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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悄然而至 ...

  •   开篇语: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
      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经过这一个来月马不停蹄的赶路,省亲队九月底到达了盛京,按照惯例吴克善率大队人马驻扎在盛京城外的驿站,而海兰珠等女眷则入住宫中。
      可能只是女眷入住的缘故彼时并没有盛大铺张的迎接仪式,一切只是从简。
      海兰珠乘坐的车到东翼门外一里停了下来,再坐上轿子由宫中的奴才引至住所。
      及至下了轿子,她突觉眼前一片雪亮,定睛一看:这是一个大园子,里边都种植各色花草,分门别类错落有致,如今还开的正旺的就正是梅花。一株株梅树并立,俨然一幅梅海之图:那花骨朵儿有盛绽的,极力展现着生命的多姿,傲视寒冬,也有含苞未放的,微微倾斜大有含羞之意。
      花瓣大多呈纯白,也夹杂着些淡粉,连空气中都掺杂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海兰珠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情大为舒畅,目光始终舍不得离开这一片心中的至洁之景。

      宫里给海兰珠安排的住所正是后苑里进门后右边的一排宫房。后苑即是御花园,位于正宫高台之后,前面栽植各类奇花异草,是一大片圆林之景,除左右两侧各有一排房屋外都没有别的建筑,这样一进园子就可把这大好景致尽收眼底。
      过了穿廊到后边就是皇帝膳食的供给区,内有碾磨房,二十八间仓,后宰门等建筑。当然了,这就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进出的地了。

      “格格,这边走。”为首的宫女引着海兰珠向右边转去。
      海兰珠仍不舍地回眸一望,丹唇微启,暗自吟到:“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大概也就是这光景了!”
      走到台阶处,她才注意到这屋子,虽不华丽但也算得上精致非常了,这是一座面阔五间硬山式建筑,顶盖为黑琉璃瓦绿剪边,殿内顶部精雕细琢的斗拱,藻井天花也还隐约可见。
      此时有另两个宫女从后面的人群中走出,站在正中一厅房门两侧,余者皆列于阶下。
      “格格,就是这儿了,里边请吧!”那宫女站到海兰珠左侧,掺起她走进屋内。
      海兰珠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宫中的建筑着时不是蒙古包能比得上的:
      正中隔一间壁,将寝宫分为东西二室,外室中央置一红木桌,临窗左右各设一对高几,上搁瓷器茗碗,香盒墨宝等物。
      东面则摆有一四张楠木椅,底下是四副角踏;
      西面开有一木雕镂空门通往内室,想必里头就是歇息之所。
      西沁等随行的丫头都不由得瞪大了眼,惊叹到:“哇……”
      唯有海兰珠还是那副淡然之态,不惊不喜,不卑不亢,没有失落亦没有期寄。

      那为首的宫女向海兰珠介绍了一下这里大概的起居行止情况后,又说到:
      “格格先安心住一天,后日里大福晋就会昭见了。大福晋吩咐了:地方简陋格格先将就着,也不要见外都是自家亲戚,缺短什么只管打发人来回一声就好,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海兰珠也带着科尔沁的丫头嬷嬷们回礼致谢,无非也就说些多谢大福晋费心了之类的客气话。
      安顿完毕后,只留下两个宫女伺侯着,余下的都先行告辞了。
      海兰珠她们也开始着手收拾搁放从科尔沁带来的东西,这东西虽不多但也够忙了好一阵。
      好不容易午膳后有时间歇了下来,哲哲又谴人送来了众多赏赐之物,都是前日礼单中所列。当然又少不得一番答谢之礼,不再一一赘述。

      *************************

      正宫中
      哲哲急切地唤过钥淇,问到:“同海兰珠来的是哪位格格?”
      这一问可让钥淇摸不着头脑,她摇了摇头,回到:
      “就只有海兰珠格格,还带着些丫环和老嬷嬷,未见有别的科尔沁主子啊!”
      哲哲闻言皱起了眉,仍是半信半疑之色:“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了。”钥淇脱口而出,言之凿凿。
      见哲哲不语,她又陪笑到:“福晋,奴婢所禀句句属实,根据奴婢所察格格身边也只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确实不见还有别的什么人。”
      只见哲哲凝神思索,心下起了疑:这吴克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哎,不想也罢。”她叹了叹,突地想起了什么,脸上也焕发出了光彩不似刚才的阴沉:“对了,海兰珠格格怎么样?”
      钥淇见主子高兴了,也更放得开了些,贴近哲哲跟前,笑到:
      “福晋若问的是格格的相貌,那奴婢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她一面说着,一面伸出四只手指头晃了晃。
      这一说让哲哲更加疑惑,正饶有兴致盯着她看她下文如何,她却嘎然止住并又不接着往下说,吊足了哲哲的胃口。
      “你这丫头还越发上脸了,没规没矩的只顾着傻笑,还不快往下说!”哲哲推开她的手,故作愠怒之态。
      “哦。” 钥淇也知道她主子并非真恼因此还是徐缓地回到:
      “这四个字就是——见之忘俗。再找不到更好的词形容了。”
      哲哲摇摇头,指着她到:“明明是自己语尽词穷了还非要卖个关子,白惹得本宫还好奇一阵。看来即便的美人,被你一形容也是平庸之色。”
      话虽这么说,但此刻哲哲心里至少也算有底了,也有了另一番谋算。

      ****************************

      等到用过晚膳,天尚未黑,海兰珠倚窗而坐,望着那片梅林,许久都不发一言。
      是凭寄哀思,抑或是醉于窗外景心生喜悦,
      是追忆不堪回首的十年寒冬,抑或是想着来日的春,
      是喜欢这宫殿的富丽堂皇,抑或是厌恶这种离于碧草蓝天的浮躁。
      ………………
      ………………
      她到底在想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弃她而去的昨日之日,或喜或悲都再也留不住了,而今日之日,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有多烦忧,那明日之日呢?该到来的总回到来吧!

      西沁从外室进来见海兰珠仍旧坐着,心里开始着急了:都快一个时辰了,格格还是只管静静地呆着。
      从在科尔沁到这儿的路上,西沁就发现了这个主子的不同:她总是沉默着,话也很少。
      一个人怎么能长时间的沉默呢?西沁歪着头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明白。
      忽地,她瞥见了旁边檀香木雕成的小案几上搁着的白玉瓶子和锦囊,心下一动,拿起那两样东西,走到海兰珠跟前,唤到:“格格,您看这个。”
      海兰珠方从思绪中回转过来,她侧过头,看着西沁笑了笑,又索性站起身来,抬起那锦囊掂量了一下,问到:“还挺沉的,是什么啊?让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西沁得意地扬了扬眉:“格格您猜!”
      “我可猜不到这些。”海兰珠含笑低头,只推说不知道,又欲坐了回去。
      西沁看着有些急了,想伸手拉她无奈又腾不开手,唯有轻轻地跺着脚:
      “要不,奴婢给您些提示?好歹也猜猜看嘛!格格,别老是独自闷着,真的别,奴婢的额娘常说: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不被记得,新的一天就这么到来了。”
      想到额娘和科尔沁,西沁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海兰珠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停了下来,抓住她的手臂,轻柔而庄重地:
      “你额娘是对的,无论发生过什么都要相信新的一天的到来。不仅是现在要相信,即使是在以后,你也总要相信。”
      看着西沁似懂非懂的眼神,她也觉得自己这么说太严肃太古怪了,遂放开手来,转移开话题,指着那瓶子,成竹在胸的模样:“科尔沁的水?”
      又指了指那锦囊:“科尔沁的土?”
      “啊……”西沁回过神来,奇怪地:“格格怎么都知道了?”
      海兰珠有些忍俊不禁:“今儿早上从开始收东西起,你和毓莉娅就一直嘀咕着带着科尔沁的水和土必定一切顺当,还当是我没听到呢?”
      西沁见海兰珠的笑容也放下心来,又一本正色地接到:“格格别小瞧这土法子,可灵着呢!”
      西沁一面说着一面转身走到床边,蹲下身来,将这两物搁在床角下,比了又比看了又看,不断地挪动调整着,都觉得不甚满意。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海兰珠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不是困于过去,不是不相信新生,不是喜欢顾影自怜,也不是喜欢伤春悲秋,只是,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到底是怎么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天色已暗了许多,但还大致看得清。
      这一次,她没有看枝头的梅,而是看那满园里飘落的花瓣,恍惚看去已不太分得清是积雪还是落花。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
      怎奈对景生情,有感而发,她喃喃地重复着“只有香如故……”
      长长的睫毛亦无法掩盖她忧伤的眼神,苍白的脸此时却变得有些微红。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她的情绪开始有些波动。
      稍许,她才逐渐平复下来,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命人拿过从科尔沁带来的古琴。
      这是一把连珠式的古琴,琴身扁而狭小,以松衫面底制成,琴身有冰纹断,想来这把琴带在她身边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只见海兰珠端坐凝神,微微含胸拔背,松肩垂肘,将手放在琴弦上,丝毫不作酝酿,即兴起乐,左手按弦右手弹弦。
      伴着幽静古朴的琴调,她整个人也与琴合而为一,托、擘、抹、挑、吟、猱,绰、注,指法变换十分闲熟,时取轻音时取浊音,时而轻而清,时而清而浊,音线时而细而光滑,时而柔和温润。
      举手弹指间一首《梅花三弄》浑然天成,美而不艳、哀而不伤、温润调畅、清迥幽奇、忝韵曲折、立声孤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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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扬婉转的琴声回荡在整个后宫之中,令闻者驻足听者销魂。
      福晋们都私下猜测着东宫福晋又在弹琴了吗,而娜仁托娅也不禁走到窗边细听了起来。

      今日皇太极率皇长子豪格及两黄旗亲军到盛京郊外行猎,至暮而返。
      刚过翔凤楼,还未走进正宫殿内就听得一阵琴声,声调虽弱但也还大致听得清。皇太极虽常听东宫福晋弹奏,可未听过这般清澈哀美的调子,他马上停止脚步,朝琴声飘来的方向望去。
      正听得入神,琴声却骤止,既没有再响起也无处可觅。
      皇太极叹了叹:“早知伯牙钟子期,无须寻寻觅觅祈。”显然,琴声触动了这位帝王内心深处的记忆,引起了他某种感情的共鸣。
      不过很快地,他又恢复了那副威严的神色,背起手来大步向殿内走去。

      ***********************
      旁白: 梅花一弄断人肠
      梅花二弄费思量
      梅花三弄风波起
      云烟深处水茫茫

      林潇湘
      2006,11,18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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