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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朝会,富贵莫轻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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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也是我作为一个新生儿三朝的日子。我的父亲约摸着是在外地为官,此处当是官署。既是不在家乡,父亲便也没按规矩等帮我洗完澡,祭祀好祖先后再去母亲的娘家报酒,似是在我出生当日便打发仆役送信去了。除了给母亲的娘家报酒,父亲这几日还广发请帖,请了不少城里的知交好友、官员下属,在府中开宴,庆祝我的出生,照母亲的说法,都好些年没见父亲如此开心了。
从昨天开始,整个府里就显得很忙碌,时不时的有侍女进到房里,向母亲请示着各种事情。她们谈的东西,我没怎么上心地去听,一则作为现代人的我,对于这些仪式细节,实在是知之甚少,想听却也听不明白,另一则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以后,我便一直沉浸在各种迷茫与不解之中,不断重复着思考、否定、再思考、再否定的过程。我起先还曾为自己究竟是不是“成功”地自杀了而纠结不已,虽然我至今相信,当我自江岸跃下时,是一心求死,力图解脱的,但经历这一番生死之后,现在内心的企盼,却更多地希望自己仍好好地活着,想着如今的境地,或许只是一场意外,一场梦,说不定哪次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又躺在了那张熟悉的大床上。想想以前看过的穿越故事的主角们,在发现自己回到陌生的古代时,总是能很快知道自己所处的时代、所处的地方,随后便开始想着如何回去,我却是悲催的一无所知,也无力去想怎么回去。一个被紧裹在襁褓中的婴儿,站立尚且不行,还能做得了什么事情呢?想到后来,心中却只剩难过与无助。
难过归难过,思考之余,我这几天也一直在努力适应着如今的这个新身体。手脚虽是依旧无力,但趁着母亲和侍女不在意的时候,我偷偷地尝试着说了几句话,听着仍是含糊,但应该已能表达些意思了。只是我如今却是绝不敢漏出一句,生怕吓坏了这两个生我养我的爹妈。想想若是三个月大的孩子开口说话,还有希望被当作早慧的惊喜奇迹,但一个三天不到的孩子说话,奇迹固然也是奇迹,但惊喜却是未必,惊悚倒是差不多。
自今早醒来以后,我便决定暂时什么都不想,只好好地看看古代的三朝之礼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睁着眼在母亲身边躺了半天,才听得一个侍女在屋外问道:“启禀夫人,时辰到了,小姐可能沐浴换衣了?”母亲应了一声,便见一个年纪稍大的侍女领头,和几个年轻些的女孩子一起,抬着一个浴盆进了屋。
盆里已是盛满了水,闻着却不是一般水的味道,竟是有些清新香甜。只听那个领头的侍女低头禀报道:“夫人,水已用桂花心、柑橘叶煮过,冷热合适,可以给小姐洗了。”“嗯。”母亲应道,“盆里可有放上三粒小石子?”“放好了。”“那就快洗吧,手上轻细着点。洗完了就去禀报老爷,好让老爷祭告祖先。”
我一边听着母亲的吩咐,一边想着她刚才提到的桂花心、柑橘叶,还有三粒小石子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可惜这些规矩在现代的社会早已没多少人还在循着操持,我自然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很快洗完了澡,马上便有侍女被母亲遣去父亲那里报信。估摸着又过了快一个时辰,在侍女仆妇的请安声中,父亲推门而入。“夫人,宾客们都到了,我带宓儿去见见大家。”母亲应承着,吩咐侍女将重新裹进襁褓中的我抱到父亲怀中。我睁大眼睛看着父亲,只见笑容又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
来到客厅,原本正席地而坐互相攀谈的宾客们纷纷立起上前,一时间各种道喜、赞叹、祝福的声音围绕在了我的耳边。父亲一边乐呵呵地回礼,一边时不时地问一句:“小女可是漂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便是一次更为开心爽朗的大笑。
不少来宾都赞父亲给我的名字起的好,人如其名,面对这么多的陌生人,居然也没紧张地大哭,只是安静地看着,将来定是个能见大世面的人。他们的赞美,父亲听着受用,我却听着有些有趣——他们只知我是个出生才三天的婴儿,却不知我的心思里,是一个已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七年的成年人,面对这种在古代难得的热闹家宴,开心尚且不及,又怎么会有哭的打算与精力?
正在那儿自得其乐地想着,却觉父亲停了下来。我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戴进贤冠,面貌清癯的男子正低头静静地看着我。我撇了撇嘴,睁大着眼睛,用一幅懵懂的表情回望他,心里却想着,看,看,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吃掉。想到这里,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耳边立刻又响起了父亲开心的笑声。
我的笑脸一定很可爱,我得意地想着,可那个男人却只是微笑着对着父亲点了点头。父亲敛了笑意,将我交到旁边随着的仆妇手中,很郑重地向那人行了一礼,“刘君善相,在下的几个子女都请刘君相过,这个孩子是老夫如今的心头至爱,还请相上一相。”那人忙着还礼,“甄夫人有身之时,可有异相?”“异相的话,就是就寝时经常做梦梦见有人把一件玉衣盖在她身上,这样的梦也做了好几次了,就是十二月丁酉,孩子出生那天的前几日,也都做了。”那人想了想,又看看我,便对父亲一拱手,“恭喜甄大人,我刘良至今相人无数,大人的几位公子小姐也都照了面,可如今这位,却是太过尊贵,以致在下不可再多言。”说着,竟便要告辞离开。可他的这番言语早就令的父亲的喜悦又高涨了好几分,岂能让他如此便走,忙叫了身边的小厮去拿了赏钱送上。那人也不推辞,道谢而去。
我在一旁看着却很是不屑,只差从嘴巴里发出“切”的一声了,真是挺能装的,本以为只是个儒者,想不到还是个看相的,看了我半天,讲几句好话竟然就拿走我家这么多钱,这钱还真是好骗。我这么想着,我的父亲却显不是这样的心思,别的宾客也是纷纷上前,开始又一轮的道贺。父亲听着开心,我早已烦了,想着自己是个婴儿,便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哭声引得父亲一阵慌乱,赶紧将我送回到母亲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