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茶门》寄言吾

3、泼茶有沫

　　“萡晏！姐姐我来了，还不出来相迎！”狐眸女子依旧一身休闲装，悠闲的模样，剪裁瘦身的短袖上衣，勾勒出动人的窈窕。
　　嘴角勾勒着浅浅的笑，不谙世事的鹅蛋脸，站在一片山脚下，大大咧咧的扯了嗓子仰天喊道。少了几分优雅，却是多了几分与外表相辅相成的天真。
　　“嘿嘿~什么姐姐不姐姐的，自家人还客套什么。我可没有收到信儿说你要来。”但是，也只是从山顶上传来了女子的嗔笑，荡在这深山老林里，怪渗人的。
　　可是那声音，却犹如鸟语般婉转悦耳。
　　“快下来迎我，有活干了。”狐眸女子不以为意，仰着头喊道，只见此山山势高耸巍峨，目及之处只得几十米远，以上便是白云缭绕，雾气升腾，难辨虚晃。四周也是奇石怪木，不时有黑影自林间掠过，偶尔还有“呼咕——呼咕——”的响声，说也奇怪，旁边都是古木参天，整天蔽日，稀罕阳光。可是此处却没有一棵树，只有一块磐石，森林气候潮湿，想必也应有些苔藓绿衣之类的横行，可这块磐石圆圆润润，晶莹玲珑，仿佛日久经水的鹅卵石一般，只是大了许多，能容纳约莫十几人盘腿而坐。狐眸女子正是站在这块磐石至上仰面喊话。也无了其他动作。良久而立，忽而见得云团立隙之处，隐有物件，细长如蛇，其速甚快，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得让人看清楚，那是一尺白练，说是一尺，也不过是个量词，因为这物速甚，长长条条，看见的就已是不短，那山顶距现下白练所至之处不知几多远也，若是咂舌想想，这白练，莫不是无头之物？
　　狐眸女子忽而扬手，一段红绸便缠上了白练。可是那红绸出现的蹊跷，似是半空而出，那红绸也是不短，似有活气一般裹住了狐眸女子的躯壳，红绸妖艳，白练如雪，倒是让人看的晃眼。那白练上下颠了两颠，似在确认那红绸不会掉下来一般模样，便“嗖”一下俄顷不见，比刚才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
　　云里雾间的，便只隐约见得那如血红绸矫捷似游蛇般，只几下来回点去，便不见了颜色。只怕是到了什么地方了。
　　狐眸女子拍了拍手掌，一挥手，在空中似灵蛇般优柔婉转的红绸便不知了踪影，然后就着旁边的岩石缝隙起来了。眼前还是雾蒙蒙一片，若是仔细思量，此处可是修行隐居的好去处。不过人常言道：大隐隐于朝堂，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倒有时未必完全如此，人之隐，并非全因心境如何而如何，倒是因为自己的性子了，你是喜欢这高堂大屋，或是人间市集，但也有些已经只差一招便登天了的，想早些尝尝当上仙儿的味儿，才特意闯了无人境地，开辟自我天地来。这其中所占的成分，倒是有些因着自己喜好来的。或者说，这也是一种任性罢了。
　　“颜少语，你可是有功夫来看看萡晏我了。你若是再不来看我，我可不知要等不等的这份光景了。这日子说是快活，却终究冷清了许多。不比原来，有你陪着，那日子，过得快些。”白茫茫一片云雾，四下里是瞧不见什么的，可赶上今天天儿并不好，所以，道出了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境界了。
　　“萡晏，说了多少遍，你可是要叫我姐姐的。纵使你要成仙成佛，你修行的日子可不比我长。”狐眸女子还是嬉笑的模样，一头柔顺的黑发缠绕飘舞于后，白景黑丝儿的，晶莹的好看。
　　雾里没了声音，却觉得有个影子近了，隐约的有个形儿，但细细看，却觉得道骨仙风，姿态飘然。颇有吴道子的画味儿。
　　狐眸女子笑嘻嘻迎上去，三转两转的，便被那浓雾吞了进去，不见了身影。不多时，那些浓雾忽而拧了起来，各自占了天地：有翻滚着的，喧腾着的，腾起的，也有的经不起敲打便消散了的。许如顽皮的孩童，俏俏皮儿的。

　　刚才还如同牛奶般的浓雾现下却是丝丝缕缕的了，轻飘飘的，竟真似那画上祥云般的模样。煞是好看。
　　“少语，说罢，什么事？”颜少语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了一个矮墩上，汉白玉的净透，配上不易浅见的花纹，飘飘渺渺的，仙味儿就冒了出来。
　　颜少语坐在墩子上，胳膊肘子随意搭上了同为汉白玉雕砌的石桌子，桌上放一套荧绿茶具，如凝碧一般，水汪汪的在石桌子上，白的，绿的，辉映起来，也衬得托杯的人异常雅气。
　　只见颜少语对过依稀是一身白色襦裙的女子，白衣廖云，黑发如瀑，光光丝丝的，殷红的唇角不见丝毫波动。冷清清的眼眸尽是不见探底的漆黑，发丝虽多，却是异常的光滑，和那些广告里的飘柔美女不相上下，黑漆漆的发，也只是用了一根荧绿的发带勾了起来，却不觉得有哪里邋遢，许是因为山高凉寒，衣衫随意不停翻飞，这女子身上颜色虽单调，却是异常合适的。仿佛桌上的色彩，和身上的色彩，都告示着，她本就该这么穿。而这些颜色，也只折合为她而生的。
　　“萡晏，这回的生意应该不错。你要不要看看？”说罢，颜少语端起那一汪凝碧，放在鼻下嗅着，温热的蒸汽冲她脸上扑面而去，感觉整个毛孔都浸满了如此茶香。
　　萡晏长睫微颤，极雅致的面孔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缓缓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顾自的蓄起茶来。一时间，汪碧四凝。而那温软玉指叠加从白色舒袖中微微漏了出来，隐隐的，可看见一抹柔粉，珠光温润的色泽，配上纤纤玉指，好看的仿佛柔润的水晶。
　　这是个美人。
　　“嗯。今天去看过了？”浅浅淡淡的声音，颜少语倒也不以为意，粉唇轻吮杯沿，凝碧中玉质流动，是二泡的碧螺春。粉唇微离，茶沿上留下了消啬的水渍，微微一滩，便滚缩了，不见了踪迹。方才缓缓道：“看过了，那小子竟然姓容。和当年的那小子估计还是同一氏族。”
　　红唇嫣然，终是有了波澜，道：“可是那个短命鬼？”
　　“是了，当初还求你我二人来着，后来一出息了，就忘了本，想赖账，最后自食了恶果。”颜少语见她终于笑了，也不自主笑的更欢了，果然还是前尘往事勾人。
　　“这回的事儿和原来的也是差不多，你拜托的我自然能办。只是不知这回你拿什么和我换。”萡晏浅笑道，红唇轻扫茶面，勾起一丝涟漪。
　　“唉！我这里的好物件可是都和你换光了，剩下的都是我吃饭营生的老物件，可不能再换了。我本就三件，可是都给你了！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的！”颜少语一听，立马赔笑耍起赖来，嘟着嘴，模样煞是可爱。
　　像只讨宝的狐。
　　“那这样，我提出条件你来满足如何？”声音里都带了笑意，却没抬头，轻轻吸了一口茶汤。还是暖的。
　　“最多三个，你可不能讹我。”颜少语眯起狐眸，睫毛交叠，嬉笑道竖起左手三根手指道。
　　“自然，第一个，便是事成之后你来我这里住上三个月。其余的，我再想想。”
　　“那你可别赶我，你赶了我，我没地方去。好萡晏，你就让我在你这里尝尝你的手艺吧！”只是一瞬间，颜少语便挪至了萡晏旁边，蹲着长腿撒娇道，好不娇憨。
　　萡晏自是不看她，只是用指尖轻轻挑出茶叶碎沫子道：“叫声姐姐听听。”
　　颜少语立时换上衣服谄媚嘴脸，蹭了那白净衣衫道：
　　“好姐姐，萡晏好姐姐，你可是要下厨给我做一顿。你那手艺，可是无双的。”
　　萡晏故意隐了笑意，看着弹出去的茶叶沫子，就着旁边女子的上衣蹭了两蹭指尖。才道：
　　“好吧，我也是许久不食烟火了，今天也去尝尝。”
　　茶叶沫子留在青石岩上，深深浅浅的，带着水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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