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既已成离，杀机暗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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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康莲微微地舒了一口气。
心却好像遗漏在哪个地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她头痛得要紧。一路冒着风踩着融雪走回来，该是受了风寒。可是她的身份却不允许她去请大夫，只能遣了丫环去药房拾了一些寻常的驱寒药回来。她娘亲坐在床边，怜惜地抚着她的额，又拉起了她的衣袖看她身上是否有伤。
“我的傻女儿，你怎么不和娘亲说呢？”她偷偷抹泪，“人家说你被圈禁在将军府，娘亲还不相信的。可一细问，才知道那个从北疆回来的莫将军竟然就是冉华。我的莲儿，为什么不告诉娘亲？你终日都不能回家，一定是被他困着吧？冉华他……有没有欺负你？……”
康莲无力地摇了摇头。
康母叹气，拍了拍她的手背。她猜到了许多事情，且不说莫冉华是因为什么原因把康莲囚了起来；她不知道是因为旧情还是因为旧怨。她知道的是，康莲肯定受了不少苦。可是这个倔强的孩子却一丝也不肯告诉她。
康莲闭上了眼睛，不敢触碰到娘亲的心痛眼神。她要怎么和娘亲说起这些呢？她总以为自己一个扛下来就好了，谁知还是惊扰到娘亲。爹去世之后，她的身边只剩下娘亲了。康莲向她身上靠了靠。
康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她睡不着时那样。
“娘……我很想回扬州去。很想很想……”她低声说着，终究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从床上撑起身，扑在康母的怀里。
可是又能怎样？她只是说说而已。说了这么多的谎，把自己换成了这样一个身份，怎么能逃得掉？
如今想从京师逃回扬州，并不会比当初从扬州逃来京师容易。
*
“世子，在今日正午时分，康莲公子已经随他的母亲从莫府回到了自家的宅子里。”一个密探跪在朱穆逸跟前禀报。
“哦？是吗？”他微微坐直了身子，扬了扬手示意他退下。
他只是略施小计，买通了一个大婶，让康家的丫环知道了康莲作为‘男宠’居住在将军府上。他命传话的人稍微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康莲在莫府上的遭遇：她是如何尽受折磨，在试图逃离之后又是如何被惩罚。那个在门口扫地的丫环听闻后吓得大惊失色，尽数告诉了康莲的娘亲。不久后，密探就看到了康老夫人甩开了那个丫环，急冲冲地出了门，慌张地沿路打听将军府的位置……
康老夫人的反应比朱穆逸想象中大了许多。
朱穆逸还不知道她们背后的恩怨情仇，也不知道六年前发生过那样一件事。
本来只想让康莲的娘亲去闹一闹，观察情形后再做出下一步打算，他并没有料到莫冉华就这么容易放过了康莲。
“好像有点太容易了。”他低头浅笑。
多想现在就去见见她。但是为了避免嫌疑，他细细考量之下还是决定再等几天。望着阁楼外的夕阳，他把下巴抵在手背上。
楼下的夕阳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让朱穆逸神伤了起来。
思兰郡主失神地坐在院子里，盯着手中的丝帕叹气。随后又站起来，攀折院里的枯枝。自从定了婚期以后，他这个妹妹终日唉声叹气。也是的，莫冉华将军的“断袖之癖”传得满城皆知，而她却被皇上赐婚给莫冉华。许多人都在同情这个郡主，甚至在潞王府，那些下人也叹息道：“这不是要郡主嫁过去守活寡吗？”
无论怎样，婚期还是一天天逼近。
想到这里，朱穆逸微微地挑了挑眉。
对于这场赐婚，他父王也觉得必定是内有乾坤。潞王根本没有向皇上说起思兰的婚事，从来也没有打算让皇上下圣旨赐婚。虽说莫冉华是镇国将军，年轻有为，也很符合潞王选婿的眼光。因为起码不是远嫁，他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
就单纯的婚事来说，他是愿意把自己的思兰郡主嫁给莫冉华的。
但是在这复杂的皇室关系里面，哪里会有单纯的婚事？
朱穆逸扯着嘴角冷冷一笑。他爹是老狐狸没错，但当今圣上也不见得是个昏君……
他这个妹妹，也未必就能如期嫁过去。
“思兰。”朱穆逸笑着朝院子喊道，“好妹妹，上来陪你王兄歇歇。”两个酒窝挂在脸上。
思兰抬头看见了他在招手，也微微一笑抬了抬手。她掩盖不住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是以往，她一定会甜甜地回喊一声“王兄”，然后加快脚步向他小跑过来。
如今这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少女只是低着头，缓缓地步上了听风楼。
“王兄最近都喜欢呆在听风楼呢。”她温婉地笑着说。
“唉，”朱穆逸摇了摇头，开玩笑般地说道：“你王兄我脚上还有伤，老头子不让我出门鬼-混啊。”
思兰没有像他意料中那般大笑起来，反而是委屈地努嘴道：“都是思兰不好。若不是思兰偷偷逃出府外，也不会被刺客跟上，王兄就不会摔下山崖了……”说完后，她拉起了衣袖拭擦眼泪。
朱穆逸叹了口气，说道：“思兰啊，其实我的伤早就好了。倒是你，最近总是郁郁寡欢。为兄是看在眼中的。快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她摇头不语。
“嗯。你不说我也知道。”朱穆逸微笑着拉起了朱思兰的手，“是不是不想嫁出去？是嫌莫冉华不够好，对吗？”
“不……不是的。”她扭捏着嘀咕道：“我是怕他不喜欢我。唔，他必然是不喜欢我的……”
朱穆逸微笑着，抚摸她的头顶：“思兰不要害怕。我的妹妹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嫌弃呢？我告诉你吧，莫冉华是喜欢你的，今天他把府中的那个……咳咳……嗯，我想你也知道的，他有个所谓的‘男宠’。他今天把‘男宠’遣走了，说不定什么断袖之癖也只是民间的流言蜚语而已。所以思兰不要担心。若是思兰还是不愿嫁给他，王兄再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思兰抬起眼眸看着朱穆逸，眼睛眨了眨，终于给了他一个笑容：“真的？”
朱穆逸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安慰很劣拙，而且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嫁给莫冉华。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只能用这些话语安慰她。
看来还真是女大不中留，思兰是一心想价格莫冉华的。朱穆逸看着她破涕为笑的样子，却不由得更加担心。
当天晚上，潞王遣了周公公带朱穆逸到书房中。
朱穆逸一路嘀嘀咕咕地说：“死老头真烦，我还想早些睡觉来着。”虽然这么说着，却也只能乖乖地跟着周公公走进了书房。
他没想到书房中还有一堆官员。那些人恭恭敬敬地立在房中，全是他父亲的爪牙。
“穆逸，你来得正好。”潞王挺着腰板坐在案几前，威严地看着刚踏进门口的朱穆逸。
朱穆逸嗤笑一声，低语道：“在演练以后怎么上朝呢。”
“你在嘀咕什么？”潞王把手中的宗卷合上，不悦地瞪着他。
“咳咳。孩儿在说，父王这么晚找我来，还叫了这么多的同僚，该是有要事商讨。”他敛去了脸上不屑的笑容，摆出了一副认真的模样。在这些官员面前，他还是懂得要注意分寸的。
潞王看着他的模样，便知道他是装出来的，却也不好发作。他环视着周围的官员，缓缓说道：“各位，你们也知道皇上给思兰赐婚的事情。本来我认为这场赐婚是对潞王府有利的，也就顺了他的意思。可如今我再一细想，便觉得万分不对劲。皇兄竟会这么轻易地让潞王府和兵部的人攀上亲事？而且还是他器重的将军？他即使是糊涂，也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恐怕，背后是另有玄机。”他的手指叩在案几上，静静地看着在场官员的脸色。
“下官……还以为是王爷向皇上求的婚事。原来是皇上自己的旨意？”一个官员恍然大悟般说道。
“如此说来，这事情确实有鬼。”“莫非是皇上知道了……”下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朱穆逸也低头沉思起来。
其实皇上一向宠信潞王。潞王在卫辉府敛财课税，又不合明朝宗制地回京师长住。皇上看在眼里，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只有潞王这一个亲兄弟。另一方面，虽说潞王朱翊镠的确暗地里做了许多事情，图谋不轨的心却是收藏得极好的。外人只知道他是仗着皇上亲兄撑腰而横行霸道，极少人会怀疑他在试图推翻朝政……
“穆逸，这件事你怎么看？”潞王低沉的声音唤回了朱穆逸的神智。
他低笑一声，瞥了周围的官员一眼，踱步到书房中央，说道：“依我之见，这门赐婚确实来得诡异。不在父王计划当中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它发生为好。虽说圣旨不可逆。但婚期定在二月初，与现在相隔近两个月，还是有许多事情可以发生的，是不是？”说完后，他爽朗一笑，脸上的纯真表情就像一个在父亲面前答出了问题的孩子在等着赞赏。
潞王凝着脸色，捋着胡子说道：“你说得不错。”他抬起眼扫过立在书房中的官员。
“潞王爷，你的意思是……是要杀了莫冉华？”一个稍微明白他眼神的官员颤巍巍地弯腰问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潞王哼笑一声，“还是先看看情况吧，到一定时候再下手也不迟。今晚找你们来，也只是想互相提个醒罢了。没什么事的话，就陆续离去吧。”
那些官员向潞王和世子俯了俯身，退出了门外。
朱穆逸打了个哈欠，正要跨出门口。却被潞王唤住。
他不耐烦地呼了口气，转过身来望向他父王。
灯罩里的烛影摇曳着，照在朱翊镠的脸上。显得他有些苍老。
他看着眼前自己的孩儿，满眼的不放心：“穆逸，我知道你是不赞同父王在朝政上的意图。但是父王这样做，也不是为了自己一人……”
朱穆逸撇撇嘴，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孩儿想回房就寝。”
“和兵部尚书钱家的婚事，定在一月十八。”潞王低头翻开了宗卷，“周公公会打点一切，但是你自己也要好好准备。这场联姻很重要，你要明白。”
朱穆逸之前虽是答应了此事，但是后来他在山崖下发现康莲是女子……如今他是一点都不想继续这门婚事。
他烦躁地应了一声“是”，大步地跨出了书房。
*
更深夜寒。
莫冉华仰卧在自己的房间中，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床帐。
房中的血腥味已经被洗去。连同康莲留在床被上的气味也被完全洗去。今天早上，他还牵着她的手，可是后来，她却那样无情地离开了他。莫冉华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脸颊。那三道抓痕还刺痛着，却比不上那句“我恨你”……那是锥心的痛。
他翻了个身，抚着她睡过的半边床褥，抚着她枕过的枕头。上面已经没有一丝属于她的温度。
她走了。就这样逃离了。
莫冉华把枕头抱在怀中。假装怀里还揽着她。
他对着黑夜喃喃自语：“你现在恨我，不在我身边……这样也好。因为在我身边并不安全。”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既已成离，杀机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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