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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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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个时候战事吃紧,需要日夜骑马赶到前线去,几天下来我还尚可忍受,可遥眠是个女子,又没有高深武艺傍身,着实是吃不消了。呵呵,当时她总是揉着臀狠狠瞪着马,嘀嘀咕咕的,后来抱着水囊神神秘秘地鼓捣了好几天,做出了我们现在马鞍和马镫的雏形,那算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传奇的诞生,哈哈,过程充满了不雅和牢骚……”
灼衣有些恍惚地听着,却无法把江索年口中的顾遥眠和自己的母后对上号,她的母后总是高贵而有礼的,她疼爱自己却从不曾与自己玩闹嬉戏,她会抱着自己教她奇怪的异文和诗词,却从来不会抱着她睡……
灼衣有些失神,她随手摘下面具揉按了一下眉间,看着眼望着窗外,神色有些许迷离的江索年,她又斟了一碗酒:“……江叔叔恋慕着母亲?”
声音以特有的停顿和语调缓缓响着,灼衣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江索年轻笑着摇摇头:“遥眠确实是那种很容易使人倾心的女子,但有些人再怎样美好,你第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更适合当朋友,而有的人……”
江索年回过头,看见灼衣摘下了面具,墨发红衣映照着玉颜皓白如暮雪,那双眼睛似幽幽古水涛生云灭,直直看向他。
一失神,江索年忘记了要说的话,只是深深看着灼衣。
灼衣一喜,正要运气,却猛然觉得体内的真气翻腾着四处涌动,一波波翻江倒海般席卷全身,根本不受控制。
灼衣心下大惊,咬紧牙关压制着,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滑下,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猛然一个眩晕从椅子上翻倒下来。
“莫衣,你怎么了?”江索年一闪身接住倒下的灼衣,急切地问道:“哪里不舒服么?”
怎么回事?难道是往生刑出现了问题?灼衣昏沉间浑身颤抖着,冷汗几乎湿透了衣襟,她感觉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渐渐抽离,把她拽向无尽的黑暗里。
“莫衣?莫衣?!”江索年焦急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迷蒙间,她死死抓紧了那轻轻拥着她的温柔的手臂……
血,蜿蜒着,肆意铺开深浓的殷红,朽烂的断肢,翻卷的残躯,焦黑的头颅……层层叠叠,堆积在不见天日的烟尘里。
满眼死寂。
颤抖着的手指不停地挖,跪在地上的女童一身血污,用细弱的手指不停地挖着,挖着……
那么多,那么多的尸体需要她来埋葬!
麻木的指尖越来越僵硬,死死咬着的嘴唇渗着血,惨白的脸映着充血的眼睛,几乎像是从这一地尸首间爬起的,眦目欲裂的厉鬼。
“哒……哒……”遥遥地,似有马蹄声靠近。
女童恍若未闻,她只是茫然地挖着,眼神涣散。
有人粗鲁地将她拽起,捏着她的下巴打量着。
“就是她!带走!”
被人架着带到了什么人面前,一只手拂过她的头顶,轻柔的熟悉的女声响在耳畔:“孩子,看着我的眼睛!”
她懵懂地抬头望去,目光被眩惑地定住。
“从今天起,你就是墨台灼衣……”
女童喑哑的嗓子断断续续地应着:“是的,我是墨台……灼衣……”
……灼衣?!!那小小的女童分明是她自己!!那熟悉的,轻柔的女声是……母后?!
可灼衣的记忆里从不曾有这一幕,是噩梦么?还是深埋在记忆中的碎片?
眼前场景倏忽转换,白衣皎然的弦凉微笑着拥住她,墨发倾泻,皓白手指抚上她的眼角,喃喃低语:“灼衣,我心悦你久矣……”
清朗的嗓音如长舟流月,未饮先醉。
欢腾的喜悦还未倾吐,冰冷的锐痛就刺进双眼。
“啊!!!!!!!!!”
一片阴郁绝望的暗红里,满是不见天日的腥秽……
那群狰狞着扑上来的男人!那一片焚毁殆尽的宫殿!那一地焦黑的尸骨!还有,还有擦拭着轻钩冷笑的弦凉!冰冷彻骨的寒潭……
那是什么?记忆?梦魇?灼衣看着眼前变换的景象,一幕一幕似真似幻,轮转着翻搅着袭来……
好冷……万千汹涌海潮从四面八方迫近,无端灭顶惊惶。
灼衣被混乱的记忆和无力感弄得想要嘶吼,胸口却如巨石倾压,闷钝地几乎涨裂!
呵……呵呵……灼衣看着眼前无尽幻象冷笑起来。
心底朽烂的伤口被一遍一遍撕开,不过是在告诉她自己一直不肯面对不肯承认的现实……她从不曾被爱过,从来,都没有!
她只是不断的被人以爱的名义玩弄于股掌的棋子!看着她背负深重罪孽一步一步踏血入局!
呵,凭什么?她凭什么就要任人摆布到如此地步?!!
灼衣全身的真气激荡咆哮起来。命运没有给她任何出路,和退路,那就让她拉着所有人一起沉沦,她再不需要任何人来爱,但需要他们陪自己一起痛苦!!!!!
如坠疯魔……
正当冰冷怨怒如潮汐疯长时,灼衣紧咬的牙关被人坚决地撬开,柔软的触感覆上来,一股温暖的气息渡进体内,窒息般的闷痛一点点化开。
温柔的,舒缓的内息潜入,谨慎地梳理着乱窜的真气。
灼衣随着那道内息慢慢冷静下来,她运起内力在经脉间细查一边,没有任何异样,激荡的真气也平稳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灼衣睁开眼睛,江索年近在咫尺的脸有些苍白,他伸手拨开灼衣被冷汗浸湿黏在颊边的发丝,抱着她的手臂轻轻托起,关切地问着:“怎么样,好些了么?”唇上还有温热的触感,灼衣眼神微沉,轻轻推开江索年:“让叔叔担心了,莫衣无事,只怕是最近休息不好,练功时有些躁进,一时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