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页江湖》zuo非

8、第六折 不醉居（下）

　　次日，天光散淡，风爽气清，一扫夏日暑气。
　　将至巳时，客人由玄衣小僮引着来到湖边。
　　不醉居的建筑一概以竹木为材，湖边这如折扇铺展开去的水台亦不例外。横竖不下二十余丈的竹质水台如竹排般浮在水面，让人望而生惧，实则固若金汤。
　　早至的剑客已三三两两在湖畔看台落座，往年的座无虚席一变而成门庭冷落。楚笑薇听谭恩说过，不醉居每次的拜帖，都是一百张。而此时放眼望去，加上方才赶到不醉居的，至多不过四五十人。宝剑失窃的传闻不知从何而起，影响却不小，该来的没有来全，不该来的却……楚笑薇的眸光渐渐含怒。
　　只见四名琴童四名花童开路，后头的男子身着紫色刻丝褶子，腰系品红蹀躞带，羊脂白玉悬于腰畔泠泠作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男子身上，而他却视若无睹，趾高气昂，脸上写满了不屑和挑衅。
　　两名青衣小僮对着这队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后悔没早些封闭大门。另有两名引路的玄衣小僮，赶忙请来了不醉居的老管事。老管事一见到紫衣男子，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戚阁主。”老管事拱手一揖，礼数却是潦草，“不知戚阁主亲临不醉居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戚呈笑道，“听闻不醉居尽五年精力铸造的宝剑遭内贼盗窃现已失踪，同为铸剑之家，自然要来拜访略表心意。”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尴尬没有讶异。老管事的目光匆匆扫过众人，心知这事瞒不住，传言果然早已传遍江湖。
　　老管事面色不改，正欲开口，熟料身旁传来脆生生的声音：“切，这哪是略表心意，简直就是上门挑衅嘛。”
　　戚呈侧头，立即认出楚笑薇：“原来是你。当日捡回一命却在这嚣张，也不看看哪有你说话的份。”
　　楚笑薇却仰起脸道：“上回你栽赃我在先，这次又想找我麻烦。我倒是哪里得罪了你戚大阁主，让你这么费心费力又是栽赃又是恐吓的？还有，你若真会看不醉居的面子，就不该来吧？”
　　戚呈挑了挑眉，似被这话噎住，于是释然一笑，索性对老管事道：“看来这小丫头和不醉居关系不浅，难怪会打我无封阁的主意。”
　　老管事面含薄怒剜了楚笑薇一眼，又对戚呈道：“戚阁主此话还当慎重。”
　　“是么？不醉居遗失了宝剑，若说希望我无封阁同时失剑，也不至于说不过去吧？”戚呈不理会老管事和几名小僮的脸色，右手伸向身后的侍从，侍从立即恭敬地双手奉上一柄宝剑。那宝剑银质剑鞘做工精美，抛光讲究，雕刻入微，鞘口嵌着一块拱璧纹玉璧。戚呈双手捧剑，道，“不过，无封阁有我这当家阁主在，这剑自是安全。”
　　说着，戚呈拇指一弹，宝剑乍一出鞘，立时迸出刺眼光芒。只一瞬，强光转为薄薄光幕浮在剑身之上，显得安静宁和。
　　楚笑薇想起那晚在青红馆戚呈说过的话，不禁脱口道：“浮光剑。”
　　戚呈冷冷一笑，对老管事道：“不醉居的剑若已不见，便不该开这劳什子的试剑大会，不如把这机会让给我无封阁。又或者，什么遭内贼偷剑是个谣传，还请不醉居拿出剑来，同我无封阁的这柄浮光剑比比。看是谁更有资格开着试剑大会。”
　　话至此处已毫不客气。人群中有好奇的、有惊讶的，更有愤怒的。而老管事只是闲闲地捻着胡须，笑道：“也好，还请诸位就坐，老朽这就去请出宝剑。”
　　戚呈见老管事领着几个小僮离开，神情略略一僵：自己是不是算错了什么地方？
　　这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偏偏落进楚笑薇眼中，楚笑薇扑哧一笑，口不择言道：“怎么？知道不醉居的剑没被偷就怕了啊？”
　　戚呈眸光一冷，手上的剑已如浮光飞掠至楚笑薇颔下。楚笑薇一惊，定定地盯着戚呈，不敢动弹。
　　“戚阁主，只为一言不合就动手，太伤无封阁的声誉。”
　　洪亮的男声在山水间层层回绕，戚呈下意识地收手。楚笑薇乍一听到那声音，欣喜混着讶然，立即四下张望。戚呈不以为然地一声冷笑，腕上一抖，剑又近了寸许。
　　忽听“笃”的一声，一道如雾白影插入两人之间，直直钉进两人脚下的竹节中。
　　“寒雾剑？”戚呈愣住。不仅是他，满座的剑客甚至是楚笑薇都有些惊讶。
　　楚笑薇回过头，正见楚江白寒着脸一步步走来，在他身后的正是手持飘竹剑的秦飏。
　　“爹——娘——”楚笑薇乐呵呵地冲着爹娘奔去。秦飏抢前两步，与楚笑薇抱得满怀。楚江白见状不禁一笑，走到戚呈跟前拔出自己的佩剑。
　　“楚前辈。”戚呈拱手一揖，眼中倒毫无半点敬意。
　　“戚阁主。”楚江白回以一礼，再不多言片语。
　　这时水台上鼓声响起，试剑大会即将开始。楚笑薇拉着爹娘的手走向看台坐席，忽然间就愣在当场。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