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年华》子珮

24、既知衷情，誓不放手

　　朱穆逸趴在她身上。虽没有使任何力气，但是由于身形上的差距，康莲使尽了力气也无法把他推起来，她有些恼怒地大喊道：“朱穆逸！你先坐起来！”她快要呼吸不了了。

　　可是他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依然继续把手伸进她的衣领中……
　　康莲慌极了，紧紧扯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再深入。他却像和她作对一般，偏要把冰冷的手伸进她的衣襟里。纠缠之中，气息也开始迷乱了起来。

　　康莲想不到朱穆逸竟然在病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动这个念头。

　　在清醒的时候，他是处处压抑着这些想法的。若不是今天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了康莲，朱穆逸是想等娶了妻、等那忐忑的心思回归正途时，才能当作没事发生一般，与康莲继续以“兄弟”相称，以君子之交相处的。至于他要娶的那个兵部尚书的女儿，他连名字都记不住，他只不过是想借成亲来摆脱自己的荒唐心思罢了。
　　此刻，身上的病痛却掰碎了他所有的道德伦常，他自私地遵照了自己最原始最深刻的感情……他只是想，和她再接近些，再接近些。

　　他甚至把康莲的手腕压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对体温的渴求，还是因为内心最阴暗处的占-有-欲……他，逐渐地侵入她的衣领内。
　　为什么平时对她一向规矩的朱穆逸竟然会这样做？此时康莲看着心智迷乱的他，眼睛圆睁，脑中懵然，张嘴不知如何阻止。

　　“嗯？”探进她衣襟内的掌心有了异样的触感。
　　他陡然睁大了眼睛，脑中却不知是清醒了抑或是更加糊涂了……猛地撑起身来，拉开了她的衣襟。竟然还有一段白布束着，他使劲一扯开。
　　惊愕。

　　“啪！”手掌狠狠掴到脸上的声音，划破了山林的黑暗。
　　朱穆逸愕然地抚着自己的脸，看着在月色下康莲的一脸怒容。她揪着衣襟，把自己移到了山洞的一边，回头瞪着那个不知所措的人。

　　“你……我……”朱穆逸呆呆地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等晕乎的头脑清醒了些后，只觉得脸上的掌印热得发疼，身上却冷得很。“康莲，你是女子……”他躺在地上呐呐地说道，抬眼瞄着那个躲开了他的康莲。

　　虽说她这“义兄”本来也是个玩世不恭的人，但她绝想不到他敢这样子强行掀开她的衣服。康莲恼怒得很。而且竟然被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康莲脑中一团乱，什么解释也吐不出来，只能又惊恐又愤怒地瞪着朱穆逸。却见他慢慢闭上眼睛，眉心紧皱地躺在地上，一副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晕过去了的样子。她迟疑了一下，只好挪过去坐在他身边，心情复杂地把手履在他冰冷的手上。

　　朱穆逸微微动了一下，舒了一口气，却依然是一脸难受的神情。

　　心魔噬蚀了他，却又像是放了他一条生路……

　　剩下康莲对着黑夜，不知如何是好。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大概他病得晕晕乎乎的，一觉醒来就会当作是梦境吧？
　　不过，这个想法确实太牵强些。
　　她看着那昏睡的人，忐忑不安。

　　正纠结，山洞外响起了脚步声和叫声，由远及近。
　　一群人在山间喊着“世子”，康莲也渐渐听见了火把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
　　她望着远处树林中的星星火点，推了推躺在地上的朱穆逸。一低头，吓了她一大跳：那原本还在昏睡的家伙此时正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像是潞王府的人寻到这里来了……”康莲说道。
　　朱穆逸却像是听不见一般，还是躺在地上抬眼看着她。康莲皱了眉。
　　月色照在他脸上。许久，他才温润一笑，眼中闪过了一丝光，小声说道：“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潞王府的下人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山洞时，康莲被那火把的光照得睁不开眼。
　　混乱中，人挤满了这个小小的山洞。
　　朱穆逸半躺着，对那些下人说明了身上的伤势。
　　“世子，这该是严重伤到骨头了啊。得快些回去……”一个领队模样的下人察看着他的伤势，严峻地说道。下人们手忙脚乱地用木板和绳子给朱穆逸固定受伤的左脚。康莲她不知道他脚上的伤竟是这么严重，也没有替他包扎和固定，此时只能站在山洞的一边，担忧地看着那堆围着朱穆逸的潞王府下人。
　　朱穆逸一脸平和地任由他们摆布，只是微微笑着，侧头望向站在一边的康莲。

　　片刻后，那些下人砍了树枝、脱了身上的衣服做了担架，再七手八脚地把世子抬到了担架上，抬出了山洞。康莲静静地跟着这一群人走出了山洞，低着头走在担架后面。山路难行，潞王府的下人在崎岖的路段上倒也主动地扶着她。
　　可是担架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康莲觉得很不自在。

　　*
　　一群人回到潞王府时，天已经快要破晓了。
　　康莲踟蹰了一下，没有回将军府，反而跟着朱穆逸走进了潞王府。第一，她还是想和他解释一下……虽然她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再者，她一夜未归，也不知道莫冉华在将军府闹成什么样。她怕得不敢回去。

　　朱穆逸像是精神了许多。趁着下人手忙脚乱的时候，把其他人分别遣去了请医师、禀告潞王和准备膳食。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康莲两人。
　　朱穆逸的左脚还绑在木板上固定着。他费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来，望向康莲。
　　她此时站在门边，忐忑不安地拽着自己的衣袖。

　　“莲。”他生涩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摸着鼻子傻傻笑了一下。随后脸色又严峻了起来：“莫冉华是知道了你的事情，所以以此为威胁……把你强行留在身边吗？”一路上他一边兴奋，一边也深入地想了很多。他回想着康莲和莫冉华那天的纠缠，按着自己的猜测，摸索出了一个大致的缘由……

　　康莲料不到他一下子就问起这样的问题，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朱穆逸，支吾道：“我……其、其实……”
　　他见她这模样，微微一笑：“不过，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不能放任不管。我一定能护着你的。”
　　他还想说的话很多，可是又怕吓到了她，只好就此打住，不再言语。只说：“刚才……嗯，在山洞里我对你无礼，我要向你道歉。”
　　康莲依然低着头站在门边，怯怯低语道：“你要保守秘密……”

　　朱穆逸看见她头上还插着树叶，脸上也粘着泥土，正想叫她过来床边把手绢递给她。门外却传来了一个下人的通报：“世子，大厅有客求见……”
　　朱穆逸打断了他的话：“你找我父王便是了，我这个样子怎么去大厅。”
　　那门外的人影迟疑了一下，继续说：“禀世子，潞王进宫里去了……而且，那人不是来找潞王，也不是来找世子的……是、是来找一个叫‘康莲’的人……他说，世子认识。”

　　房中的两人心里一噔。基本上猜到了那个闯进潞王府大厅的人是谁。他们才刚回来不久，怎知莫冉华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门外的下人见朱穆逸久久没有回应，又为难地说道：“小的也知道世子有伤在身。可是，在大厅上侯着的那人，虽没有报上姓名，但看上去倒也应该是个赫赫的人物。再不打发了他，看那个架势，就怕他和潞王府的侍卫打起来……小的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能斗胆来请世子……”

　　“正好，我也有话对他说。”朱穆逸脸色一凝，吩咐道：“把他请到房中。”
　　“什么？！”康莲不可置信地看着朱穆逸。门外的下人倒是轻轻应了一声，离开了。
　　朱穆逸吃力地把双脚移到了床下，坚定地看着康莲：“莲，过来，不用怕。”

　　有一瞬间，康莲是被他的眼神迷惑住，只能逃离门边，一步一步走向他。可走到房中间的茶桌旁，她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向房门口。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她分明是恐惧莫冉华的；可回想起落下山崖的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她想起的都是他。

　　朱穆逸见她的神情近乎呆滞，叹了口气，扶着床边的柱子，想站起来。左脚的骨头很可能是裂了，一移动就痛得冒汗，可他并不想坐在床边与莫冉华“谈判”。
　　“穆逸兄，你的脚伤……”康莲见他竟然想站起来，只能急忙走到他身边。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扶住了他。他微微一笑，握住了她抬起的手臂，忍着脚上的痛，走到了茶桌边坐下，却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康莲挣脱了他的手。可连“你要和莫冉华说什么？”都没有来得及问出口，门边就赫然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莫冉华一身肃然的气息，看着房中的两人。他把视线落在康莲身上，虽没有说话，可眼神已经是一种逼问。
　　“小的……先告退。”那下人把莫冉华带到房中后，马上关上了门。他可不想卷入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莫将军，好大的勇气，竟然一个人闯进了潞王府的大厅。可见我府养着的那些侍卫多么不堪，竟然这样也不拦住。”朱穆逸假笑的时候没有酒窝，抬头看着莫冉华。莫冉华只是嘴角动了一下，依然盯住康莲，没有言语。朱穆逸继续微笑着说：“莫将军，你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他说完后，意有所指地看着康莲。

　　莫冉华浓眉一皱，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紧握的拳头置在身后：“世子，我不管你知道了什么。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带我家的莲儿走。她，是我的。”他说得极其暧-昧，却掩饰不了语气中的怒意。他以警告的眼神侧眼看着康莲，向她伸出了手，示意她自己走过来。
　　康莲向后退了半步，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向莫冉华走去。

　　朱穆逸却猛地站了起来，扯住了康莲的手腕。康莲一惊，知道这样一用力，他脚上的伤必然是钻心的痛。可是朱穆逸却一丝痛苦的神色也没有表现出来：“莫将军何必这样为难一个女子呢？”

　　他们昨晚到底做了什么？！莫冉华再也藏不住愤怒，上前几步把康莲直接拽进了怀里，对朱穆逸冷冷地道：“我们的事，世子最好不要多管。”康莲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任由他把自己按在胸前，也缓缓扭动着手腕，挣脱了朱穆逸的手……
　　莫冉华有些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对朱穆逸道：“世子，告辞。”

　　朱穆逸敛去了脸上的假笑，捏着手上残余的触感，看着莫冉华牵着康莲走出了房门。
　　他们离去的背影，就像当晚在戏楼后台一样……

　　不过，他倒是解了一个心结。
　　“她，竟然是个女子……” 他低语道。想起之前以为自己是个断袖时的烦躁心情，朱穆逸不由得笑了。
　　“总有办法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