象征性的一握,“你好,我是展系陆清妍。”
白筱曼才不在乎她是谁,只是自顾自的对白佑坤说话,“行了,慕容医生说可以出院了。我们回家吧。”
进了白公馆的大门,小妹白妍懿便迎了上来。白妍懿与白佑坤并非一母所生,从小却与他极亲。白佑坤负伤一事,她早上便在报纸上看到了,学校也不去了,急急忙忙就要往医院赶,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她无奈之下,只得回家陪着夏红筠一起等着消息。
到了傍晚,白佑坤终于回到了家,白妍懿见了二哥便飞也似的扑了上去,还学着西方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白佑坤被勒的险些喘不过气来,只得笑着求饶。“一年未见,你怎么胖成这样,快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白妍懿撇了撇嘴,“你还说我呢,一年未见,回来一个独臂侠。”
白筱曼在一边着看他们两人贫嘴,笑骂道,“怎么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还等着八抬大轿来抬你不成?”说罢便先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夏红筠笑着站在宅子的楼梯上看白佑坤,悄悄的红了眼圈。夏红筠是白佑坤的母亲,也是白聿安的原配夫人。夏红筠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白泠风看不惯白聿安的军阀做派,早早就离了家,从此便无音讯,而白佑坤则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如今一见白佑坤负了伤,心中更是酸楚。
白妍懿跟在白佑坤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白佑坤站在台阶下面,望着夏红筠,笑着说“妈,我回来了。“
夕阳余晖之下,夏红筠的身形上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光,她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声音中带着哽咽,“佑坤,你可算回来了。”
晚饭吃的其乐融融,白妍懿的生母贺静秋与她妹妹贺佩之都出自安徽富商之门,此时相携回了安徽娘家,并未回到南城。而四姨太王慧珵原是丽花皇宫的舞小姐,善于交际,也不常在家中用饭,三弟白晋宵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整日与□□的人来往,白聿安早就视作没了这个儿子,白家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贺静秋不在,他就更不会在家出现。
饭桌上,白佑坤右手打着石膏,只能笨拙的用左手吃饭,白妍懿为此笑话了他好一阵子,二人又好一番斗嘴。白妍懿缠着白佑坤讲部队里的事儿,白佑坤略去了沉重的事情不谈,只拣了那些个惊险刺激的说给她听,白妍懿眼中满是向往,直嚷嚷着毕业之后要去参军。
白筱曼在一边听得心惊,那些往事虽然被白佑坤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她却深知此中的凶险。她微微咳了咳,“小妹,让你二哥好好吃饭。”
白妍懿向来看不上白筱曼,从前在家中,她总是与白筱曼对着干。此时碍于夏红筠在场,不好顶嘴,只冷冷的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吃饭。
白筱曼只把她当做小孩子,不与她一般见识,摇摇头,扯开了话题。“妈,你的身体可还好?
夏红筠早早就吃饱了,却看着这几个孩子吃饭,不舍得离开。她见筱曼问起自己,含笑道“都好着呢。你上次给我寄来那美利坚产的药,我用着很是好使呢。”
白筱曼也放下心来,搁下碗筷,便要起身上楼。正逢此时,门铃响起,帮佣张婶从厨房里小步跑出,白筱曼扬声说,“张婶,我去开吧!”说着便走到门前,一打开门竟是展嘉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