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羡归飞鹤》陈小玄

4、第 4 章

　　此次设伏原是顾惜朝心思缜密，虽然未能擒获宗弼，韩世忠也未加责怪，只是戚少商心内仍不免懊恼自责。
　　四人回到帐中，戚少商将与那刀客过招之事说了，又道：”此人内力深厚，怕是不输于铁手，且并非甚么诡异阴狠的路子，只是出招着实又快又准又狠，而且一身都是暗器，还不知道藏了多少，明日开战，少不得还要碰面，遇见了定要多加小心。”
　　铁手沉吟道：”有如此高手，不知是甚么人呢……”
　　追命笑道：”想甚么想，明儿去会会他，自然知道。”
　　顾惜朝面露嘲讽之色，冷笑道：”没想到堂堂的九现神龙如此不济，拿不到人却找甚么高手来搪塞……”转眼见他面色有异，心下一紧，竟不忍再说。
　　戚少商初时只觉伤处炙热，阳刚一路的掌力有此症状不足为奇，此时突觉体内窜起一小股真气，所过之处灼热难当，霎时额上见汗、面色煞白。
　　顾惜朝伸手搭他脉门，戚少商撤手躲开，淡淡道：”不劳大驾。”说来也奇，这掌力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刚猛路子，体内的小股真气却偏偏东游西窜地不受控制，且又烧得胸腔火辣辣地疼，一时间竟痛得他俯下身去。顾惜朝强忍怒气，欲扯开他衣衫查看伤处，谁知戚少商左手攥紧了领口，右手猛地打开他手，沉声道：”顾公子，请你出去。”语音已带颤抖。
　　铁手道：”他医术不错……”
　　戚少商打断他：”铁兄，麻烦你来助我。”
　　铁手无法，一边扶他坐下，一边使眼色道：”追命，去外面守着。”
　　追命会意，应了一声，只见顾惜朝紧紧抿着唇，脸色白得比戚少商好不了多少。去他拉手臂，顾惜朝狠狠甩开，自行出去了。

　　二人体内都是混元一气功，本应事半功倍，不料那真气极难聚拢，花了许久才渐渐将其导入丹田。铁手叹道：”好厉害的内力！”
　　戚少商点头道：”比我想的还厉害，看来还得多调息几次，才能慢慢化解干净。”指指胸口半个浅红色的掌印笑道：”这一掌若是打实在了，怕是半条命就没了。”
　　铁手道：”明日就要开战，还是找大夫瞧瞧罢。”
　　戚少商道：”这当口哪有功夫去寻大夫。这真气虽然强劲，却不阴损，慢慢调息，当无大碍。”看铁手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放心，当日不杀，今日一样不杀，你不必为难。”
　　铁手道：”其实除了头两年闹得厉害，倒也不曾再有差池，只是读书、看病，既给自己看，也给别人看。这人当真聪明得紧，文韬武略，琴棋医道，竟是甚么都难不倒。”
　　戚少商道：”此人之事，不要再提。”
　　铁手皱眉道：”我知道，你不杀他已是仁至义尽。不过这次重逢之后，他似乎与平日里不大一样，究竟如何我也说不大清楚，只是，只是，你还是防着些罢。”
　　戚少商苦笑道：”你怕他对我下手，再没有理由保他了？唉，你也真是用心良苦，顾……傅姑娘可以瞑目了。”他觉得称”顾夫人”或”傅姑娘”都不甚妥当，颇为尴尬。
　　铁手长叹了一口气，道：”头些年看他沉静得似都没了生气，可今日瞧他排兵布阵时的神色，总觉得这人心里还有想头，怕是压不住。他若能在抗金战场上立得一番功业自然是好，就怕他又走歪了路。”
　　戚少商道：”不是有你看着么。”顿了顿又道：”铁兄，不要再提此人。”
　　铁手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点点头。

　　次日两军交战，宗弼亲率舟师冲向宋军船阵，只听得鼓声起处，万道强弩与无数炮弹连珠似地飞来，金兵被箭弩、火炮射伤、落水的不计其数，后面又有海舟包抄上来，将金军船队从中截断。宗弼大惊，心道轻敌了，没料到宋人使船如同金人使马，遂命后退，向东冲出，却被斜里突出的数十只战船拦住去路，又是一轮恶战。金兵到底人多船多，突开一个缺口，宗弼下令全速自镇江朔流西上。
　　韩世忠率队追赶，如此宋军沿北岸、金兵沿南岸，且战且走。他熟识周边地势，派人提前将水路要口尽数截断，两日后将金兵逼入黄天荡。黄天荡是断港，没有出路，宗弼想要退出为时已晚。宋军重兵守住荡口，并不杀入，打算困死金兵，一来可挫敌斗志，二来避免敌军破釜沉舟可能导致的伤亡。

　　数日之后，宗弼无法可施，只得遣使请求与韩世忠见面。二人登了船楼遥遥相对。宗弼道是愿将临安所掠财物全数奉上，再加北方名马，今后不犯江南。韩世忠高声道：”若要逃生，送二帝南归，并将所侵土地全数割还，除此别无他法。”
　　宗弼语塞，又再哀求。突然他身后船篷之中飞出一样物事，势头迅猛，直奔韩世忠心口。韩世忠左侧一人上前打落袭来的暗器，右侧一人扬手，一团银光袭向宗弼面门。
　　原来戚少商听说宗弼邀约，忌惮他身边那名刀客，便穿了普通兵士衣服随行保护。顾惜朝自那日献策以来，长随韩世忠身边，不消说也跟了来。
　　果然那刀客飞身至宗弼身前，举刀格挡。神哭小斧不比一般暗器，劲巧、力大，又是专破高手罡气，那人一格之下倒退两步，已觉胸口气血翻涌。但他内力深湛，真气灌注震得小斧斜飞出去，”夺”地一声钉在甲板上。
　　饶是宗弼身经百战，也给这小斧的声势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刀客挡在宗弼身前，戚顾二人并立船头，挡在韩世忠身前，三人遥遥相对，直至宗弼船掉头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