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同人]此去经年（1949背景，主CP良雨，其他待定）》有天遇见海

11、第 11 章

　　十一、双手合十念段经
　　那天早上雨化田走的时候，木板门关上咯吱了一声，歪在床上的赵通皱了皱眉，醒了。手边，是抱着本书睡得正香的谭鲁子，马进良则是身上盖了件棉衣窝在躺椅上。小赵通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心里想着雨化田这是要去做什么呢，刚下床穿好鞋开门准备去追被人拽住衣领子给拖进了屋子，一回头，居然是那没个正经的和尚。
　　“小施主，大人做事小孩子就不要跟去啦”
　　赵通其实挺不喜欢继学勇这个和尚，一点都没个和尚的样子，昨天晚上大家翘脚听课都听得累极的时候他居然跑到他们的包袱旁边扒拉出来个鸡蛋吃了！赵通看在眼里，这时不禁回嘴道，
　　“我去找雨哥哥，关你什么事”
　　“诶~万事万物自有因缘，你家雨哥哥要走，又干你什么事？”
　　“你！”
　　“嘿嘿~”
　　继学勇朝他做了个不知死活的鬼脸，把他拉回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糖，说，
　　“乖乖呆着，尤其帮我看好你先生，他么其实就是个傻蛋，等他起来了你们自己找点东西吃了接着上课，我去溜达溜达”
　　“外面这么乱你去哪啊，我也要去”
　　“你这臭小子是闲不住还是怎的？”
　　继学勇看着赵通，又问，
　　“真要跟来？”
　　“要”
　　他遂无可奈何朝他伸出一只手去，说，
　　“牵好喽，走丢了我可不管。”
　　赵通于是随他出了门，走在路上，把手里那块糖含在嘴里问他说，
　　“哪来的糖？”
　　继学勇眼睛也不眨一下答，
　　“捡来的”
　　“啊呸！呸！”
　　赵通吐了两口口水擦了一把嘴骂他说，
　　“真不像个和尚！”
　　继学勇哈哈笑了两声，朝赵通歪了个脑袋给他看头顶上黑乎乎的戒疤，
　　“你看，师父亲自给烫的，真真的……哎哟！”
　　赵通在继学勇的手上狠狠掐了一把算是报了仇，问他，
　　“既然是真和尚，又跑来这里做什么？”
　　“这年头，鬼神都不能自保，我不跑，留着等死吗？”
　　“那你师父呢？还有师兄师弟什么的总有吧”
　　“死咯”继学勇答他，“也偏生一群死脑筋，这个时候了，哪里还化得到缘，人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要信佛做什么”
　　“没良心！”赵通踢了他一脚，接着问，
　　“那你父母亲人呢？怎么不回老家？”
　　继学勇牵着他走在前面，从赵通的眼睛里望去，只看得见他一溜儿光的后脑勺和脏兮兮的袍子，听见他说，
　　“小施主，要是真能见过父母兄弟，谁还去做和尚呢？”
　　那天过去很久以后，赵通才知道，原来继学勇是个被扔在道观外头的孤儿，至于为什么被扔在道观外面最后竟然做了和尚，这连继学勇自己都说不清楚，赵通黑了张脸心想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掉链子。总之，具继学勇自己回忆说，虽说从记事起就做了和尚，经是没学过几天就打起仗来，他和几个同门就一路忙着跑，忙着藏宝像抄佛经，年纪小一些的师弟，战时差不多都死光了，留下几个长老守着个废寺不愿走。那时他还小，心里头只想着要活下去，一咬牙打了个包袱就偷偷翻墙走了，从此流落江湖，酒肉渣滓，什么都吃，坑蒙拐骗，什么都干。“啊，不过……”讲到这里，继学勇朝他眨眨眼，说“我也只发死人财，你知道的”赵通不耐烦挥挥手催他快讲，继学勇接着说，后来抗日打赢了，他回过一次庙里，觉得那景况挺凄惨，想劝老师傅换个地方营生他就是不听，他说，结果后面不就又打起来了你也知道嘛，我就跑嘛，才跑出没几里，一回头，一颗炮弹砸下来，半条街都没喽。我也不敢回去，真不是怕死啥的，我这人，孑然一身没个牵挂，就是怕回去伤心，后来跟着逃难的队伍走，走到东北，就认得你先生啦。继学勇朝赵通一摊手，
　　“完啦~”
　　结果脑门上挨了赵通一巴掌。
　　但是那个时候，跟在继学勇后面的赵通并不知道这许多事情，他只是觉得这会子，怎么越走越往城外，越走离家越远，城外没有城里头那么多的人，尽是些枯枝败叶一股硝烟味道，看得他一阵害怕，倒是真的扯住继学勇的手不放了，问他，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继学勇也没有回头，只答他，
　　“去死人堆里”

　　自从武汉打起来之后，长沙这阵子也是老不太平。湘西的匪本来就多，偏远的山村里又尽是些杀红了眼的贫农。除了长沙这样还有国军驻守的城市，之外的地方，倒真是一片末世苍凉，人不为人的景象。
　　继学勇告诉赵通说，城外原本还有通车，不知道都是从哪里来的百姓，给拉过来就堆了半车的死人，他眼见着那些人死掉身子挂在火车的门窗上变得僵直，政府没有余力去管了，来来往往的人们就踩着那些尸体上下车，偶尔，死人的缝隙里还夹着个冻得青紫的婴儿，你凑过去一看，居然还有气呢。赵通被他说得吓掉半个胆子，忙扯着继学勇就说不走了，不走了我们回去吧。继学勇就回过头来安慰他说，前些天有几个团的兵，说怕这条线上发瘟疫，又是偏线，总归是夜长梦多，已经派人来烧掉了。继学勇看着赵通说，
　　“不怕，现在都没人啦”
　　那个时候赵通才恍惚间明白过来继学勇嘴里说的“溜达溜达”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让他更惊怯的是，到了那里一看，原来来这死人堆里“溜达”的竟然还不止继学勇一个。他看着路边一个人扒拉下来一具尸体，把衣袋□□搜了个遍，找出一条怀表链子给揣进了怀里，剩下些什么火柴零钱钥匙圈就拿块布包成一包跨在腰里走。赵通回头，发现继学勇已经蹲在一具尸体的前面，赵通也不敢看那人脸，却瞅见翻开的裤袋里隐约有个很像袁大头的东西，下意识伸手想去抓，被继学勇一把揪住了手，他说，
　　“小施主，你先跟我双手合十念段经吧，这是规矩”
　　赵通问他，“什么规矩？”
　　“我自己定的规矩”继学勇说，
　　“我以前也见有人天天在这捡，突然有一天，翻过一句尸体来发现是自己兄弟，也不知道是兄弟亲戚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抱着那人哭得可伤心的，等反应过来，人就疯了。这乱世里，谁不是这么心酸的活法，如今你我要拿死人钱，念段经，就算先欠着罢。”
　　赵通望着继学勇，也真的就学他的样子跪在地上，继学勇嘴里念的什么他就跟着念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难受，觉得人要活下来，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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