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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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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顺昌城内。
顺昌地处安徽境内,北濒颍水,南有淮河,东临濠州、寿州,西接蔡州、陈州,是屏障淮河的战略要地,通往汴梁的交通要道。
此时是五月末,日头越来越毒,晒得人畜都无精打采的,知了在树上聒噪着,叫得人心烦。
一人一骑,人着白衣,马披白鬃,直奔府衙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满面的风尘之色的追命从府衙出来,找了一处酒馆喝酒解乏。
金军再次攻陷东京,继而向南侵扰,距东京不远的陈州业已失守,如今距陈州三百余里的顺昌已成了宋金对峙的前沿阵地。新任东京副留守兼节制军马的刘锜率领宋军已经打退了韩常带领的三万金军,而完颜宗弼在听说首攻顺昌失败后,已率领十万人马由东京而来。他日夜不休地赶来就是通知刘锜和顺昌知府陈规早作准备。
追命灌了一大口酒,用掌心揉了揉额头,倚着二楼的窗子四处望了望,这座城池就要被战争的阴霾所笼罩了,平凡喧闹的日子即刻就要结束。
长街尽头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尽管走得很慢,仍能看出一足微跛,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透出一种清冷的骄傲。
追命大喜,冲着楼下叫道:”顾惜朝!”
顾惜朝略微仰头,斜前方酒楼的二楼窗口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他微一蹙眉,继续向前走去。
追命一怔,又道:”喂喂,惜朝,我在这儿,上来喝酒啊,喂,顾惜朝!”他见顾惜朝充耳不闻,手撑窗沿翻身而出,正落在顾惜朝前面。
顾惜朝绕开他继续走,追命只好跟在他身旁绕圈,边走边道:”你干嘛不理人呐,我可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罢?”
顾惜朝道:”没有,不想搭理你而已。”
追命无奈道:”哎呦,你这人脾气可真大,也不知道二师兄怎么受得了你,还好脱离苦海了……啊哈,最近戚大哥没少受气罢?”
顾惜朝脚步一顿,看着他道:”甚么?”
“甚么甚么?”
“与戚少商有甚么关系?”
“我们走的时候,二师兄说请戚大哥照看着你呢。怎么,戚大哥人呢?”
顾惜朝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怒道:”别提这个人!”
追命忽笑道:”我说么,戚大哥一向最重然诺的。”
顾惜朝随着他的目光转头瞧去,来时路上一人稳步走来,正是戚少商。他心中诧异,心道这无巧不成书,未免也巧得过头了罢。
追命迎上几步,却见戚少商左颊上赫然多了一道细细的伤痕,大惊道:”这是怎么了,谁伤的?”
顾惜朝直想掉头就走,可看到戚少商脸上的伤痕,脚下却是迈不开,心中又是刺痛又是疑惑。戚少商却与之前大不相同,直直对上他的目光道:”去你住的客栈,我说与你们听。”
客栈,顾惜朝房内。
戚少商道:”完颜宗弼知道黄天荡一役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派了人抓你。后因要攻打汴梁,无暇顾及,但始终有眼线留意你行踪。如今他正往顺昌来,势必仍要拿你。还记得那名高手么,此人名唤汪海澻,单打独斗,你我三人赢面都不大,千万要谨慎行事。趁着未封城,还是尽早离开罢。”
追命奇道:”汪海澻?听这名字,不似女真人啊。当今高手中,似乎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戚少商道:”他是汉人。真正是人外有人,这世上不知还有多少隐匿的高手呢。”
顾惜朝道:”这些日子你在暗中与宗弼的探子周旋?既然一直不肯现身,为甚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戚少商道:”我不觉得你需要被保护,相信你也不喜欢这种滋味。只是应了铁手,总要忠人之事。顺昌若是失守,金兵便可长驱直入,如今形势严峻,我既赶上,必要尽一份力的,是以教你自己小心。”他这么说,便是默认了。
顾惜朝挑眉道:”不需要被保护?那么这些日子戚大侠在做甚么?”
戚少商道:”汪海澻对整个恢复大业都是极大威胁,我不现身只是要防着他而已。”见顾惜朝不语,遂又对追命道:”追命,情势紧迫,你走是不走?”
追命道:”刘锜将军已击败了韩常部众,如今宗弼大军压境,我也想留下助他,只可惜尚有任务在身。”
顾惜朝冷笑道:”二位大侠,战场不是江湖,打仗你们懂多少?多你们两个就能保住一座城?多你们两个满城军民就能逃过一劫?”
戚少商道:”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不过做想做之事而已。”
追命正色道:”戚大哥说的不错!……只是这次情势十分危急,守城兵士只得两万余人,而完颜宗弼的人马超过十万,攻城不比水战,顺昌城此次面临的,可能是灭顶之灾。”
顾惜朝淡淡道:”两万对十万,众寡是悬殊得紧,但也并非一定守不住。”
追命一拍桌子,喜道:”对呀,你在镇江给韩将军出了那些妙极的主意,一定有办法!真是太好了,快说来听听!唉,其实无论胜败,能多坚持一刻是一刻,便是拼个玉石俱焚也是好的,好叫金贼知道我大宋有人,不是让他随便骑到头上欺负的!”
顾惜朝瞥他一眼,道:”追三爷大义凛然,这就准备以身殉国啦?可惜顾惜朝贪生怕死,还未活够呢。”
追命无奈道:”这个时候还不忘奚落我!也罢,你愿意笑便笑个够,只快随我去将破敌之法讲与刘将军诸人知道罢。”
顾惜朝瞥了他一眼道:”我只说并非一定守不住,可没说要给你们这些大仁大义的大侠、忠臣们出主意啊。”
追命道:”国难当头,岂能坐视不理!”
戚少商道:”若是城破,也要殃及于你,更何况宗弼还着意拿你。你既不愿出力,还是快快出城去罢。”
顾惜朝道:”我的路自己走,不用旁人啰嗦。”顿了顿,忽地轻笑了一下,”我也一样,只做自己想做之事。”
追命一怔,指着他”你”了半晌,最后还是扯着他袖子好言道:”好惜朝,好顾公子,算我求你了。”
顾惜朝不咸不淡地道:”你求没用。”袍袖一甩,负着手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