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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罗雅汐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前来接她到酒店与父母会合的靖桦禹面前。
      靖桦禹定定地望住她,赞叹道:
      “我根本没法子把目光从你的身上移开。”
      “那么,你怎么驾车送我和你的父母见面?”
      罗雅汐的笑容一路灿烂明媚,心中却在打鼓:罗雅汐,镇定!一周的心血,不对,何止一周,辛苦工作一年的大半积蓄都投注于此,可不能功亏一篑。
      靖桦禹并未被表象迷惑,试探一句:
      “等会见到我父母要小心说话。”
      经不起试探的罗雅汐,立即原形毕露:
      “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有没有禁忌或忌讳?”
      靖桦禹笑一笑:
      “逗你玩呢,哪来这么多规矩?做你自己最好。”
      “我现在是惊弓之鸟,你还忍心吓唬我?”
      “又不是上战场,不要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样子嘛。”
      说话间,车子已泊于酒店停车场。
      罗雅汐在九楼房间内见到靖家二老。
      靖太太容光焕发,更发福了一些,和初次见面如换了个人似的,见到她走进来,笑眯眯的。
      靖先生面部线条鲜明冷峻,目光严厉,慎重地审视着她。
      罗雅汐落落大方地向两位长辈问好。她暗暗佩服自己关键时刻的镇静。
      靖家父母十分有涵养,并不当面问长问短,打听罗雅汐的家世背景。罗雅汐曾听一位朋友说起,初见男友双亲时,仿佛进入警察局录口供,查户籍。
      惟有靖先生的不苟言笑,令罗雅汐心中略微感到不踏实。
      晚饭吃到一半,靖桦禹的手机忽然响起,他走到门外接听,不一会儿返回,在父亲耳畔低语几句。
      靖先生稍一沉思,道:
      “你和你母亲陪罗小姐,我亲自去一趟。”
      靖桦禹马上拨电话通知伺机准备。
      罗雅汐随靖先生站起来,微微躬着身,靖先生同她点一下头,快步离开。靖桦禹将父亲送至楼下上车后才回来,一进门就解释:
      “董事会临时有重要的事,爸爸不得不去。”
      靖太太也说:
      “就是,常常这样,一个电话就得走,雅汐你别见怪。”
      罗雅汐急忙微笑着表示不介意。
      散席后,靖太太坐靖桦禹的车回家。罗雅汐陪她坐在后座上。
      靖太太将手盖在罗雅汐手上,道:
      “让你看过病之后,总算知道治疗的方向,找了专科医生看,没过多久,人就精神多了。不过,偶尔陪他爸爸出去应酬,还是觉得累。”
      “伯母平时可以多注重蔬菜和水果的摄入。食用过多肉制品一类的酸性食物容易引起人体机能的不均衡和不协调。”
      靖太太颔首,说:
      “对。我也觉得油腻吃多了就不舒服。以后,让保姆多买些瓜果蔬菜。”
      车子抵达靖家。
      靖太太临下车前,又道:
      “今天没让保姆整理,家里乱糟糟的,见不得人。下回你要来提前告诉我,我好叫保姆准备,她做的点心你也要尝一尝,很不错。”
      罗雅汐表示感谢,尔后,她站在车旁目送靖桦禹将母亲送入大门。
      返家的车上,罗雅沉住气,一言不发,倒是靖桦禹自己先开口:
      “我父母很满意你。”
      她点一点头,疲惫不堪。
      细微的雨丝将车窗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的头枕着椅背,凝视车窗外每一样被加了晕的景物飞逝而过。
      “我尽力了,桦禹,我给自己打九十分。”良久,她道。
      “我给你打一百二十分。”靖桦禹笑,“我准备好好嘉奖你,想要什么?”
      “要你喽。”罗雅汐戏谑。
      “那有什么问题?求之不得!”靖桦禹脱口而出,认真答应。
      罗雅汐一愕,终于还是含羞而笑。
      这一夜,靖桦禹留在罗雅汐家中未归。
      蒋苔英好奇会面的情况,罗雅汐还给她手袋时,答:
      “母亲和蔼可亲,父亲严肃一些。”
      “送什么见面礼给你?”
      罗雅汐一呆,说:
      “有这样的礼数?只是见女朋友,又不是儿媳妇。”
      蒋苔英早已后悔问这一句,此时,忙不迭地抓住机会安抚她:
      “说得对,通常是见儿媳妇才需要。”
      午休时,靖桦禹来找她吃饭。
      “我向父母提了一下想和你一起生活的愿望,他们很赞同。”他顿了顿,“但是,父亲的意思是,仍然希望我以事业为重,把将近尾声的楼盘项目完成后再考虑谈婚论嫁。”
      罗雅汐始终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份午餐上。
      “雅汐,你的看法呢?当然,如果你着急,我们现在办也成。”
      她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挂出一个灿然的笑容。
      “你父亲说得对,事业不稳固你怎么养老婆孩子?事业为先,是很正确的。”
      “你不生气?”
      “我像生气的样子?”
      她不生气,她只是觉得失落。这一次,她瞒住了靖桦禹,未让他看出异样。
      事业为先,自然正确得很。然而,何尝不是靖家的缓兵之计?他们并不满意她,她不晓得原因,亦没有心思追究原因。相同的结果,不知道原因好过知道。
      不知道的永远不会伤害你。
      她神情寂寥,却没有流泪。
      接连几日,罗雅汐非常消沉。蒋苔英旁敲侧击数次,不得要领,束手无策。
      不久后,罗雅汐接待一对带孩子前来咨询的夫妻。夫妻俩人一同带孩子来做咨询还是比较少见的,他们很重视这个孩子。
      这一家人姓章,孩子叫章晨,七岁,患上梦游症。半夜,小章晨自床上爬起来,一个人走到大厦的天台。父母亲发现他时,他趴在距离天台边缘仅几公分的栏杆上熟睡,随时都有可能跌下去而粉身碎骨。章太太吓得脸都绿了,浑身不住地颤抖,章先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他抱下来。而他醒来时完全不记得曾发生过如此惊险的事。
      还有一次,小章晨梦游至小区的草坪,睡了一觉后自己醒转过来,吓得呜呜大哭,幸而被巡逻经过的保安发现,及时送他回家。也许是吹了一夜风的缘故,抑或者惊吓过度,那夜之后他发起高烧,持续不退,最终被送到医院急救才转危为安。
      经历过一系列惊心动魄的遭遇,章氏夫妇决心带小章晨看病,无论如何治愈他的梦游症。
      罗雅汐告诉他们,梦游或梦游症是一种睡眠障碍,在年纪较小的人中更为常见。成人出现此类症状的机率少于1%,而大约有15%的健康儿童至少有一次梦游经历,大约1%到6%的儿童会在一周内有数次梦游经历,其出现的顶峰年龄是12岁。小孩子患上梦游症,可能是由于中枢神经系统发育尚未完全,年纪大一些,症状会自然消失。最后,她建议章氏夫妇睡前要确认门窗锁好。如果发现小章晨再次梦游,不要把他叫醒,这样反倒会吓着他,只需引导他回到床上就可以了。
      这宗案子,勾起罗雅汐对曾看过的一个故事的回忆:一个女人疯狂爱上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患有梦游症,为了更亲近他,体味他的感觉,女人每天都盼望自己也患上梦游症。终于有一天,她如愿以偿。
      为一个男人患上梦游症是要具备许多勇气和足够深沉的爱才能做到的,这可不像穿上这个男人曾穿过的一件衣服那般简单。
      罗雅汐唯一想象过的更亲近靖桦禹的办法也不过是在他的每一件衬衫上洒上自己固用的香水。当他穿上衬衫时,身体的气息与她的香水混合交融,犹如被她紧紧拥住,拥至皮肤毛孔之中。
      但如此的做法是自私的,是他亲近她,而非她亲近他。
      罗雅汐彷徨地坐在昏暗的咨询室内,环抱住自己痛哭。
      是否她真的爱得太少,以致老天必须考验他们的爱情?她可以认为自己无辜和委屈吗,或是她本应承担一些责任?
      心情沮丧的时候,罗雅汐喜欢泡澡。将自己沉浸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仿佛会安全一些。
      自选择修读心理学开始,第一年,她偶尔会忍不住在朋友面前炫耀起自己;第二年,她已经懂得时时反省自己,分析透自己;到了第三年,她淡定从容面对人生诸多事与物,几乎忘记如何崩溃情绪。她的导师一向说她有天分,生来是干这一行的。
      朋友亦称赞她理智、坚强、不自艾自怨。确实,她已然太久未找过人诉苦。她遗忘了上一次找朋友诉苦是何时,为何琐碎之事,仅仅记得朋友难以置信地表示惊讶。他们太习惯于依赖她,对于她偶尔的依赖显得手足无措。
      打从那时起,她明白,无论内心是否苦楚,她都没有资格诉苦。
      于是,她努力使自己没有苦楚。
      罗雅汐睁开眼睛,四周雾气冉冉上升缭绕。
      为什么不开心?她问自己。
      因为真心爱了,不愿失去。她听见另一个声音回答自己。
      世上何止他一个男人?
      他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靖桦禹。
      他并非你的全部。
      他是我遇见的唯一。
      她任凭泪水流下,滴溅在浴缸中,本应水落无痕,但她分明看见自己的泪珠是淡紫色的,徐徐往缸底沉。
      她真是累坏了。
      是夜过后,罗雅汐照常上班下班。只是,她患上了感冒,是那晚泡澡泡得过久的后遗症。
      读大学时,一位舍友曾对她说:
      “感冒是悲伤引起的疾病。”
      罗雅汐笑着分析:
      “悲伤致使身体免疫功能降低,的确容易引发感冒。”
      然而,搁到自己身上,她才无心理会“免疫功能”。
      她不停地用纸巾擤鼻涕,鼻子被磨擦得红彤彤的。
      蒋苔英关心她:
      “回家用可乐煮生姜喝,裹一宿被子捂出汗就好了。”
      她微微点一点头,却并没有听进去。
      隔日,蒋苔英用保温杯盛可乐煮生姜做成的感冒茶带给她。
      她感动得又不断流鼻涕。
      “早看出你有事,说出来舒服些。”蒋苔英扶住她的肩。
      “我可以诉苦的吗?”
      “小姐,我们也是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来,掐一下,”蒋苔英伸出胳膊自己拧一下,“哎哟,会疼呢。”
      罗雅汐哭笑不得,扑过去搂住蒋苔英的脖子,紧紧,紧紧地。
      靖桦禹为了那临近尾声的楼盘,忙得在电话中听不出她感冒。
      罗雅汐心酸。她明白,靖桦禹希冀尽快完工好办二人的喜事。可是,有什么用呢?届时,靖家自然搪塞其它藉口推辞。
      靖桦禹在白费力气。不,也算不得白费力气。至少,他能够体验事业上的成就感。他总是说,自己如此勤奋其实执著的不过是那份成就感。
      她是否可以再次同他共享成就感?是否可以再次听到那一句:“雅汐,全是你的功劳,你知道吗”?是否可以再次看见他笑得如孩童一般天真的容颜?
      她闭一闭微红的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
      感冒时好时坏,持续了一个月有余。
      当咳嗽仍然拼命纠缠着罗雅汐时,她接到了王善秋的电话。她十分讶异,距离她将电话号码留给王善秋已经三个月过去,此时来电,她不安地揣测王善秋可能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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