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后面的男孩和我前面的女孩》湿了的鞋

8、初三篇（一）

　　初三的来临，意味着中考也不远了。初三第一个学期，我们还是有新课，并且难度忽然加大，尤其是数学和物理，数学多出了几何学，物理加了电学。大家都开始卯足了劲啃书，连平时只知道漫画和游戏的男生也收敛了很多。
　　不过，几何学里空间的概念比较强，女生学起来比男生吃力得多。第一次小测验下来，我只考了92分，很多男生分数都比我高。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章晓雯还不到90分。但她倒没显出太多的沮丧。经过那一年的失败，她成熟了很多，再不会被这样小小的失误打击到溃不成军。班主任也没有批评她，只是脸上有点严肃，让她自己注意。她调皮地吐吐舌头，还对我和姚依梦眨眨眼。那一刻，我看到了她内心真正的坚强。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朱宇轩在我前面的桌子上放了一杯豆浆，还有一叠稿纸。我半抬着头，直愣愣地盯着那杯豆浆。那只是一杯很普通的豆浆，就是学校小卖部里的那种，可是，他为什么要放在她的桌上？他不怕影响她学习了吗？她来得那么晚，不怕豆浆凉了吗？嘴唇嗫诺着，低不下头，挪不开眼，手里的课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我捏皱。我拼命咬着唇，不让眼泪流下来。我知道，我一直想掩盖的，他们对彼此的关心，终于还是盖不住了。
　　章晓雯今天来得倒是比平时早得多，手里捏着校门口买的早餐。在看到桌上的豆浆时，没有惊讶，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就坐下来，边吃早餐，边看那叠稿纸，很是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看看她又看看朱宇轩的怪异眼光。时隔半年，在大家都以为他们之间早已结束的时候，这样的举动难免让人震惊。
　　早操以后，我勉强吊着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八卦一点，跟姚依梦一起，“严刑拷打”章晓雯。章晓雯躲避不过我们的四只魔爪，终于讨饶：“哎呀两位姐姐，痒！痒！别挠我了，我招，我招还不行嘛！”
　　“快说，什么时候又和朱宇轩勾搭上了。”姚依梦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着问。
　　“什么勾搭呀，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就是暑假的时候，他又给我打电话了啊，然后我们又跟以前一样聊天了啊。”
　　九月末的天气，正好赶上“秋老虎”，热得不行。可是听到她的回答，我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鸡皮疙瘩也起来了。难怪，暑假开始，朱宇轩给我打电话就少了，我还一直安慰自己，是因为暑假我没有跟晓雯在一起，所以他就不找我了。原来，原来他们又开始煲电话粥了，他们又和好了，那我怎么办，是不是，朱宇轩再也不会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他不会再需要我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保持笑容是那么的累，要牵动脸上好多块肉呢，我那么用力地吊着嘴角，为什么它还是在往下挂呢？幸好，姚依梦的注意力全在章晓雯身上，章晓雯则看着远处，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我。
　　姚依梦继续着她的拷问：“好啊，那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及时汇报！只记得给他打电话，都忘了我家的电话号码了吧！你这个见色忘友的东西！”边说边在章晓雯的手臂上拧了一下，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解气了。
　　“喂，死女人，很痛啊！”
　　“活该啦。暑假也就算了，开学那么久了，我们天天在一起玩，为什么不说！”姚依梦双手叉腰，那样子让我想到了鲁迅笔下的“圆规”。
　　我么，可能就是祥林嫂了：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朱宇轩怕影响了章晓雯的学习，却忘了章晓雯早已回归“王位”；我以为我不传递，他们就不知道彼此的心意，却忽视了青春萌动的力量。
　　“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就没说啊。半年的时间，不是友谊的结束，我们都在成长。有一段时间，我们都觉得，那时候我成绩下降，真的是因为我们聊天的关系，所以不敢再联系。可是后来，我慢慢明白，真正影响我的，是我自己的心。维持友谊和专注学习其实并不矛盾，就像我和你们之间的友谊不会影响学习一样。只不过，和男生关系那么好，毕竟是第一次。那段时间，我心态不稳定，才导致了成绩下降。现在我分清楚啦，只是一段友谊，不能因为对方是男生，我就要和他断交吧。”
　　她这么说的时候一脸平静，可是这些话却在我和姚依梦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在我们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跟异性相处，不像小时候那么自然，也不会像大人一般坦然。尤其是朱宇轩那种王子一般的人物，跟他说一句话，胆子小的女生都会脸红，胆子大的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羞涩、得意和受宠若惊的表情。可是章晓雯居然能把这段关系的本质看得那么透彻，对于朱宇轩特殊的关心看得那么淡，我不得不承认，她站得比我们高得多。相比之下，我们对她的各种羡慕嫉妒恨，显得那么的可笑。而我也终于认识到，朱宇轩喜欢的，绝不仅仅是她展现在表面上的优秀了。很多年后，每当我因为取得一点小成绩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当年的这个画面，然后告诉自己，要看清楚本质，路还很长，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至于豆浆嘛，我以前都在家里吃完早饭，来学校就很晚。初三比较紧张了么，我想早一点来，多读一会书。他说让我来学校门口买早饭啊，还说会给我买好豆浆，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呢，没想到真的买了。”章晓雯云淡风轻的解释，却透着朱宇轩对她的一片心意。
　　从那以后的每个早上，章晓雯的桌子上都会放着一杯豆浆。有时候不只有豆浆，我看到过的，还有香蕉、草莓和用保鲜膜包好的菠萝——都是章晓雯喜欢吃的水果。据说，每一样都是朱宇轩亲手洗切的。
　　哦，对了，还有那叠稿纸。那是朱宇轩自己整理的几何类题目归纳笔记，我有幸“拜读”过，有常见的习题，也有他自己写的，把各种方法总结在一起的综合大题，诙谐幽默的语言，融会贯通的技巧，比枯燥乏味的参考书有价值得多。而在我看来，这套笔记，和当初那首藏头诗应该还有同一个目的，就是哄章晓雯，怕她因为数学考试的失利心情不好吧。虽然章晓雯已不再那么脆弱，可是谁都不会嫌受到的关心太多的。这叠笔记，后来成了章晓雯的法宝，每次考试前，她都会拿出来仔细地看一遍，即使后来，里面的内容她已经非常熟悉。我问过她为什么，她想了很久以后说：“可能是一种安慰吧。在这个地方摔过跤，每次走到这里就难免会心慌。重新再看一遍，会觉得有人在背后支持着，就有勇气走下去了。”
　　朱宇轩以他独特的方式呵护着章晓雯，晓雯默默地接受、 感激，而她回馈他的方式，便是无条件地信赖和某种程度的依赖。我在一边看着，心里还是很酸，却不会再嫉妒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和朱宇轩有点同病相怜吧——我喜欢他，他喜欢她，她却当我们都是好朋友；也有可能，我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内心柔软却坚强的女孩，这样的喜欢，超过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