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结》PM_小王子

6、第三章 心结

　　我要流泪了，请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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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那个不能吃啊！快吐出来！”眼看着那一身白衣飘洒的俊秀少年，不知所谓地从树丛中揪出一把紫色诱人的小果塞到嘴中咀嚼，莫子夜焦急地大叫，“那是毒龙葵啊！”
　　“呸，苦的！”神吐出舌头，一脸苦相。
　　莫子夜着实无奈。这几天下来，她算是领教何为‘生存白痴’了——刚开始那酸得让人忘记牙齿存在的青果只是个暗示，当他抱回的‘柴’都是鲜绿色的，捉回的野物是竹叶青和让‘夜一’扎毛低吼的巨型野猪，当他若无其事地把不明物体塞到嘴里……莫子夜实在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存活到现在的。
　　“把这个吃了，不然过会儿要闹肚子的。”莫子夜伸手递过一棵黄褐色的枝叶。从记事起就在山里乱窜，她对于山林、野外就像在家一般的熟悉。
　　呃……‘家’！
　　皱眉甩头，女孩逃也似的继续前行。
　　距那个惨烈的夜已过去了十多天。因为也没地方可去，莫子夜索性也就带着小狼‘夜一’与那自称为‘神’的少年一起，没有什么目的，只道行进。
　　也许想借身体的疲累来麻痹心中的痛楚，莫子夜就这样不停走着走着，直到天色暗到无法再前行时，她才会停下来，用由极度困乏激发的最原始最本能的沉睡，冷淡灵魂深处的燥热。
　　她害怕面对。
　　所以她选择，逃。
　　神对于女孩漫无目的地疾走横行也不多作声，除了每次扯一张没心没肺的笑脸要她把食材弄熟以外，也鲜少过来烦她；一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没事与‘夜一’玩耍一番，似无半分烦恼。

　　直到有一天，群山密林终于不耐烦地将其通往外界的边缘丢给了他们——透过那渐渐稀疏的枝杈，两人可以看到不远处层叠着铺开的飞檐翘角、小桥流水，与那伴着阳光、尘土一同飞扬的人世喧嚣。
　　“呀，出来了！”少年没有所谓地说着。
　　“嗯。”安抚着焦躁不安的‘夜一’莫子夜不大做声——那与自己所熟悉的深林静野大相径庭的喧闹让女孩不自觉地皱了眉。
　　“我们走吧。”转过头，少年笑得如同破云而出的暖阳，向周身凌乱的女孩伸出手来。
　　仿佛被那明媚的笑容打散了一地的阴影，女孩怔怔地有些出神，迟疑地伸出手，仿佛要握住的是一把阳光。
　　欠身过去，少年一把扣住了女孩递出的手。她手掌小巧，微凉而柔软，少年修长的手指不禁又紧了紧。
　　“走吧，到那里换我照顾你。”少年一路向前，踏碎一地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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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的阳光混合着浮土飞扬在来往的人流中间，两旁店面摊铺中传来的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切好不热闹。
　　这个‘祈临城’大过莫家以前住的‘浮玉镇’好几倍，路边贩卖的货品光鲜陆离，很多都是莫子夜从未见过的。
　　怀中牢牢抱着小狼‘夜一’，莫子夜瞪大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四处顾盼，贪看着周围的新鲜驳杂，脚步不由有些迟疑。
　　“神？！”一个不留意，身边那个暖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当中。莫子夜顿时傻了眼，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忘记了躲闪，来往人流的冲力推搡着作用在了女孩单薄的身躯上。一股无力感伴着陌生的空气从心底涌上，压迫着她的肺腑。
　　“你怎么不走了？”熟悉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散漫天籁一般地在莫子夜耳边响起。匆匆折回，少年的眼中夹带了几丝焦急。探身扣住女孩的手腕，神放缓了脚步，把一切纷杂挡在了身外，低声道，“人多，别走散啊。”
　　呼吸一窒，莫子夜重获新生的胸臆中充斥着一种清醒的酸楚，噎住了她的喉头。低头敛目，女孩就这样稍稍落后了半个身位，一手抱着狼崽，另一只手紧紧回握住少年的手掌，静静地跟着那修长的暖白色身影，小心藏起眼角的晶莹。
　　不知不觉，她的嘴角悄然挽起了一朵微笑。

　　“嗯，到了。”
　　莫子夜抬起头，视线有些吃力地越过前面少年的肩膀，只见一张古旧沉木匾额上滚银烫了两个大字——‘元计’。
　　从旁边再探出点头来，莫子夜发现眼前是一条细窄幽深的门径，曲曲折折好像一直通到水边。仿佛丝毫不被两旁进行得热火朝天的买卖影响一般，这细长的门脸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如水的冷静。
　　“‘圆寂’？”听起来不太好哦。
　　“放心吧，是个好地方。”
　　不由分说地，神拉着莫子夜抬脚踏了进去。
　　一个门槛而已，却阻隔了街上的一切喧嚣和燥热。
　　进来才知道，原来这条小径正是旁临两栋建筑之间的隔隙，上面并没封顶，留下了细细长长一条蓝天。脚下的青石板路虽然整日淹没在阴影里，却保留着干爽的本色。暗影如同一眼清冽的活泉，带着舒适的凉意贴上了莫子夜那早已被街上凶猛日头晃花了的双眼。女孩感觉到这仿若洪荒的静谧当中，有一种让她称之为‘可靠’的依托。
　　就如身前一直牵引她向前的少年。
　　曲转上下，这条门径仿佛能走一世那么长。当面前粼粼的波光终于惊扰了女孩的美梦时，她只觉如同从新生的饱睡中苏醒了一般，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一把将女孩拉转方向以免她一头栽进河里去，神对莫子夜脸上那一副舒坦的呆笑很是不以为然。
　　没有迟疑地拐进一个外形怪异的门堂，神熟稔地叫道：“老姐，我要住店！”
　　“哎呦，稀客呀。”从内堂出来个红衣少女，俏生生地走到少年跟前，柳叶般弯弯的赤色细眉下一双紫瞳满是笑意，打趣道，“我还说你小子死哪儿去了呢！”
　　神一脸嬉笑：“死到哪儿都忘不了老姐你啊！”
　　“从来就吐不出象牙！”红衣少女摇头啐道。
　　顺着少年略微后置的手，只见了一个短发清眸的小女孩，抱了犬样的一只，怯生生地站在神的身后。
　　“呦，还领了个小娘子回来！”
　　感受到少女好奇打量的目光，莫子夜不由往神的身后缩了缩。
　　而少年却丝毫不理女孩的矫情，一把将她拖至身前：“这是‘浮玉山’莫家的女儿，叫‘子夜’。”说罢又转身对着女孩介绍，“这是我荭姐。看着泼辣，其实人很好的。”
　　“水荭，”少女爽气地伸手，“‘荭草’的‘荭’。”
　　少女清爽的气息吹走了莫子夜心中仅存的芥蒂。放下小狼夜一，女孩搭上了少女递出的手。
　　“‘莫子夜’，‘暗夜’的‘夜’。”
　　“呵，和你的眼睛很相配呢。”少女清甜笑道，曳过一河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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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中雾气蒸腾。绣荷塘的屏风后，莫子夜泡在久违的热水中一派怡然。
　　偌大的木桶盛放女孩那娇小的身躯绰绰有余。全身倚靠桶壁，她在水面上只露了鼻子眼睛出来。
　　无意抬手，莫子夜蓦然发现，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早已在记忆中泯灭，只剩参差短发，勉强漂浮在水面上。
　　猛地把头全部埋入水下，莫子夜发泄一般地痛声大呼，直到将肺腔中最后一口气吐尽，才从新抬头。
　　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莫子夜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那夜的一幕一幕。
　　痛苦的记忆让女孩不禁双眼紧闭，眉头深锁。然而，她却并不尝试阻止。
　　逃得够久了。
　　重新睁眼，女孩如夜的眸中是痛彻后的冷静。仿佛凝神天外一般，她静静地按上胸前那粒柔亮的玉扣，停止了动作。

　　“你好了没啊？”一阵过后，神在屋外不耐烦的喊叫唤醒了莫子夜的静思。
　　不知不觉间，日头竟已微微西沉。赶忙从渐凉的水中出来，莫子夜穿上水荭姐拿给她的干净衣服，开口应道：“好了呀。”
　　“赶快下来吃点饭。今天‘祈安节’，天黑带你去看河灯。”少年清澈的声线仿佛夹着流光，点亮了黄昏渐暗的房间。说罢，他悠哉地一路下了楼。
　　仔细系好腰带，莫子夜整理了急促的呼吸，推门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