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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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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战报送达,每个得知内容的人都是一脸凝重。
一开始的战局竟然是萨伊族设下的圈套,只为让北征军因胜轻敌,再拖延时间,硬生生将北征军拖垮。此外,萨伊族还偷袭了北征军的后方粮库,渐渐掐紧了北征军的喉咙。
军机处的官员陆续离开议政殿,最后只剩历泯枯坐在龙椅上。
顾行知在门口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历泯沉默了许久才召顾行知进殿,不出所料地看到一双充满斗志的眼睛。
“皇上,请让我率军出征。”
历泯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行知,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也知道这个人也不是逞强争功。近十年来国内基本安泰,但也时有局部叛军作乱,顾行知虽然年轻,但是已经亲历大小征战十余次,战功显赫,也正因如此,才能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御前带刀侍卫。
顾行知单膝跪地,抱拳请命,只等着历泯点头。
历泯走下龙椅,站在顾行知面前。他知道,顾行知是最好的人选,心里也在等着这一刻,可是顾行知跪下的时候,心里某个从未察觉的地方却有些酸涩地疼了起来。
“朕,信你。”
“为皇上分忧,臣万死不辞!”
“朕要你活着回来!”
这一晚,顾行知三更才回到府上,清园的方向还隐约传来琴声。
余暮归轻轻地拨着弦,却总是不满意,心里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做成一件事,这种急切让他不知所措。
“怎么还不休息?”顾行知敲了敲门,走进了房间。
余暮归这才注意到顾行知,有些慌张地道:“吵……吵到你了?”
顾行知皱了皱眉,余暮归的听力极好,平常刚到院外他就能察觉,今天却十分反常。可是看到余暮归一脸紧张不安的表情,不由得放缓了声调:“你写的这支曲子很好,我的确想早点听到完整的。可是你已经完成了半阕,下半阕应该是水到渠成,急不来的。”
余暮归拨了拨灯芯:“我好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顾行知半天没反应过来。
“啊!我想起来了,”顾行知右拳砸在左掌里,“我答应过你,等你好了,就送你回北荒。原来你是想家了,可是现在北荒战局未定,你还不能回去。”
余暮归低着头,睫毛轻颤。
顾行知叹了口气,笑着揽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回去,我不会食言。皇上已经准我率兵北征,这一仗打完,我就送你……”
“你要去打仗?”余暮归忽然转过头,眼里满是惊慌。
“嗯。”顾行知笃定地点点头,没做解释,也无需解释。
“你要去打仗?”余暮归自言自语地小声重复了一遍。
“弹首曲子给我壮行,怎么样?”
余暮归点点头,双手放在了琴上,却迟迟没有弹出声音。
顾行知轻轻拍了拍余暮归的肩膀,松开手,起身走到窗前,背靠着窗框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可以开始了吗?我洗耳恭听。”
铿锵的琴声响起,雄壮庄严,仿佛能看见十万大军浩浩出征,扬起一片黄尘。
顾行知闭目聆听,情不自禁地用手指在窗框上敲打着节奏。
余暮归抬起头,看着顾行知。
顾行知,我该为你击掌而笑,你若此战凯旋,便可官升一品,飞黄腾达,前途似锦。
可是为什么,心情如此压抑?
余暮归的手指在弦上弹拨出一个接一个的重音,心却越来越沉。此时才真正体会到,百姓家里有人出征时,留守者的悲伤。
经此一役,北荒万里疆土,还剩几户炊烟?
一声弦鸣如裂帛,琴声骤断。
余暮归低下头,模糊的视线里,指尖渗出的血痕染出了满目殷红。站起身,走到顾行知面前,望着他漆黑如夜的眼睛,心中有千言,却难道半句。
顾行知握住余暮归被断弦擦伤的手,顿了顿,替他拭去脸上的泪痕。
“活着回来。”
余暮归翕动的唇间只吐出这四个字,凝滞的时间像是突然加速流动。
顾行知猛地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从未如此用力地抱着他,像是要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窗户被撞开了一道缝,寒冷的晚风吹进来,吹灭那盏昏黄的油灯。
“顾行知……”
“嗯?”
“活着回来。”
“好。”
“我要你活着回来。”
顾行知收紧了双臂,抱着怀里这个纤瘦微凉的身体,心里有一个声音低低响起:我不想食言,可是现在……我开始后悔答应送你回北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