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苏兰梦禅》闻人子虚

3、续

　　醒来的时候，四周很安静，很冰凉。身体里有些空空落落，似是有陌生而熟悉的东西在身体流窜，却莫名的会觉得有些心安，有些特别的暖意。

　　“苏苏？”

　　是熟悉的少女的声音。百里屠苏捂着胸口坐骑，抬头便看见了一脸担忧的风晴雪，依稀可见她的眼眶有些红，面色也不是很好。

　　“晴雪，多谢。”他以为这是晴雪为他付出太多精力，方才如此憔悴。

　　然而晴雪闻言却蓦地抬手去抹眼睛，泪水一串一串地竟如何都止不住。百里屠苏有些无措，亦被他哭得有些心慌。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抚。却也不知道自己心中这股莫名心慌的来由。

　　“晴雪莫哭。”他只能按着她的肩膀说上这么一句。
　　“兰生……兰生他……”

　　方在茫然中的百里屠苏听到这句，心头重重一震，声音突然放大：“兰生，他如何？”

　　晴雪抑制住哭声，哽道：“他用了奇怪的术法苏醒了襄垣……然后就在我面前突然消失了……”语毕一停，又道，“苏苏，你就醒了。”

　　他的耳朵嗡声一片，似乎再辨不清晴雪的声音。

　　“……襄垣说，他用了秘书把你身上的煞气除尽……再补上兰生的半个魂魄……你就能恢复……”

　　“他还说……兰生逆天改命，罪不可赦……被囚在忘川……永世不能离开……”

　　“直到……灵魂衰竭……化为灰烟……”

　　百里屠苏突然觉得世界暗了。

　　他之前听过很多人世间的话本、传奇，许多人为心中所爱，以命易命，只为换得那人这一世活得平顺安康。他听到耳边往往就忘，有时也只是唏嘘几声，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总认为，这样的人太过主观，太过自私。他们不知道活着的人才是凄楚，死去的人总是用无形的方法去折磨他们、毁灭他们，只在他们的记忆中留下自己不可磨灭的印记，让对方一世记得自己，为自己难过而悲伤，让世人因为他们为爱的牺牲而感动和赞颂。

　　他为此原本是不屑的。

　　然而如今，他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而现在他似乎终于可以明白，无论是谁，身为旁观者总能看清看透，而一旦自己深陷局中之时，亦只能做那无数幼稚的人中的一个。

　　——只有心爱之人能永远在这世间活着，自己的心才能在无数次轮回之中不死不灭。

　　——任何人陷入局中，都是不能思考的生灵。没有理性，没有智慧，即便是最愚蠢的方法，都甘愿一试。

　　——因为人性的本能，就是自私。

　　百里屠苏倏然自房中窜出去，映在眼中的尽是无尽的湛蓝色。

　　他偏头，看到那条熟悉的河流在天间平静地流淌，像是永远也不会震怒的安详，像是永远不会掀起波澜的平静。

　　就像是那少年眼中的佛。

　　百里屠苏即刻便要踏空而去，衣角却被身后的晴雪拉住：“凡人近不了忘川的。”

　　他便停下，凝视着那河不语。耳边晴雪说：“兰生要我代他转告你，要你好好活着。”

　　他没有回答。

　　他胸口处微微有些烫得发疼，胜过每次煞气发作带来的疼。身体里那沉静的另一半魂魄似乎是在尽着最大的努力去安抚他，轻柔地，却让他连四肢百骸都痛得难以自已。

　　他仿佛能够感觉到忘川而来的那份凝视。

　　时间恍若只有他们两人，不需要再有别的什么来打断这种默契，他知道，他的灵魂——新的、旧的——都在叫嚣。叫嚣着心头的渴求，叫嚣着灵魂的归属，叫嚣着彼此的契合。

　　此刻他多想用他拥有的一切去换。视觉、感官、亦或是声音，还是旁的其他。

　　只求还能再听见那明朗的一声——

　　木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