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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光阴荏苒不等人 ...

  •   后来我没有回苏公子院子里,而是去了大厨房找吃的。大厨房里有几位中年妇女正忙活着,不过这里却有两口锅,一口大一口小。虽然是一样的饭菜,但小锅里却要精致得多。
      我猜那口大的是给下人吃的,小的是给病人及药山弟子的。
      果不其然,我刚刚靠近小锅一步,就有大婶推开我道:“走开去,别脏了公子小姐们的饭,要吃饭自己等着去。”

      这就是差别待遇啊……
      我欲哭无泪。

      后来我在大厨房待了许久,那些大婶们看我没事顺便也唤我去打点下手,当然有付出就有回报,最后吃饭的时候我多得了几块肉。
      我看着碗里的肉异常激动,差点泪奔了。

      吃完饭后谢过大婶们我就开始在药山晃悠,不晃悠也没办法,我是真的不想回那个苏公子的院子,看见他我就想躲。
      等我晃悠完了,天色也晚了,那么苏公子一定睡着了,然后我再偷偷溜回院子里去。
      我觉得自己这想法甚好,便开始在药山上胡乱溜达起来了,说不定可以偶遇神秘高人听到绝世秘密什么的。

      如今已是四月初,芳菲未尽。
      药山就是药山,不知道是为什么,这里的草似乎都要比外面的绿一些。我走在青石路上,看着路两旁的大朵大朵簇拥着的白芍药,只觉得心情舒爽。

      “郁郁,你喜欢芍药么?”

      听到这个温柔若春风的声音我不禁抖了抖,转过头僵硬地勾起一个微笑道:“是苏公子啊。你吃完了么?你是在这里散步么?”
      那随着走动而轻轻飘动的蓝色锦袍,衬着墨发和苏公子那苍白的脸,显得咳……真像个病弱受。
      “我是来找你的。”苏钰和走上前来浅笑,目光清澈。
      “找我?”我心更是慢了一拍,不知为何一看见苏公子,我不是心跳加快就是心跳减慢。

      苏钰和点点头,却没有再答话。而是轻轻弯下腰,头从我身边弯下,低头那一瞬间,墨发从肩头流泻。那白皙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朵芍药花,轻轻一折。
      美人素手拈花,人比花娇。

      苏钰和起身看着我,微微一笑,将那朵白色芍药花递到我面前,花香袭人。
      “送给你。”

      “送我?好好的送我花干什么,摧残花草是不好的。喂你干什么……”我清楚地看见苏钰和微笑着靠过来,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药香萦绕在我的鼻端。
      那只拈花的手慢慢伸过来,我以为他要将这朵花插到我头发上,正想把他推开跑路,却不想那只手却只是将那朵白芍药别在我的衣襟上。
      苏钰和微笑着后退一步,那淡淡的药香远去,芍药花香盈人。

      我看看苏钰和又看看花,疑惑问道:“苏公子,你这是?”
      “我觉得这花好看,所以送郁郁花。”苏钰和眼睛眨了眨,竟然透出一丝无辜。
      我看着苏钰和这纯良无害的表情差点又一次母性泛滥,翻了个白眼,将自己衣襟上的白芍药扯下,执起苏钰和的手,将那花放在他手上。

      苏钰和看着手中的白芍药,满脸落寞,抬头看着我有些委屈道:“郁郁,你不喜欢花么?”
      我看着苏钰和这幅可怜模样,都怀疑我是不是穿越到女尊社会了。呼了口气,对苏钰和扬起一个微笑道:“苏公子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一个男子是不可以随便送花给女子的。”

      苏钰和又眨了眨眼,道:“我知道。”
      我有些无奈:“知道你还送?”
      苏钰和笑道:“可是我不是随便送花,我是很认真地送郁郁花。”
      我扶额,再次抬头看着苏钰和语重心长道:“苏公子,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说过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婢女,请你不要为难我,更不要在我的工作时间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着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那朵花。
      苏钰和随着我的目光看了看那朵花,又抬头看了看我,继续笑道:“可是郁郁,你现在在工作么?”
      “我……”我一时语塞。
      “因为郁郁没有在工作,郁郁只是一个女子,所以我可以送郁郁花。”

      我看着苏钰和那副得意的笑容,一时恼羞成怒道:“苏公子,既然你都说了我现在没工作,那么作为一个女孩,我可以拒绝收下这朵花吧?”
      苏钰和又开始委屈:“郁郁……”
      我很坚决地回道:“苏公子我和你还没这么熟,请叫我花姑娘……不不,叫我花小姐花小妞都可以。”
      可苏钰和却只是淡笑着看着我喊道:“花姑娘!”
      我有些气恼:“都说了别叫花姑娘!”
      这个猥琐的称呼……

      苏钰和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他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白芍药道:“花姑娘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为甚不能叫呢?”

      好像他说的也对啊……

      我思考了又思考,心中的愤怒慢慢平息,才温和对苏钰和道:“好吧好吧,郁郁就郁郁吧。叫两声又不会死人。”
      苏钰和抬起头,笑容明媚,递出手中白芍药,继续得寸进尺道:“那么我可以送郁郁花么?”

      又纠结回这个问题上了……

      我这次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钰和温柔地眸子道:“苏公子,你是认真的么?我是说,今天你在院子里说的那些话,你是认真的么?”
      苏钰和认真地看着我,薄唇轻抿,然后慢慢开口道:“其实……我不是认真的。”

      我舒了一口气。
      是认真的才有问题呢。虽然据这位苏公子说我已有十五岁了,但彼时我才十三岁幼童的模样,如果一个正常的男子对一个十三岁孩子动心,我只能说他有病!

      想着我又抬起头问道:“既然不是认真的,苏公子又何必做这么多事情呢?”说着在此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手中花。
      苏钰和笑容温柔无辜,他道:“因为以后我要认真地娶郁郁。”

      好吧,我真的没有被感动到!反而是有一种其实我是被耍了的感觉。

      我避开他的目光,望望天望望地,天色已渐暗了,我指了指天,然后微笑道:“苏公子,现在天色晚了。郁郁一向日落而息,你能不能带我回院子,我找不到路。”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晃悠到哪里来了……

      苏钰和点点头,忽然拉住我的手,我没挣开,因为我知道我挣开一次他就会再握一次,毅力惊人。他的手是淡淡的凉,却没有一丝冰意,就如玉石般的温度。

      夕阳落山,是天空中最后一点余烬,晚霞布满整个西天。云若鱼鳞瓦片,缝隙中透着暗红。
      远处的风景已经渐渐模糊,不知哪家烟囱依然炊烟袅袅,亦不知是哪家孩童正坐在屋檐下,浅唱着我不知道的小曲。

      我们一路携手回了小院子,苏钰和身子不好,回自己的屋里喝药了。我在院子里看着桌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针线,却不见我的荷包。
      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的荷包,于是我开始怀疑外面纯良无害的某人。

      而此时某人苏钰和正端着一个空碗站在门口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郁郁,有事么……”
      “没、没事。”

      就算我怀疑我也不敢让他交出来。我就是个包子!
      于是,包子妹花郁郁自己跑回房间里睡觉去了。

      我进屋早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要去院子里吹吹风又怕被苏钰和看见,想要点灯缝缝衣服看看书什么的,又忘记借蜡烛了。
      于是我开始在床上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当我数羊数得自己都不知道有几只羊的时候,我睡着了。

      兴许是被子太薄,亦或是我忘了关门。半夜我睡得正熟,梦见我正在一个仙境般的地方睡觉,可是一股冷风吹来,梦中的我也不禁抖了抖。那风是那样的冷,连带着我的梦也一下子变成黑暗。
      可马上我身边就出现了一团温和的东西,不凉不热带着些许清爽。凭着本能我靠上去,让那团温和的东西抱在怀里才甘心。

      模模糊糊中一股淡淡的药香围绕在我身边,我似乎觉得有些不对,但我睡着了雷都打不醒,于是我又梦入周公去了。

      此刻梦境又变了,我梦见我和天真小姐正在一清幽的小亭内赏景,她心情甚好,不停地赞着我说郁郁你真好郁郁你真好。我也笑得开怀。
      天真小姐忽的执着筷子夹来一块糕点道:“郁郁,张嘴。”
      我凑上前去含住了那糕点,这糕点却与平常糕点不同,滑滑的凉凉的。我舔了一下,轻轻啃咬了几口,只觉得滋味不错,然后将那糕点含入嘴里。

      “唔……”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轻吟,然后我只觉得有何物什撬开我的齿缝,钻入口中,夹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这糕点真是奇特。
      不过,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掀开薄被,我身边却空无一人,似乎昨晚围绕了我一晚上的药香只是一场梦。
      我想起昨天的事情,顿时觉得不妙。这个苏公子实在是太恐怖了,半夜爬上小萝莉的床?
      等等,昨日那个糕点,不会是……

      也就是说,我亲了苏公子……
      亲了苏公子!

      想到这里我不禁抖了抖,赶紧穿好衣服跑到隔壁敲门。
      “怎么没人呢?”敲得我手都痛了还是没有人开门,我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怒气与失落。我真的想教训一下这个奇怪的苏公子,可是这次是我轻薄了人家,况且每次看到他可怜模样我就忍不下心。
      这就是典型圣母= =+

      青竹摇曳,白蝶翩跹。昨夜应是下过小雨,空气中是淡淡的潮湿,挂在青竹叶尖的水珠风后滴落于鱼缸之中,水声幽幽,泛起一圈圈涟漪。
      我看着雨后满院子醉人绿意,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顿时觉得心情舒爽。

      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风,肚子有些许饿了。便在小厨房里拿了几个馒头,两个拿在手上,其他揣在怀里,然后打开院门去找天真小姐了。
      丫鬟当久了就喜欢天天替别人操心,也不知道天真小姐起床没有?吃饭没有?新来的奴婢有没有照顾好她?最重要的是我要去拿据说可以让我多活三年的解药……

      我站在天真小姐的院门前,看着面前这小小的木门,然后双手推开门笑道:“小姐,你吃饭了么……”

      可下一秒我就顿住了。
      谁能告诉我面前这是什么情况?

      婆娑树影下,缕缕暖风中,白衣半夏怀抱娇俏姑娘尹青玉,玉手执著夹菜。而尹青玉从下往上看着半夏,嘴角漾出幸福微笑,樱唇轻启,将那青菜含入嘴中。
      半夏纤长的手指抹去尹青玉嘴角的汁液,微笑问道:“好吃么?”
      尹青玉点点头,微微转头张开嘴,将那玉指含入嘴中,双颊泛红,眼神迷离,模糊不清地说道:“好吃……”

      半夏轻笑,婆娑树影下,他的淡笑也显得影影绰绰。他低下头去,蜻蜓点水般,在尹青玉樱唇上轻轻一点。
      豆蔻年华里,他以吻为誓。

      在一个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的上午,如果你看见一个美男喂美女菜,两人亲亲我我,也许你会觉得很正常。
      可是重点是……我家小姐才多少岁啊喂!
      你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亲亲我我难道你没有负罪感么?

      我顿时愤怒了,于是我推开院门,气势凌厉地上前走到他们两个身前,说了一句我以为我这个包子妹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半夏说的话。
      我说:“公子,请自重。”

      暖风依旧南倾,树影依旧斑驳,花儿依旧那样红,太阳还是照耀着大地。不知是哪里的蝉开始撕心裂肺地鸣叫,也不知是何时,半夏手中的筷子落地,沾上灰尘。
      一滴未干的水滴汇聚成珠,从树上滴在了我的颈上,温暖中突然而来的凉意让我不禁抖了抖。

      我看着面前平淡的半夏和满脸疑惑地尹青玉,心底的懊悔汇聚成河,从眼睛里涌出。
      我的解药估计就是在这货的手上,我居然还要他自重!我的三年生命就这样一去不复反了啊……

      “公子!”我眼泪汪汪扑上前拉住他的衣角,满脸诚恳地看着此时他的冰山脸,道:“我说刚才我是梦游你信不信?”
      半夏拂开我的手,笑容宛若月光温柔皎洁:“郁郁姑娘脉象正常,并无梦游之症。如果姑娘硬要说自己得了梦游之症,那么想必是姑娘对半夏的医术没有信心……”
      “有信心。当然有信心。”我戳了戳手指,看着半夏与平常一般的表情,吞了口唾沫,傻笑道:“刚才只是很久没有见到半夏公子一时口误罢了,半夏公子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计较我们这样粗鄙之人的小小错误呢?半夏公子你说对吧?”

      半夏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抚了抚尹青玉的头发,眼神温柔。又靠在尹青玉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尹青玉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我在一边看着他们心里也不好受,等半夏说完了便又赔笑道:“刚才是郁郁口误,不过郁郁还是很疑惑,公子和我家小姐你们这是……”
      尹青玉眨着仓鼠般黑溜溜的眼睛,掩袖轻笑道:“郁郁你这是在想些什么呢?刚才只是我弹琴时手受了伤,师父见我吃饭吃力,所以喂饭而已。”说些扬了扬自己还包扎着的手指。

      我没问这个……
      傻子也看得出来是喂饭……
      我问的是下一幕好不?

      我欲哭无泪道:“我当然没想些什么。就算我看见了些什么,我也绝对不会想些什么的。”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半夏,又笑道:“那个半夏公子,你来找我家小姐,是来为我送解药的吧?”
      半夏点点头,从尹青玉身边拂袖离开,尹青玉看着半夏一脸失望。
      半夏从怀中拿出一个铁盒子,然后递给我道:“这便是解药,你直接服下便好。”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拿出药丸看了看,然后吃下,味道还好,就是有点苦。

      “郁郁小姑娘今日起的真早。”半夏提起玉酒壶,酒入杯中,醇香诱人。
      我怎么觉得他这句话是来讽刺我……
      我一时搞不清半夏想说些什么,也不好回话,便站在那里看着半夏执杯品酒。

      “刚才苏公子还来青玉这儿寻了你,你倒好,他前脚一走,你后脚便来。”半夏又坐在天真小姐旁边,而天真小姐很自然地倚在他身上轻笑。
      “他……他找我干什么?”想到昨晚很有可能是他搂着我占了我一晚上的便宜,我就有些不舒服。
      半夏不答,只是低敛着眼眸叹息了一声,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坦然浅笑。
      “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这句奇怪的话绕在我心头,于是我迷迷糊糊地出了院门。
      出了院门后我才突然明白:唔。原来半夏也开始护着苏公子了。
      可这苏公子身世,论我如何打听也打听不出。
      昨夜搂着我睡了一夜的苏公子,还真真是身世迷离。

      本来到天真小姐那儿是为她送饭的,没想到人家不仅吃得比我好还有美男伺候,我还担心什么呢。
      倒是苏钰和,一定是我刚刚出门他就回了院子找我,没有找到我,便来天真小姐这里找我,他走的自然比我快,所以就出现了我们擦肩而过的悲剧。

      作为一个职业奴婢,我一直觉得我很没有职业操守。
      我伺候天真小姐这些日子的种种,就是以下犯上奴大欺主的典型例子。
      可是到了苏公子这里,我想我不是没有职业操守,而是他总逼得我没有职业操守。
      因为,苏公子总是给我惊喜……和惊吓。

      我推开院门一眼便看到了苏钰和,苏钰和正坐在石凳上把玩着什么东西,我离得远,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他手中把玩的红色东西,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这东西,怎么这么像我丢失的荷包呢?
      我正想凑上去瞅一眼,但苏钰和也听到了开门声,立马将手中的东西藏在怀里。
      我有些犹疑,毕竟我知道自己只是奴婢,应该具有一个奴婢的职业操守,便也没问什么。

      “那个……苏公子。”我有些想问问昨晚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想来昨晚能发生什么事情呢,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何必明知故问,到时候这苏公子给我难堪我就不好应付了。
      我想了想,转了个话题问面前这位似乎永远有着温柔浅笑的苏钰和:“苏公子,快到午时了,你想吃些什么?”
      “郁郁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郁郁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公子……”
      “怎么?”

      我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你这样说话让我有一种我是你母亲你是我的亲生孩子,所以我需要照顾你的错觉……”
      苏钰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说些什么,笑容不减道:“那吃饺子好了。”
      “苏公子,我……”
      “郁郁你喜欢吃饺子么?你刚刚吃了解药,就不要做饭了。我为你煮饺子怎样?”
      “公子,算我求你了。你这样我真心感觉很烦啊。而且饺子是需要面皮肉馅的……”

      苏钰和置若罔闻,纤长白皙的食指顶住太阳穴轻轻揉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那绣着繁复暗纹的蓝色袖子滑下,露出了苏钰和的手腕。我这才发现苏钰和的手又瘦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淡淡的青筋微微突起,似乎在告诉我这个人的病很严重。
      “面皮我早就卖好了,饺子馅我也拌好了。郁郁你喜欢肉馅还是素馅的……”
      我有些无奈,但看着苏钰和那副病弱美男模样又狠不下心骂他,只道:“你既然什么都准备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苏钰和一脸淡然,眼角眉梢带着笑意。 “我自然是要询问郁郁的,因为郁郁是我未婚妻。”

      吃顿午饭居然也能扯到这上面来,我真心佩服苏钰和。
      我努力保持着脸上恭敬的微笑,心情慢慢平和后才开口道:“苏公子你够了。我那天的话说的还不清楚么?我们之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请你不要随便安个未婚妻的身份在我身上,我只是小小婢女,承担不起公子的厚爱。”
      苏钰和嘴角噙着浅笑,目光灼灼,“郁郁我是认真的。你以后就会想起来。”
      这句话是何意思?
      我思量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道:“苏公子……你不会还要告诉我,其实我是失去了记忆,你是我失散多年的未婚夫,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早就有了的事。后来我们失散了,你终于找到了我,一时激动难耐,决定先主仆相处培养感情?”

      让我惊奇的是,苏钰和竟然还偏头闭眼,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睁眼看着我微笑道:“郁郁你真聪明,连这等复杂的事情都想出来了。”
      我:“……”

      沉默。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吧。
      但我早已忘了。
      或许应该这么说,记得这些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
      我不是从前那个花郁郁,我只是我自己。

      正当这寂静之时,我似乎闻到了什么香气。顺着香气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小厨房雾气袅袅,还时不时传来木柴烧火时细微的爆炸声。
      “苏公子,你在煮什么东西?”
      苏钰和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浅笑道:“唔。我忘记告诉郁郁了。早前等你等得实在无聊,我就先让饺子下锅了。”
      我一阵无语后再次开口:“既然饺子都煮好了,那我们两人还争论这么久的饺子,不是像傻子一样么?”

      苏钰和起身,袖子落下遮住了那只苍白若白玉般的手。
      苏钰和一步步走向小厨房,宽大的墨蓝色衣袍使得他的背影更加削瘦,裙角袖边花纹繁复绚烂,像一个枷锁,锁着这瘦弱的身子。彼时日正当中,我站在阴霾下,强烈的阳光使他的背影影影绰绰,似乎眨眼间便要随风散去。

      风轻送来那男子宛若珠落玉盘的声音:“若是和郁郁一同傻,我也是愿意的。”
      我看着他瘦弱的背影,虽觉得这话无理,但也不由勾了勾唇:“傻瓜。”
      我似乎听到苏钰和轻笑一声,羞恼间快步走在他身后。

      刚才那一幕,雨后青竹两三丛,芳草萋萋如茵,缸中水若明镜,天光云影共徘徊。风送暖香来,雾气氤氲,日光也朦胧。美人玉立于前,若画中墨蓝色一抹,更飘渺。
      这样如画的墨蓝色,怕是豆蔻年华中最动人一抹。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被自己的想法所惊奇。想这些有的没的算什么呢。何必自作多情,陷入情网无法自拔,到时真相大白却被无情恼,一片真心向谁诉?
      我一直以为,自作多情是没有好下场的。我还是老老实实算了。
      虽然这个男人很好很极品,我也对他好感不错,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最好不要接近他。

      我和苏钰和就着那些刚刚煮好的饺子混过了午饭。我曾经见到苏钰和的房间里有一把剑,一直以为他是习武之人不会下厨,谁想他包的饺子圆鼓鼓不露馅,咬下去汤汁溢出,不管事肉馅还是素馅都味道鲜美。
      一边吃着饺子,我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端着碗坐在门槛上,目视坐在椅子上吃得不急不慢的苏钰和,咬着饺子含糊不清地问道:“苏公子,你是来药山治病的吧?我看你病得不轻,能医好么?”
      说完后又恼自己说话不禁大脑,竟然如此无理,急忙改口道:“刚才是我说错了。那个苏公子你来药山应该很久了吧?”

      苏钰和放下筷子,似乎没什么恼意,浅笑答道:“无妨。我这病是多年来慢慢生成的,医好倒不难,难的是治疗的时间太长。说起来我来药山似乎一年多了,郁郁应是见过宁歌吧?是宁歌将我送来的。药山那老头子硬要收我为徒,我没应。他倒好,使计让我拜在了半夏门下。我无心医术,半夏无法强教我。我便以病人的身份待在药山,没事的时候练练剑看看书。”
      我一边咽下嘴里的饺子,一边琢磨着他的话,突然想到了一点,甚是惊奇。
      “这么说,你是半夏的徒弟?”
      苏钰和想了想,点点头。“可以这么说。我算是他半个徒弟吧,名不副实而已。”
      “这么说,你是小姐的师兄?”
      苏钰和又点头。

      我心中不止是惊讶,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似乎是想要确定什么,我再次问道:“等等,半夏说他记不清楚自己有几个徒弟了,说明他收了很多徒弟,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我满怀希翼看着他,他却认真地让我想哭。
      “唔。不能这样说。那些弟子只是入门弟子,平日里都没机会和半夏及半夏的入室弟子见面,他们顶多算收来打杂种地的。如果要认真算的话,就只有我和你家小姐吧。”

      我觉得我有种想哭的冲动,世事纷繁,我以为我可以远离尹青玉的爱恨情仇,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
      我这苦逼的人生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天真小姐而活呀!

      我拿起碗筷再也没有了食欲。看着苏钰和纯良无害的面容,我突然感到很恐惧。如果一切是真的,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具下深藏不漏着的那颗心究竟是怎么样的?
      在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当半夏强了天真小姐后不认账,而半夏和天真小姐师兄也就是苏钰和两人将天真小姐囚禁折磨。

      我无法想象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突然发现其实我早就相信他了,仅用了两天,仅仅两天,这个人就骗取了我的信任。我是不是他的猎物,他在慢慢埋伏着,当我放松警惕之时,便是我的忌日。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而我在不久前才骂了这个人很傻。

      我浑身抖了抖,对上苏钰和关切温柔的目光,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道:“那个公子,我突然觉得不舒服,我想出去走走。你吃完了就将碗筷放着吧,我回来就去洗。”
      我起身想要逃,可一只微凉的手却拉住了我的手,那样凉的气息从他的手沁入我的肌肤,我不敢回头。

      这样的温度,微凉而不冰,似乎能除尽一切喧嚣还心头一片净土,似乎如潺潺流淌的清澈山泉,似乎就像是出水的如雪容华,倾了满心苍苍蒹葭。这样的温度,是我一向喜欢的,而在不知不觉中我也习惯了。
      谁折了这水上容华,送了我两日无暇。
      不曾记当年青梅与竹马,如今,青梅已谢,竹马已老,只剩苍白的错过。
      衣带渐宽终是笑话一场,最后你赠我年少微凉。
      这样的如玉一般的微凉。
      而我却忘记了,玉,是没有心的。

      身后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我甚至可以想象他此时担忧的目光,我甚至可以想象现在他皓齿轻咬薄唇,可以想象他眉头轻蹙的不解与忧愁,而最后我只听见他温柔的声音,亦如往昔。
      “郁郁,你……怎么了?”

      我抖了抖,甩开了苏钰和的手,我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这个人有这么多人护着,我甚至没有听到一个人说他不好。说明他骗取了这么多人的信任,而我也是其中一个,我想说的话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于是我只能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笑道:“我只是不舒服而已,苏公子谢谢你的关心。”

      然后我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

      我不知自己应该往哪里走,其实我心里也算不上多大的悲伤痛苦,只是觉着失落,一切的错误,不过都是因着我错信了人。
      其实这样也好,反正我一直是拒着苏钰和的,这下可以再做狠点儿,让他死心了。
      我从未承认我是他的未婚妻,现在不是,今后也不是。

      我苦笑。完了完了,花郁郁,你完了。这下真的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也许真的不是他的错,我想在马车中半夏曾经说过他徒弟的事儿,是我自己脑残记不住。人家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并非半夏子弟。只有我一个人傻傻地围着他转。

      可我毕竟是花郁郁,伤心甚的与我无关。在路边石头上坐了一会儿,心潮再是汹涌也平静下来了。
      站起身向着烈日伸了个懒腰,轻笑:“又不是生离死别,想这么多干嘛?花郁郁,你现在真是矫情。”

      寻了块芍药花开的地方躺下,将自己藏在繁盛的芍药花海中。看身边那绽放在枝头的芍药,花瓣层层叠叠。虽为艳俗,却开得轰轰烈烈。这千万朵芍药,不是孤芳自赏,而是相互依持而怒放的灿烂锦绣。

      有人说,当你看风景的时候要小心,因为你很有可能听到秘密。
      我想这个人说的太对了!
      此时我将自己埋在了芍药花香中,正想闭眼小憩一会儿,谁想秘密就找上门来。
      这个秘密当然也很特别……

      隐约间,我听到一个少女的娇俏声音,我觉着熟悉,仰头透过花叶之间的缝隙看过去,似乎是一个身着淡绛暗紫花衫的女子,身影与紫菀极其相似。
      紫菀身边的男子白衣飘飘,仙风道骨。应该是紫菀和半夏两兄妹出来赏花吧。
      我有些好奇,在花丛中悄悄移动了些许,这才听清楚了紫菀与半夏的对话。

      紫菀靠在半夏肩头,两人一齐坐在石头上。紫菀拈花一笑,红唇轻启道:“芍药花,将离草。今日的花真是格外灿烂。”

      半夏对紫菀一向是格外温柔:“师妹,你平日是不喜欢看这些花花草草的。怎的今日却邀了我来?”

      “这不一样啊师兄。春天到了嘛,这什么春心夏心也开始萌动了。”紫菀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半夏,捂着嘴咯咯地笑着,声若银铃。

      “哦?”半夏眉轻挑,看着肩上目光炯炯的紫菀,轻笑道:“我的小师妹看上哪家小子了?你可记住了师兄曾说的话?你以后渡过一生的人,我不求他功成名就才华横溢,也不求他腰缠万贯玉树临风,我只愿他待你好,愿意用八抬大轿娶你回家,简简单单,一世长安。”

      紫菀本是开玩笑的,听了半夏这番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响似乎悟出了什么,拉住半夏的手轻摇着坏笑道:“师兄还说我呢!你自己老大不小了都还是一个人。你……”说着睁大眼睛看着半夏,试探般问道:“你是不是心中早已有人,再装不下其他人了?”

      半夏眉头微蹙,长袖轻拂,斥道:“胡闹。”

      紫菀看到半夏这般表情,似乎更是确定了什么,笑意更甚,鼓着腮帮子道:“哪有胡闹?师兄,我都看见了。我本以为你会喜欢尹青玉呢,没想到那日看到你和那绯衣女子耳鬓厮磨,态度亲昵。长亭玉阶,倾心相许。那个绯衣女子极为漂亮,艳若桃李明艳动人,千娇百媚风华绝代。连我这个女人看了也不禁怔住。师兄,这样的绝色女子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半夏横眉:“师妹,你看错了。”

      紫菀浅哼一声,笑道:“哪有看错!我听到那女子还说什么离开这里随我走吧,我养你。一瞥一笑霸气外漏,师兄你是败在这样霸气的女子的石榴裙下了?”

      半夏眉头更蹙,不答,转身想要离开,紫菀眼疾手快拉住半夏的衣袖,撒娇般问道:“师兄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你就告诉告诉我,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半夏甩开紫菀的手,执意离去,紫菀挽留不住,满脸失落,估计她也不清楚为何她师兄发这么大的脾气。
      两人渐渐走远,他们说的话随风散去,我再也听不清楚。等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一刻钟后,我才放心地从花海中站起来。
      半夏和一个绯衣女子态度亲昵。这算是一个秘密么?
      那半夏岂不是对天真小姐没有任何想法?天真小姐岂不是暂时安全?

      我心里这样想着,午时得知真相的失落冲淡了些许。
      摘了一大把芍药花捧在怀里,差点淹没了我的头。唔。芍药开残春已尽,马上就要到夏天了。
      但是所谓主角,就是你就算不想见一个人也必须见,因为推动故事发展是尤为重要的。
      于是我刚捧着花没走几步,便听到了那我曾经一度欣赏现在讨厌的温柔声音。

      “郁郁,原来你在这儿,叫我好找。”

      我知道此时就算我默念一百遍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也没有办法了,因为此人就在我面前。
      蓝衣如旧,笑容依然,没有第一次看见半夏的惊艳,却如水上傲立的青莲,清净无垢。裁诗为神玉为骨,浅笑安然。
      我只能苦笑着抬头解释道:“苏公子这么快就找到我了。这里的芍药花开得很美,我一时看得痴了忘了时间。这些花都是我刚刚摘下的,我想着以后早上起床看见这些美丽的花儿,心情也会便好,便摘了下来。”

      苏钰和目光只是淡淡一掠过我怀中花儿,然后抬眸看着我的眼睛。那目光明明如此平静,我却觉得有丝丝寒意渗出。尽管低下头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寒意。
      这个人心情不太好,我想。

      “郁郁,你怎么了?”
      “我、我很好啊。”

      嗅着暮春芍药花香慢慢抬头看着面前男子俊容浅笑道:“苏公子别担心我了。其实我刚才只是纳闷……因为刚刚我听到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苏公子,其实我一直觉得白衣男子一般都是冰冷薄情的,半夏亦然。并且我一直觉得穿白衣服的男子洗衣服一定很麻烦,而他们往往无情找不到娘子,所以他们只好自己洗自己的白衣服……唔。扯远了。其实我想说刚刚我听到紫菀说半夏喜欢一个绯衣姑娘,我对这番情景是真的是想象无能。”

      苏钰和眉头舒开,嘴角轻扬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人之常情,和穿什么衣服无关。兴许半夏只是觉得惟有白色未染世间污垢而情有独钟罢了。不过其实我也一直好奇他是怎样每天都穿同一件白衣却并不染尘埃的。”
      我挑了挑眉:“或许他每天都在屋子里洗?又或许他的衣服都是一种款式的?”
      苏钰和笑着点头:“兴许。”

      于是我突然明了了,为何白衣男如此抢手。
      白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凝聚了此人美好的品质以及形象。试想,云山之巅,白衣飘飘,墨发轻扬,男子回眸,风华绝代。再加上些各种花瓣到处飞,风也跟着吹呀吹。那一场景,迷倒了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
      如若白衣男每天穿白衣并不脏衣裳,那只能说明两点。
      第一:他每天都在洗衣服。他是个勤快爱做家务的人。
      第二:他有很多套白衣服。他家里一定有钱。
      第三:他有洁癖不脏衣裳。他是个爱干净的人。
      当然还有第四第五还有第六,不过我大脑有限,就先想出了这三条。不过光是这三条就可证明白衣男定是有许多优点,居家好男人。

      面前的苏钰和忽然想到了什么,眉毛轻挑,淡笑道:“郁郁喜欢白衣?”

      我一听到这句话便知苏钰和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这货肯定也想穿着白衣满身气质。
      如果是苏钰和站在云山之巅,风吹呀吹,花瓣落啊落,头发衣服一起飘啊飘,回眸一笑,再无辜地唤一声郁郁,那我真的是想要跳崖自杀了。

      于是我坚定地摇头道:“当然不。我是个很俗气的人。对这种白衣服的仙人般男子接受无能,白衣服就是白衣服,总之在葬礼上我才穿白衣服。如今又没有死去,我穿着身丧服很晦气的。”
      说反话什么的我还是挺擅长的……
      苏钰和偏头想了想,然后笑着点头:“有理,有理。”

      我抬头看了看雨过后,未有云翳遮掩的浅青苍穹,阳光泻了满地鎏金。我看着怀中开得正好的花儿,怕这花儿一会儿就被晒焉了,便开口道:“苏公子,院子里应该有花瓶吧?这花恐不能久晒,我想先拿回院中插于花瓶内,可好?”
      “好。”

      苏公子转身踏在青石砖上,我紧跟在他身后,低下头看着砖上浅浅青苔。我和他之间隔着两步,仅仅两步,不远不近,但依然是距离。
      他似乎没注意到这点距离,只是偏头看着路边影子浅笑。
      其实这样也好,从一开始就慢慢隔离,不要有一点亲近,那样我不会在知道真相后怨恨,他也终究会厌烦这样缠着我的日子。
      到时他将是我再也无法触及的目光。

      我从不认为有什么爱可以天长地久。
      就算是一个男人再爱一个女人,等那女子去后独留男子一人,也不过是哭个一两天伤心三四天寻死四五次,再绝食半个月消沉五六年沉默七八年守身如玉十几二十年。可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时间冲淡。
      几十年后,男子又遇一娇俏丽人,巧笑倩兮眉目盼兮,然后搂着丽人在前妻墓前装模作样地叹一声:唉,我想你也希望我幸福。我们会好好生活的,以后我会常来看你BLABLABLA……
      如果他的前妻是我,我一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每天半夜跑他家蹲着闹得他无法安宁。
      好吧我承认我过于自私,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

      苏钰和突然顿住,我一时没停下来,捧着花撞上了他的背,药香和芍药花香缠绕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他的背影看起来明明那么瘦弱飘渺,可是我低着头站在他后面,挡住了所有阳光,我却突然觉得是那样如山般坚定,可以一直遮风挡雨。

      “郁郁你看。”
      苏钰和指着什么。我顺着他纤长的手指看过去,却见那一地如金色华绸班铺在地的阳光中,有两个交缠的影子。女孩那小小的黑色影子嵌入面前瘦弱男子的影子内,就像是男子转头侧身搂着女孩,两人互相汲取着温暖。

      我嘴上不饶人:“苏公子居然无聊到看影子了。呵。真好笑。”

      我白了苏钰和一眼。他嘴角一抹淡笑,那双翦水双瞳宛若漆黑苍穹中惟有的几点星子,简单却晶亮,更透着一股莫名的无辜。

      特别的是他那薄唇。那唇有着如沉寂月色下浸在冷月皎光里的青莲般的霜色。
      霜色,早秋浅浅的冰霜之色。这样的霜,自然染了秋天的萧瑟,也独有着冰洁无情。
      这样的霜色明明该拒着温暖;明明该迎向冰冷;明明应该轻抿唇行走在雪中,看那一片冰雪节白种傲立的红梅慢慢残落凋零,与泥垢混在一起,任人踩踏。
      可此时拥有这样霜色薄唇的苏钰和却贝齿轻咬着下唇,霜色中透出一缕血色。

      淡笑,眼神无辜,咬唇,再喊一声郁郁。
      这就是传说中的苏氏卖萌四步法。

      在苏钰和还没一副可怜模样儿喊我郁郁之前,我已经学着他淡笑,再努力瞪大眼睛以示我的无辜,再不轻不重地咬唇,轻声喊:“苏公子。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时间就是生命,浪费你的时间就是浪费你的生命也就是浪费你的青春,所以我们可不可以以后不要讨论什么天气变化人生哲学自然现象?”
      苏钰和倒是没和我争论,浅笑点头,在明媚阳光下,我才蓦然发觉这苏钰和笑着的时候颊边有两个浅浅小小的梨涡。

      我低头,继续在苏钰和身后走着,依然隔着两步的距离。

      眼见着小院子就在不远前,这苏钰和不知又发了什么疯,突然转身浅笑问道:“郁郁,其实今早你找不到我,是因为我去赴与宁歌之约。”
      我低下头踢石头:“哦。关我什么事。”
      他的声音温柔如昔:“当然。郁郁,半夏有和你说过关于我的事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异常认真的脸,那双眸子仿若夜空下的陷阱,因为仰望星光的璀璨而忘记了未知的黑暗,一旦陷下去,万劫不复。
      我偏头想了想:“唔。好像说过你家里被屠满门身受重伤什么的……呃抱歉我不是故意说起你的事情的。”

      “无妨。”
      苏钰和依然浅笑着,若细密如丝的春雨,温婉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地方。这样的浅笑,似乎我说的与他无关,是另一个人的故事。

      他顿了顿,垂眸,黑眸埋在了长若帘般的睫毛投下的一片阴影中。苏钰和似斟酌了一会儿,半响再抬头看着我,目光灼灼,开口道:“其实从前种种,都已经过去了。那些厮杀与剑影,与我而言,就像昨日的梦一般。我虽然记得,可那于我终究会淡的。我就算执意面对,也挽回不了什么。而光阴荏苒不等人,与其虚掷年华,不如珍惜眼前人。”

      我默……
      这种文艺腔……真的很让人感动木有木!
      我敢发誓我现在绝对没有脸颊发烫心跳变快!

      “哦。”我努力保持着面容上的平静,咳了咳转头,“苏公子你说的真是太对了。那什么,爹爹娘亲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妹妹弟弟叔叔伯伯,我们要好好珍惜亲人?对吧?”

      苏公子笑容不减,那双星眸若春日乍然绽放的绯桃花般明丽,在午后熹微日光下散着春慵。
      “郁郁一语中的,你便是我的亲人,我自当要珍惜。”

      这货又来了。
      我扶额:“喂苏公子,你很喜欢给别人安一个莫名身份么?”
      苏钰和浅笑:“郁郁知道便好。”
      我努力保持微笑:“唔。可是苏公子我从来没有承认,所以这是不作数的。”
      苏钰和继续浅笑:“郁郁你不用承认,我父亲常教导我,女子脸皮薄,常常会做出一些违心的事情。所以作为男子要明白一个女子说的和想的是不同的。”
      我不甘示弱:“苏公子你这是在说我不是一个女子么?”
      苏钰和垂眸拂袖:“看。郁郁你又口不对心了。”
      我:“……”

      对视良久,我终于败了。
      和这货说话就做好惨败的准备吧!

      我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转移话题:“说这些有的没有又有何用?对了公子,你不是说你去赴宁歌之约了么?这和你满门咳……你的身世有何关系?”

      苏钰和看着我,抿唇,后答道:“其实宁歌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你家小姐一样,幼时便被人屠满门夺走家中之宝,我拼命逃出,隐藏世间。后被好心人所救,其间我遇到了一个……堪比亲人的人。”
      苏钰和说道这时目光灼灼,又道:“她教会了我很多,是以我心中的仇恨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慢慢消磨。”

      “可后来在一次外出途中,我被魔教所掳。之后被关在魔教四年,等我終找到机会逃出来后已身受重伤,幸得宁歌相助,将我送到药山医治,经一年多时间才恢复。”“

      “后来药山老头子见我在学医方面不太笨,便起了收徒之心,我不依。他便使计谋让我拜在了半夏门下。可笑的是,我明明都放下了,他们却都还以为我一心扑在报仇上。其实,不久前我的确这么想过。可后来,突然发现,那些都不是重要的,我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他们找来宁歌,就是想要让我去学医。他们只是觉得,我一旦学医就会忘记从前的报仇。但既然我忘了就不用了。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也许学学也不错。人世间有百媚千红,独有一抹才是我的情之所钟。当那一抹颜色被病所累,我再不会束手无策……郁郁,你喜欢医么?”

      我低下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每个人的心底也许都有那么一个男子,他会惜你疼你理解你,会温暖你微凉的手,会送你春日开得最艳那朵娇花,会揭开你的盖头,不离不弃。
      男子如他,他如城。可惜我已不再有那个所谓的豆蔻年华了,也许苏钰和的情,只是无心之过,轻易感动你就输了。

      我扬唇苦笑:“我喜欢啊。我怎么不喜欢?苏公子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啊。只是苏公子,你话里的满满情谊我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我希望苏公子不要错付了心。”

      “我没有错付了心。我知。郁郁,我知你并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我知你懂我说的话,我是真心的,我可以等你,等你长大娶你回家。我真的可以等……”

      我猛然抬头。

      四月熏风落于花影,我捧着艳若赤玉的芍药花,看着男子的面容在日光下渐渐模糊,惟有那轮廓渐渐清晰,刚硬而深刻,刻入心底。
      我开口问:“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男子浅笑:“其实,只是因为我知,有些东西,不能看表面。”

      “郁郁,我知你一直防备着我。但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因为一旦告诉了你,就会让你陷入困境。所以我只能默默地等待,等待你卸下心房,等待你也发现自己的心意。”

      那一抹浅笑刺入心底,我不知心中是那纠结在一起的千般思绪又是如何。
      是高兴?我本一抹幽魂,本应饮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应回首看那黄泉路上满路彼岸花妖娆,然后忘记今生种种。却因前世之约附身在这幼童身上。他人看到的,只是这身体,而他看到的,只是我。
      亦或是伤心?这样一个男子,囚禁折磨尹青玉,披着羊皮的狼。却只有他看穿了我这具身体。
      亦或是苦笑?我一直将自己缩在壳中,伪装着自己,却不料早有人揭下了我的面具。

      而最终我不过看着他嘴角浅笑,清楚地听着自己嘴里说出冰冷的话语:“苏公子,有没有人告诉你。一个人最忌讳的就是笑容,笑容一旦多了,就会变得廉价。你再是温和,也不过只会让我心烦。”

      说完后我心里才开始后悔。
      花郁郁你又矫情了矫情了!你装什么冷漠啊你,不是这料子就不要装。看看你都说些劳什子莫名其妙的话。
      人家至少到现在为止是个大好人。说不定是小冥王给的纸上写错了,人家真的是个大好人。
      不管是电视现实小说中不都有过这样的悲剧么?因为他人的只言片语误会了一直倾心自己的人。

      可是这样想了想,我就再一次摇头否定自己。
      花郁郁你又动摇了又动摇了!虽然面前这个人生得一副好相貌,声音醉人,说的话更是如网,一旦缠上,便将永远束缚。这人很危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狼要从娃娃抓起。

      我终于坚定了决心,再次抬头之时再没有丝毫动摇:“苏公子,你听清楚我说的了么?”

      可苏钰和却依然浅笑,正当我疑惑他会问一句郁郁你刚才说了什么时,他收起笑容,拂袖偏头看着我,皱眉严肃问道:“郁郁你原来喜欢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调调。唔。我明白了。”
      我:“……”

      苏钰和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光阴荏苒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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