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未来永劫》死者葬仪

13、第 13 章

　　13.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几乎从人生的最初，就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魔术师是一种再自我不过的生物。
　　虽然魔力回路的积累依靠世代之流传，但是在和神秘搏斗的狭道之上，仅有自己一人。背负着名门阿其波卢德的声名、尽情利用这家族所能提供的便利的肯尼斯，自然也清楚庞大的势力背后潜伏的阴影。以人人称作天才之身、攀爬到了现在的高度的他，一旦因为什么缘故而陨落的话，无法得到任何人的庇护。反而，如同在尸体上盘旋等待的秃鹫一般的亲戚关系者，肯定会兴高采烈地冲上来，将他的所有残渣都啃噬殆尽。
　　当然，这不意味着，肯尼斯会承认，自己有败落的一天。他的人生，就和天赋的才能一样，注定走在光明的道路之上。
　　艾因兹贝伦的森林，应和着他的思考一般，发出了簌簌的窃笑之声。
　　肯尼斯选择了结界的薄弱点，尽量不引起注意地，将自己浸入魔力的另一端。
　　昨天晚上，在梦境中见到了自家Servant的过去。
　　令人不快，又引起了熟悉的印象之梦。
　　其内容和之前调查过的神话传说并无二致。客观地说，作为流传凯尔特血脉的家系，这样的故事早在肯尼斯小时便已熟谙。
　　以无可抵挡的Geis祈求的公主。
　　无法抵御早已立下之誓约的骑士。
　　面对着无法逃离的命运，骑士的朋友劝说依然犹豫不定的骑士——
　　“我能预见，假如你与格兰妮结为夫妇，死亡将随之而降，只是想象已足以使我悲伤。尽管如此，我仍得提议你去追随公主，不可破坏你的誓约。”#
　　于是，骑士和公主迈上了逃亡的旅途。
　　在无数的战斗和死亡之后，骑士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君主的身边。
　　谅解已经达成。友谊重新建立。
　　只有在君主的心中，还密密地燃烧着阴暗的火焰。他引来了致命的灾殃，而将救命的泉水一次又一次泼洒。
　　小时候的肯尼斯也想过，为什么君主已经决定杀死骑士，还要像模像样地打来泉水。
　　直到现在，肯尼斯才明白其中原因。
　　即使知道不全是对方的过错，但是人总会偏袒自己愿意偏袒的一方。在嫉妒这一原罪的火焰灼烧之时，就算再理智的大脑都会失去理性。
　　那么，那位两次将泉水洒落的君主，当他第三次捧着泉水来到骑士身边，却发现那个人已经再也无法为其拯救时，他究竟是感到了心愿得偿的满足，还是感到了无可挽回的悔恨呢——
　　下意识地思考着无关紧要的问题，肯尼斯走近了位于森林深处的城堡。
　　冬日夜晚的薄云散开了。一轮满月仿佛怀着恶意睨视着孤身处于黑色林中的魔法师。并未为城堡的雄伟感到赞叹——对于名门之后的肯尼斯而言，这还无法构成赞叹的理由。事实上，他今天来到这里的理由异常简单。
　　夺取位于艾因兹贝伦守护之下的圣杯之器。
　　在圣杯战争的状况陷入似乎毫无起色的僵持之中的时候，肯尼斯将全部时间用于研读圣杯战争的相关资料。和那种只会打打杀杀抑或悠闲度日的Master不同，肯尼斯深知，作为外来的参与者，要想在这一战争中迎过御三家的Master就只有获取更多的情报。
　　艾因兹贝伦。
　　这个将自己封印在冬日的森林之中的悠久的魔术名门，用十个世纪以上的执着追寻着通向圣杯的道路。一开始是寻求圣杯的魔术师，到了后来，发现“此路不通”的艾因兹贝伦就开始亲手制作圣杯之容器。一家之力不可能让虚假的容器盛满，因此才聚集了远坂和玛奇里的力量，开创了“圣杯战争”的机制。
　　也就是说，直到今天为止，艾因兹贝伦还将使圣杯降临的器物牢牢握于掌中。
　　从已有的三次圣杯战争的历史来看，艾因兹贝伦均非长于武力的家族。虽然有制造的才能，却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器具，甚至在第三次圣杯战争的时候，酿成了圣杯之器在降临仪式前就被毁坏的惨案。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这一次的艾因兹贝伦，肯定采取了更加严密的方式去保护圣杯之器。但是，对于轻易就穿过了艾因兹贝伦的林间结界的肯尼斯而言，艾因兹贝伦的魔术只不过是雕虫小技。
　　不可能依赖无能的Servant。在所有人被教会抛出的诱饵勾引的同时，肯尼斯要抢占整场战争的先机。将附加了轻量化魔术的陶瓷大瓶放在地上，时钟塔的青年教授咏唱出了魔术发动的咒言：
　　“Fervor, mei sanguis.”

　　卫宫切嗣驾驶着机车，在通向冬日城堡的道路上疾驰着。战斗的最后时刻，久宇舞弥传来了讯息：
　　艾因兹贝伦森林的结界被人入侵了。来人是手段极高的魔术师。
　　下达了无论如何，先隐匿起来的命令，卫宫切嗣一边往回赶一边思索着对方的身份和可能的目的。刚才看到的言峰绮礼和Rider的Master可以排除。间桐家的魔术师已经以败战退出了战场。Caster的Master如无意外已经死在自己的抢下。另一方面，这种莽撞的行为也并不像龟缩不出的远坂时臣。于是，剩下的——就只有来自时钟塔的、隶属于魔术协会的精英。
　　Saber的Master。
　　刚才Archer出现在了河边，所以，对方是窥见Servant和Master不在一起的良机而发起进攻的吗。对于学院派的魔术师而言，是足够狠辣的战术——将手上的油门拧到底端的时候，身体里的魔力回路却感到了一阵异常。
　　切嗣皱起了眉头。
　　后视镜里可以看见另一辆机车的车前灯，但是却听不到机器的轰鸣。以鬼魅般的高速追近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闹别扭出走的Servant。
　　——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回来？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意行动的不听话的棋子，到了现在居然又愿意乖乖回来被人利用了吗？
　　“Master。”
　　一如两人不曾有过任何争执一般，和主人达到了并行的状态的红衣英灵开口问道。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那是，对这名英灵来讲，少有的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口气。
　　算了。
　　不知为何，卫宫切嗣发现自己并没有继续追究的心情。一方面是因为现下的状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
　　轻轻推开了无关紧要的想法，切嗣简短地回答道：“城堡遭到了攻击。以现下的情况来推断的话，可能是Saber的Master。”
　　脑海中浮现了正直的绿衣骑士的身影，Archer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我先赶过去吗？”毕竟，英灵的速度全开的话，还是要比机车的速度快的。
　　计算了现在的距离和自己的速度，切嗣显然也得到了相似的结论：“——保持频道开放。务必保护爱丽丝菲尔。”
　　“那你呢？”
　　“Saber的Master是带着未婚妻出战的。”
　　只留下了简单的解释，卫宫切嗣一个急停掉头，朝着从新都延伸出来的来路奔驰而去。
　　Archer啧了一声，加入了魔力驱动着投影出来的重型机车。
　　即使是以Servant的速度，到达冬日城堡也仍然需要15分钟。
　　他只能祈祷对方进攻的速度没有那么快。

　　言峰绮礼，并不具备人类的感情。
　　这样说也并不完全正确。他会感到苦恼和空虚，也会因此不断地追求解决的途径。但是，从小到大，能够调动他的正面情绪之事，从未有过。在虔诚的家庭环境中被抚养长大，也因此将自身的缺乏视为神明之试炼，可是无论怎样苛责自身，奇迹也从未降临在年轻的代行者身上。
　　究竟如何才能感到快乐、幸福、抑或拥有珍视之物——
　　这样想着的代行者，开始试图从别人的人生中寻找解答。然而，其答案只不过是日异增长了他的空虚。
　　明明没有办法得救的间桐雁夜，却自顾自地以平静的表情离去了。
　　还有被自己称为“老师”的远坂时臣——从未体会过世间的恶意的、愚蠢而自大的魔术师——却轻易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保持着自己的骄傲干净利落地退出了战场。
　　真是一群……无趣的人们。
　　追逐着梦想的人。
　　为了更强烈的羁绊而放弃梦想的人。
　　无论哪一种也无法理解。
　　无论哪一种也无法让代行者的心灵产生波动。
　　其结果、不过是无益地扩大了空虚和苦闷。
　　现在，在这片战场之上，他唯一能够寄望的，就是卫宫切嗣。
　　身具魔术师杀手之称的男人，不知道是否因为一开始就抽到了中下签，连带行动也变得愈发保守起来。职阶Archer的Servant，也不知道是出于主人的授意还是什么，总会出现在毫不相关的场景——说起来，前一阵子还特地出现在圣堂教会的对面做出监视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这并不是言峰绮礼所期盼的卫宫切嗣。如果说，在他消失的九年里，卫宫切嗣已经变成了温和的理想主义者的话，那么言峰绮礼就只好饮下失望的苦果了——
　　就在年轻的代行者思考着危险的话题之时，传来了圣堂教会的联络。
　　“……是的。我离地点很近。……我会立刻前往查看。”
　　断开联络的瞬间，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在对面的河岸边，发现了被远距离狙击枪所枪杀的年轻人。其手腕上留有疑似令咒的痕迹。
　　已经不用再多此一举地确认了，这无疑就是魔术师杀手的杰作。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是言峰绮礼还是多此一举地朝对面的河岸出发。
　　脚步在深夜的街道上显得分外的渺远。但现在他的耳边只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就像是、一步一步、走向解答之错觉——
　　他们同样跨越了无数的战场。在血与火的彼端，在所有人都看不出目的性的、仿佛滥杀的一系列举动之后，魔术师杀手一定是在坚定地寻求着什么吧。如果到了必须捧起圣杯才能获得解答的地步，那么那男人的心中，定然也有着亟需被填满的深渊——卫宫切嗣的答案，是否可以填补言峰绮礼的空虚呢？
　　终于，来到了已经被圣堂教会整肃的案发现场。
　　无视于忙碌的工作人员，言峰绮礼如同聆听最终的告解的神职者一样，俯视着地上的尸体。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流露出来了从未有过的愉悦申请。
　　是的。
　　卫宫切嗣还在这片战场上。
　　无论其他的人再怎么让自己失望，唯一的希望也没有断绝。
　　他必然会找到对方。
　　在注定的死斗之中，那个答案，一定会降临于名为“言峰绮礼”的巨大深渊之上——
　　“Master。”
　　完全是嘲弄口气的声音自侧后方响起。大咧咧地盘踞在人行道上的座椅上的英雄王悠然一如坐在乌鲁克的王座之上。
　　“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言峰绮礼转过身注视着对方。虽然对方是高傲又性情叵测的Servant，但是言峰绮礼并没有改变口气的打算。
　　王会选择其感兴趣的臣下，而不是忠于自己的臣下。比自己的魔术老师更早看清这一点的年轻代行者无谓地注视着对方红玉一样的眼睛。
　　“夜晚正长。”英雄王挥了挥手，“不去跟我享受生活吗？新任的Master？”
　　言峰绮礼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冬日的夜空忽然为什么所照亮——就犹如在天空中炸响的巨大雷声一般。
　　英雄王眯起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高楼。
　　言峰绮礼也回过了头。
　　在新都寥寥的高层建筑中，他一眼就认出了冒出滚滚烟尘的那一栋。
　　冬木凯悦酒店。
　　——正是Assassin所探查到的，Saber及其Master所下榻之酒店。
　　这个时候。
　　这种手段。
　　言峰绮礼死黑色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波动。
　　似乎嗅到了自家Master身上所散发出的血腥味，英雄王感到有趣似的闷笑起来：
　　“要出战了吗？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