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良辰美景，一说成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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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府的偏厅里，茶香绕梁。
棋盘上楚河汉界分明，许慎和莫冉华隔着茶桌两方对弈。
许慎瞥了莫冉华一眼，“啪嗒”一声移动了棋子，说道：“你厉害啊你。什么时候娶思兰郡主过门呀？”
莫冉华把目光从棋盘上移到了许慎脸上：“许御史收消息还是很快。”
“那自然，督察院里什么消息没有啊？”他戏谑地看着莫冉华，说道：“皇上把自己的亲侄女都配给你了，冉华你平步青云之后记得要提携在下啊。”说完之后自己却忍不住笑起来了。
“事情比你想得要复杂得多……”莫冉华低沉地说，视线又盯回棋盘上，迟疑地下了一步。
“肯定复杂啊！”许慎摸着下巴分析道：“如今朝中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潞王权势极大，朝中军中有不少亲信。而他也竟然敢从自己的藩地搬回京师久住，就算皇上再怎么看重这个亲弟弟，也难免会心有芥蒂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把他的千金许给你这个拿着兵权的将军？那不是为虎添翼吗？……”皇上真有这么糊涂？还是……
莫冉华对他的推断不置可否，反而敲了敲棋盘，催促道：“快下棋吧，我在将你的军呢。”
“哦。”许慎马上把注意力转回到棋盘上，却转了一个话题，继续问道：“刚才我进来，看见将军府的后院在动工，尘土扬扬的，在修什么啊？”
“我想，想在后院修个池塘，种上一池莲花……”他说道，脸上一片温和之色。
许慎没有见到过莫冉华何时有过这种神色，疑惑道：“想不到莫兄弟还有这种情调。难道，是为了康莲？”之前莫冉华把康莲的身份告诉了他，他也自然知道康莲是一直住在了莫府上，只是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还在纠缠不清。
莫冉华脸色一僵，不再说话。
康莲永远是他最难解决的问题。
那个人儿还偷偷地吃防胎药。她隔三差五地从嫣红楼带一包包用红纸包着的药粉回来，藏在书房的架子上，以为莫冉华不知道。
她丝毫没有察觉莫冉华已经在暗中把那些药粉换成了面粉。她拿多少回来，他就换多少。莫冉华不觉得这样做有多么的不好：因为那防胎药有微毒，他不想她伤害自己的身体；而且，他自私地觉得，若是他们之间有了孩子，他就更有把握把她留在身边……
昨天他们在后院又吵了一次。因为康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被赐婚了。他看着康莲掩面哭泣，却在心中溢出一丝欣喜：她在乎他，她还会为了他要娶别人而感到伤心。他激动地把她搂在怀里，不顾她的哭泣，要了她一晚上，贴着耳边说尽情话……
现在她应该还在床上安然睡着吧？她醒来以后会不会对他说，让他不要应婚约呢？他等着她敞开心扉……
只是，这个婚约莫冉华是不能毁的……
*
康莲睡到午后才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哭得累了还是昨晚他的缠-绵让她承受不起，她躺在床上，就是不愿起来。
细细地想着这几个月来的光景。他一开始时对她是那样的冷漠而粗暴，是口口声声说着要她抵偿的，后来却还是对她越来越好了；直到她内心渐渐软化，快要心甘情愿地落入“陷阱”的时候，他却一声不吭地接受了皇上的赐婚……这算是什么回事呢？这算是什么意思？
“还真是被他说中了。”她自言自语道：“果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期盼。”虽然莫冉华当时说这句话时只是为了气她，现在他也早忘记了自己说过这么狠心的话。可是，康莲对这句话很放不下。
她又乱想了一气。可能是不愿面对外面的世界吧，她在床上赖到了傍晚。
直到莫冉华推门而进。
康莲茫然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坐在床边，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说：“起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虽不情愿，却也没有理由抗拒。只能乖乖地被他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
“去哪里？”她问得没有底气。
*
入夜后的长安街上，花灯和灯笼挂满了两边的店铺。
行人在街上结伴而行。虽不及白天的熙攘，却也是热闹非常。
康莲被莫冉华牵着手，走下了马车。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黑色斗篷。刚才在马车上他知道她衣服穿得不够，解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她身上。
康莲环顾四周，发觉马车停在了戏院门口。彩色的锦缎挂在拱形的石门口，庆贺的花篮也在门外摆了两排。一拨又一拨的观众成双结对，纷纷走进戏院中。人很多，看来这出戏会是满座呢。
莫冉华竟然带她来看戏了？她有些疑惑，低语问道：“今晚演的是什么？”她在问这出戏演什么，也在问他演什么……
他温润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紧握着她的小手，带她走上了勾栏的二楼。
两个男人这么亲密地牵着手进了勾栏戏院，惹来大堂中一些已经入座的观众指指点点。康莲有些为难地从他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小手，又急忙把披风的头套戴上，生怕被人认出来。
莫冉华见她紧张的模样，不由得眉头一戚，随后又拉过了她的手，往楼上走去……
二楼是精致的厢房。
两张雕花紫檀木椅子并排摆在栏杆前，正对着对楼的戏台。
椅子间的茶几上放着一本戏曲唱词，黄纸上面印着“牡丹亭”三个字……
*
扬州城的泰丰戏院中，台下坐着年少的两人。
“莫冉华！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啊？”座上的康莲嬉笑着，扯着他的衣袖，摇摇摆摆。
他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其实我对戏曲实在没有什么兴致，如果不是某个人发脾气说我不理她，我才懒得在晚上出来一遭呢。”看她成天嘟着嘴喊无聊，他再不做点什么，这家伙可就要烦躁死了，哪会有什么好心情对着他笑呢？
康莲还是傻傻地看着他笑着，开玩笑般地说：“不枉我对你一片情深。”
“是啊是啊，未来娘子你最好了。”他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我娘说，两个月后的初一是个吉日，叫我今晚问问你，你要是同意了，我们家好准备聘礼去……”她听着，一脸通红。
也是的，这是从小定下的亲事，他们的感情也从来很好，终于要走到约定终身的一步了。
这时候，站在一边锦屏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哈欠：“呜啊……”真是煞风景啊。
莫冉华有些无奈：“康莲，嫁过来之后不许带着这丫环。”康莲也故意逗弄锦屏，故作生气地说：“对，不带你出来玩了。”
“啊？”锦屏委屈地看着那两个人，嘀咕道：“小姐你还没有嫁过去呢，就和莫少爷合伙来欺负我……”
散场的时候，夜色已深。莫冉华本来执意要送康莲回家。
康莲却说有锦屏陪着就好。她笑着说：“未来夫君，两个月以后你就天天对着我了，怎么还在乎现在的一时半刻啊？你现在宠惯了我，到时我天天粘着你，你可逃都逃不及了……”
在戏院门口，莫冉华笑着把她搂在怀中，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娘子，明天见。”他说。他看着她的背影，欣喜地想象着以后和她一起回家的生活。
怎么知道，所有的厄运已经埋伏。
这样一别，便是六年。
那个黑夜中缓缓离去的纤纤背影，成了他在腥风血雨中，在万里黄沙中，挥之不去的牵挂。
所有的生离死别都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什么良辰美景，在转身之后尽成云烟。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又何止这单单的六年离别？此去经年，君已非故人。
*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台上的杜丽娘已经唱到了游园这一段。昆曲的唱腔贴近南方的语调，让康莲感觉恍若如梦一般，回到了当年的扬州……
已经不忍再听下去。
她突然站了起来，撞到了捧着热茶的小厮。“哎！公子！”那小厮惊呼，已经有些热茶泼到了康莲身上。她根本没有了痛感，夺门而出。
莫冉华也没有喊她停住，只是快步地跟在她身后走下了楼梯。他是想讨好她才特意定的厢房，想带她出来转一下，不用天天被困在莫府上……可他不知道吩咐管家去定的这出戏，竟然是《牡丹亭》。
他知道康莲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其实这本是一出喜剧的戏曲，六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在听着“游园惊梦”的时候，他们定下了成亲的日期。
只是，再怎么美好的回忆在那段分崩离析之后都显得如此残忍。
康莲没有哭，只是觉得呼吸很不畅。她掩着脸，快步走下楼梯。莫冉华一脸严峻地在后面跟着，伸手一探，稳稳地拉住了她的手臂。
一堂的观众沉浸在戏曲中，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中途离去的人。
除了坐在一楼贵宾席上的朱穆逸。
他侧着头，看着莫冉华急急追着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闪出了门外。那个身影，是康莲吧？他不由得愣了神。
“王兄？你在看什么？”朱思兰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圆圆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樱桃小嘴笑成了一个小月牙，她精灵古怪地说：“你这段时间都奇奇怪怪的！”
“小丫头。”他说着，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
“哎哟！”思兰不满地揉着额头，撅着嘴说：“真讨厌，难得父王肯准我出来看戏，王兄你却这个神不守舍的模样！是不是想哪个姑娘家啦？”她狡猾地笑着。
“多管闲事。”朱穆逸慵懒地说道，把目光移回了台上，却没有办法把唱词听进去。
他们还不知皇上已经把思兰郡主许配给莫冉华的事情；事情还没有公告，他们父王也没有说起。
只是前几天，朱穆逸应了他父王的要求——准备迎娶兵部尚书钱大人的女儿。他甚至连画像都没有看，就像是认命一般地从了潞王的意愿。朱翊镠对他的顺从也有些意外。
其实娶哪一家的千金在朱穆逸看来，都没有所谓了。那只是潞王拉拢朝臣的招数，不过对他来说，或许还可以摆脱这些日子中挥之不去的那荒唐思绪……
*
“你到底……想怎么样？”康莲木然地问道，看着头顶上晃动的纱帐。她平躺在床上，不理会压在她身上的莫冉华。
他情迷意乱地吻上了她的锁骨，双手抚上了她瘦削的肩膀。
感觉不到她的回应，让他不由得加重了力度。
“唔……嗯……”她开始忍不住轻呼起来：“呜呜……你、你……唔嗯……”
回来之后，莫冉华对着一脸忧愁的康莲，二话不说就把她抱回了寝室，解开了她的腰带，褪去了她一身的男装。
她还沉浸在迷惘中，疑惑他内心的想法，质疑所有的事情，包括他对她的好。他没有否认要娶郡主，他还要追查旧案，他说过，她只是一件抵偿物……想起这些，康莲挣扎着要把他从身上推开，却引起他更加肆虐的动作。
“嗯啊……不要……”她哭喊着，指甲抓在他身上。
莫冉华紧紧贴着她，因为动-情而半眯的双眼，含情地看着身下哭泣的人儿：“莲儿，我要你以后都留在我身边。”他一直在努力地把她的心捆在身边，一直在努力地尝试把她和复仇的心平衡好，可是每次总会适得其反地惹她哭，惹她越走越远。此时，他无法给她任何承诺……
他俯身吻住她眼角的泪珠，沙哑地说道：“给我生个孩子吧？”
康莲突然僵住，轻蔑地笑了。随后却忍不住哭泣起来。
她全然不知莫冉华早已把她的防胎药换了。
莫冉华也察觉到她的反应，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他反而更加使劲地折腾她，呢喃道：“这样你就会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良辰美景，一说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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