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珠》林潇湘

2、挥别故里

　　科尔沁的王公贵族们又被种种繁冗的朝圣事宜所困住了，草原上喜庆的气氛中又掺融着些许杂乱，吴克善更是事无巨细皆一一料理过问。
　　蒙古的部落中像科尔沁这样仰仗金国之恩而尊贵无比的并不多，族人们都清楚这份福气与其说是科尔沁朝奉频繁或是安分守己不如说是哲哲和布木布泰所带来的。
　　也是在这一年，察哈尔为金军所败，林丹汗病死于青海大草滩。其子和部落皆欲降于金当这个消息传到科尔沁时，族人都欢呼雀跃，在他们看来真正的安宁终于到来了，他们不用在为强大部落的侵扰而惶惶不可终日了。
　　然而吴克善的脸上却始终不见欣喜之色，这个向来沉稳端重的男人仿佛另有所虑。

　　朝圣省亲的队伍不日即将动身了，吴克善来到了祖母所居的蒙古包，也算是作正式的拜别。
　　科尔沁虽为游牧民族但尊老的礼节却不减半分，吴克善恭敬地站在祖母的坐塌下方请安问好，同在的还有塞桑的福晋，也是海兰珠的额娘，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是有些粗犷和沧桑的，布木布泰的英气多半禀承于她的遗传，但从她的眉目之间着实很难让人联想到海兰珠，因为海兰珠的柔美本身就是蒙古女子中罕见的。

　　老祖母总是喜欢热闹的，命人让吴克善坐下，又细细询问何时动身何时到达，并叮瞩路上小心事宜，提到女儿哲哲和孙女布木布泰，老人既十分高兴又不免有些不放心，也嘱咐了吴克善代为问安。
　　“告诉哲哲，我这把老骨头还很是念着她呢，让她好好保重，也多照料着玉儿。”
　　祖母的心情也是复杂的，表情也自然是复杂不定的。
　　吴克善一一应着，他完全体会得到祖母的用心良苦。准确的说，他是个明白人，他完全能体会整个科尔沁的族人们的心情。
　　然而，吴克善却心不在此，这个月朝中传来了消息，说是大福晋哲哲生下了皇八女，这已经是哲哲的第三个女儿了。自布木布泰入宫到现在，她和姑母哲哲共为皇太极生育了六个女儿。
　　在帝王之家这是远不足称道的，没有皇子也是无用之功，她们清楚，吴克善更清楚。
　　此次匆忙地进京虽打着省亲的幌子，实际上是收到了哲哲所谓的委婉的‘求援信’。
　　吴克善想着这件事也得给老祖母漏个底，即使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拖到现在也不能不说了，他笑着试探到：
　　“祖母，我想这次省亲也带上海兰珠，不知可妥？”
　　老祖母慈祥地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带这孩子去散散心也好，见见她姑姑妹妹，也解解愁。”
　　“看着她折腾成那个样子，我这心啊也绞着疼！”她一面说着，一面捶着胸口，十分心疼的模样。
　　塞桑妻站在一侧，也觉得悲戚，只不敢表现出来恐惹得老人更加心焦。
　　“只是一条，她才回来不久，你问过她了吗，可愿意去？”老祖母又问到。
　　吴克善恭敬地答到：“问过了，妹妹也愿意散散心，您尽管放心。”
　　听他这么说，祖母又露出了笑容，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嘱咐到：
　　“她现在身子弱，路上要多注意些。”
　　“还有……注意着有什么合适的贝勒，也不拘有没有正福晋或是地位如何，只要是人还好，懂得怜惜人的，都只管告诉你姑母托她帮着海兰珠说个媒。我虽疼她，也守不了她一辈子，只有见着她托付了好人家，我才安得下心……”
　　老人混浊的眼开始有些湿润了，她闭上眼极力表现出一幅安祥之态来遮掩她的痛惜。
　　吴克善一面连声应着祖母的话，一面也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祖母既然也正有这方面的意思，这事也好办多了，他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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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兰珠简单地收拾了些行礼，虽然额娘派人给她送来了许多鲜明的衣赏，手饰，但她都私下送给了族里的姐妹们，自己留下的着实甚少。
　　只有那一件米白色的绒边绣花装让她心动不已，她痴痴地看着这衣赏，眼神中又闪出了光芒，她仿佛看到了某个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个色系的装束，那是在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明亮的火焰更映衬出她白皙的脸庞，她在草原上翩翩起舞……
　　塞桑在人群中注视着她，笑容中充满了慈爱，骄傲与赞许。
　　“哦……”她微微皱起眉，心中开始泛起一阵悲情。

　　一切按照即定的程序进行，她随兄长拜别了祖母，额娘以及族中长辈。亲人之间依然是不变的万般叮咛，但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拥有万众瞩目的光环，族人看她的眼光也多是同情而多于那种倾慕之情，大家更多地是围着吴克善，他们的新族长。
　　“贝勒路上一切小心！”
　　“替大伙儿向哲哲大福晋，布木布泰福晋问安！”
　　………………
　　海兰珠在人声嘈杂中退至吴克善身后，她抿嘴笑了笑，有对命运变迁的嘲讽之意，有对这热闹情景中自己孤独内心的逃避，但更多的则是为哥哥高兴。
　　“您终于成为科尔沁德高望重，众人所依的族长了，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吗，哥哥。”
　　望着吴克善的背影，她再次送出了祝福的微笑。
　　这样的宁静对现在的她来说才是最好的，至少能让她的心更加宁静。
　　“海兰珠……”额娘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紧紧握住爱女的手，心中有话只说不出来，眼中早已包满了泪水。
　　额娘听了那日吴克善和祖母的谈话已经心下明白：这次一别，也许，女儿就不会再回科尔沁了。
　　她的一生只是一个服从者，十年前，她目睹着爱女远嫁察哈尔而没有任何阻拦，因为她知道她拦不住。
　　第二年，她又送走了更小的布木布泰，在荣耀的背后她更多的是担忧，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如何应对复杂的宫廷？
　　后来，她又送走了她的丈夫，一辈子劳心劳力的塞桑，这一次，她更是沉默地可怕，一生都不想争取的她更无法向死神争取。
　　现在，她看着光彩已逝的海兰珠，她是多么想告诉她：其实额娘从来的愿望只是让你守在额娘身边，嫁给一个普通的牧家男子，日日与这青草蓝天为伴。
　　在她看来这有一片自然之景才与女儿的天然之美相得益彰。
　　可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许她是感觉到冥明之中有一种力量控制着所有人的命运，不论是她还是女儿。

　　“额娘，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而且很快就会随着哥哥回来的，别担心我，您自己要保重。”海兰珠不忍见她难过，只得百般宽慰。
　　随着吴克善的一声令下，大队伍已经缓缓开动，服侍海兰珠的丫头西沁上前提醒到：“福晋，时辰到了，格格该随着上车出发了。”
　　海兰珠闻言欲松开手，但额娘却攥着她不放，直直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海兰珠，不……”
　　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我的孩子，你要记住额娘的这句话：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
　　“额娘，您放心，海兰珠铭记在心。”海兰珠庄重地点头回应，也为这一份深沉的母爱所感动，无奈的是不得不走。
　　吴克善贝勒那边又派人来催了，没有时间再耽搁了，一向守礼躬淑的额娘只得放开女儿，万分不舍低头而泣。
　　海兰珠再望了一眼额娘，带着深深地眷念，然后转身，迈着平稳的步伐向前走去，这一次她同样没有回头。
　　“额娘，您还记得阿玛常把我比作水仙吗？我是多么地欣喜能比肩这至洁之物，只可惜水仙虽好却易折，易凋。”
　　“再见了，额娘！再见了，科尔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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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京的路沿涂颠簸，过了数日，省亲的队伍早已远离科尔沁，浩浩荡荡地朝着盛京进发。
　　虽然一切还算顺利，但路况不佳，天气也较为恶劣再加上携女眷，即使吴克善每日都催促队伍加紧赶路未曾懈怠，可进度还是不可避免得慢了下来。
　　这位科尔沁贝勒是恨不得一转眼就到了盛京那才好，毕竟他的心急如焚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这一年，皇太极的统治地位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这是他征战事业的又一转折点和辉煌点，两路用兵，一征察哈尔，二入明境。察哈尔已随着林丹汗的死去在实质上丧失了整个势力范围。
　　这种局势的变化使吴克善越发感觉到进一步向金国靠拢的重要性，有了哲哲和布木布泰表面上看是可以安然无忧尽享尊贵地位，但这种没有皇子的恩宠实质上就如空中楼阁，看得见而摸不着，并且时局随时可能生变。
　　而吴克善继任族长以来恪尽职守，紧循塞桑遗训，不敢有半点怠慢，但无形中的压力让他更加沉稳的同时也让他更加地变得有些漠视亲伦之情，或者是不得不这么做。

　　坐在车上的海兰珠虽然因舟车劳顿之苦而脸色苍白，但却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她轻轻拉开帐帘，帘外更多的不过是荒凉之地实在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只听得她轻叹一声，复放下帘子。
　　离别之痛还未散尽，她只是逼着自己不要再想科尔沁。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别故里是恐再难归。
　　哥哥表面上是征求她的意见，但是也是明摆着的事实：无论她回答愿意来还是不愿意来，最终的结果都是由不得她的。
　　女儿家哪能一辈子都呆在娘家，寻一个归处是难免的。
　　“心中有蓝天，到哪儿都是蓝天。反正这些年来，我从头到尾拥有的也不过是自己和那一片蓝天，又何惧呢？”海兰珠默默想到。
　　因此她是理解哥哥的，她不是被迫的接受什么安排，她已经看得如此清楚如果她想反对自可拼死反对，可是不，她只是想如果自己已经成为多余之人，就不要再成为他人的累赘，特别是哥哥和科尔沁的累赘。
　　只是她还不知道，她的哥哥想要给她寻找的远非普通之路，远非常人所能承载之路。

　　随坐的两个小丫头都开始打盹，大概也是太累的缘故，海兰珠看了看她们，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样的豆蔻年华，这样的纯真，真好……”她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环抱着双臂，也往靠垫上躺了躺，静静地合上双目。
　　在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或许，她是不曾改变的。

　　车轮还是无休止地发出“咯吱”“ 咯吱”的声响，它自嘈杂着，她自安宁着。
　　让人忍不住想问：漫漫黄沙路，何时是尽头……

　　林潇湘
　　2006.11.11 1:12

　　谢谢琥珀泪给的那张上善若水的图片链接,我已经看过了,满好看的.
　　其实之所以取名叫上善若水除了喜欢其字面意义外,还因为当初写<海兰结>的时候本来想用的名称就是<上善若水海兰珠>,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和同学逛街,看到一个很漂亮的中国结所以想到了临时改名叫海兰结.
　　但<前清秘史之海兰结>虽承蒙大家厚爱,其实是不成功的,这当中除了我个人没有任何经验以外,还有个原因是前清秘史这个标题给了我太大的压力,我被束缚在史实的框架中,结果没写好史实也没刻画好人物.因此在写了近四十章<前清秘史之海兰结>的情况下,我还是忍痛割爱决定重写.

　　<上善若水海兰珠>作为重写本,我对它寄予了更高的期望,对原来的很多情节包括人物和历史插入点都会做改动,希望看过原版的亲亲不要受原来故事的束缚.也欢迎大家多提意见和建议,你们的帮助是我前进的动力!
　　至于上善若水的意思,我做一个大概的说明,字面上的意思是:最高的善像水那样.
　　这句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他认为上善的人，就应该象水一样。水造福万物，滋养万物，却不与万物争高下，这才是最为谦虚的美德。
　　世界上最柔的东西莫过于水，然而它却能穿透最为坚硬的东西，没有什么能超过它，这就是“柔德”所在。所以说弱能胜强，柔可克刚。
　　大体就是这个意思，呵呵！

　　P.S:因为考试是到下周五结束的,所以这段时间没有正常更新,但下周五就应该能出来了并且以后的更新都会保持正常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