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末世查理

4、花淋于雨露

　　秋锦瑟蓦然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躺在榻上的皇者，只觉着他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分外难看。
　　原来……原来，是由于这桩。
　　近乎宠溺地叹了口气，灵妃只因为自个儿说了声天儿热，就巴巴地把席子送了来，她哪里会知道自己竟闯了这般大祸。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知这皇宫凶险。
　　秋锦瑟俯下身子，发上配饰叮当作响，她沉声说，“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哼！
　　展少旅咬牙切齿，甩袖气道，“既然知罪，便在这奉明殿跪一夜吧！”
　　“臣妾遵旨。”秋锦瑟低头淡漠道。

　　气不过，展少旅心头怒气难消。
　　他是皇帝，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为了东方灵百般忍让。明明知道把御赐的东西送予他人便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可是，东方家一个是自个儿分外倚重的东方相国，一个是自个儿放在心尖尖儿上宠爱的灵妃，不愿追究他们的罪责，便把气撒在了无辜的秋锦瑟身上。可偏偏连这气都撒得不痛快。
　　灵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平日里乖巧讨喜，可一旦被人触了逆鳞，发起疯来，那是六亲不认，唬得自己都不敢对秋锦瑟重罚。
　　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窝囊透顶。
　　正打算回床上躺着，对堂下的这个女人来个眼不见为净，才刚刚起身，就听见殿门外边儿闹腾得欢。
　　“娘娘，皇上说了，今儿晚上谁也不见，奴才实在不好放您进去啊”
　　“让开！连本宫你都敢拦，长胆子了不是？！”
　　“娘娘，娘娘……您就可怜可怜奴才，这要是惊扰了皇上，奴才十个头都不够砍哪！”
　　“有本宫在，保管你的头安安分分地长着！给本宫让开！！！”
　　“哎——娘娘，娘娘——”
　　殿门被撞开，一群人闯了进来。
　　展少旅正要发火，一抬头看见的是闯在最前头的耀眼红衣，顿时觉得自己头痛无比，揉着额角，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苦着脸的太监们顿时如蒙了大赦般的退下，关好门，殿里就只剩下躺在榻上的皇帝，跪在堂前的锦妃娘娘，以及阴沉着脸的灵妃娘娘。
　　灯光昏暗，烛光打在东方灵的脸上，只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她阴沉的脸、紧抿的唇，展少旅怒极反笑，“灵儿，这么晚了，有何要紧的事？”
　　一眼都没有看向跪在堂下的华服女子，东方灵阴沉的脸色蓦然转晴，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唇边攒出动人弧度，语气也是娇娇柔柔的，像是绕在架上的紫藤，在风里摇出紫红魅影：
　　“皇上，不是说了，今儿晚上让臣妾陪么？臣妾可是换好了皇上最喜欢的一件衣裳，可是皇上……是臣妾做的不够好，惹皇上厌倦了臣妾？”
　　展少旅微微慌乱了一霎那，几乎就要坐起身去安慰这一抹纤细红影，可是手刚刚搭在了榻上，余光里就看见了跪在堂下一声不吭，几乎不存在了般的女人，心里蓦地就是一凉。
　　东方灵精致的妆容下，是若有似无的委屈神色，裹在鲜红鲛绡里，恍惚间依稀还是那天她出嫁，他欢欢喜喜地迎娶，盖头一掀开，看到的，就是她这副神色，水润的眼神羞怯地挑来，就让他卸了所有的尊贵威严。
　　这样好看的神色，在宫里这么些个时日，就再也没见她露出来过，今儿为了一个锦妃，居然刻意摆出来讨好他。真是……
　　展少旅低声笑了笑，笑声里是隐忍的阴狠戾气。轻松地侧了身，唇边的笑意似是而非地挂着，“行了，锦妃你就回去吧，朕和灵妃还有话说。”
　　一直沉默的锦妃吃力地抬了头，脸上冷汗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画着嫣红桃花的眉眼静静地看着艳丽的红衣妃子，半晌后才又低了眼答道，“谢皇上。”
　　可是跪的时间太长，只能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烛光照上细细长长的手指，指间儿是白到嫣红的样子。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秋锦瑟静静地说道，“臣妾告退。”
　　展少旅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秋锦瑟低眼缓缓地退了出去，走到门边儿的时候，微微回了头，看到皇上从榻上走了下来，正向东方灵走去，红衣妃子的背影却僵直着。
　　不能再停留，秋锦瑟垂了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后来，灵妃仿佛转了性子一般，一个月都没有往凌佳宫里跑，已经习惯了整日看见红色衣裳飘来飘去的众人，天天儿凑在一块儿小声嘀咕：怎么这灵妃娘娘就不来了呢？瞧娘娘整日躺在院子里悠闲地，明明挺漂亮的样子，偏偏让人看了心里发堵，可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唉呀唉呀，清流姐姐往这边儿看了，快走快走……
　　清流瞥一眼凑在一起嚼舌根的太监宫女，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心里发堵，凌佳宫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安安静静地，让人心里踏实。锦妃更是，样貌、心性、品行，都是高洁无华的，在这后宫里都已经委屈了她，更别提争宠欢闹，岂不是生生把人玷污了！哼，灵妃，她不来倒是做了件好事！
　　心里想着，面上更是欢快了几分，眉梢眼角都是嵌了往常的安稳笑意，走到柳树下，看着躺在躺椅上的锦妃，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个儿的神色是多么温柔，“娘娘，今儿个想要吃什么？这两天换了一个厨子，据说能做一手的杭州好菜，娘娘不是说想吃家乡菜了么，传一些尝尝，可好？”
　　湖里开了荷花，稀稀疏疏的几朵，叶子倒是多得盖满了湖面，放眼一看，都是绿油油的一片，衬得那几朵花也不显孤单，娉娉婷婷的样子，居然衬极了莲花的品行高洁。
　　春光不再，美人依旧。
　　阳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地落在身上，树叶拂动，光点也晃晃悠悠地挪着，懒洋洋的皮肤酥酥暖暖的。这惬意的日子。
　　依旧是懒洋洋的语调，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嗯。”
　　清流就带着温柔的笑意下去张罗了，留下一身白衣的美人继续躺着晒太阳。

　　毕竟不是春天，晒得久了，身上就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却实在是懒得动，热，便热着吧。
　　原本垫在身下的冰玉席子，早就让人撤了，拿去送到翠微宫里，那儿也客客气气地收下了，听下面的人嚼舌根，好像那次压根儿就没让进门儿，收席子的是灵妃身边的丫头，好像是叫随风来着，连灵妃的面儿都没见着。
　　也是，下人送东西过去，也没要高高在上的灵妃娘娘亲自接待的道理，可人就是这样，也说不上什么，这件事就放在了心上，不上不下地悬着。
　　稍稍抬起了身体，眯着眼睛看向湖面上的几朵荷花，粉红娇嫩的样子，不知怎么了，眼前就出现了一袭娇娆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