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后面的男孩和我前面的女孩》湿了的鞋

6、初二篇（三）

　　初二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在那场大雪之后如约而至。只是，成绩的排名却不是预料中的样子。朱宇轩依然是第一名，这似乎是必然的；我排在年级八十多名，不好也不坏；而章晓雯，却到了年级第十四名，如果除去政治之类的“副课”，主课的排名，要到年级三十多名。这是已经让大多数人“仰止”的排名了，可是对于从来没有下过年纪前五名的章晓雯来说，却是莫大的打击。
　　我依然记得看到成绩那天她呆滞的目光和眼里打转的泪珠，也清晰地感受到背后，来自朱宇轩的僵硬和低气压。对于他们的事情，知道的不只是同学们，还有各科老师。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的，在他们成绩还不错，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老师已经察觉了。所以，当放假那天，班主任虽没有指名道姓却意有所指的批评中，他们两个都惨白了脸。
　　“早就跟你们说过，高压线不能碰不能碰，你们就是当耳边风。每天打电话，有什么好打的，时间太多不如多做些题！有些人，不要以为以前成绩好，尾巴就可以翘天上去，碰到高压线摔下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初二是多么关键的一年你们知不知道，现在不打好基础，到初三了想努力都来不及了……”
　　班主任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带着乡音的语气有恨铁不成钢，也有一些鄙夷。我想，他一定是认为，章晓雯就跟他以前带过的那些女生一样，到了初二，成绩就不行了，偏偏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谈恋爱”。不知道是不是同为女生的缘故，我觉得这些批评里，针对朱宇轩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劈头盖脸地砸向章晓雯。我不晓得男生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听完这段训斥，但是很多女生，当然包括我，刚开始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叫你霸着朱宇轩，叫你享受朱宇轩的宠爱，叫你平时一副趾高气扬自以为是女王的样子，这回摔疼了吧！可是慢慢的，我竟然生出了一些同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们这个年纪，又是看着琼瑶剧长大的，谁没有偷偷动过心啊。章晓雯虽然因为朱宇轩的事情，让女生们心有芥蒂，可她毕竟没有太大的过错，对于她的优秀，同学们也是有目共睹的。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成绩下滑已经够她难过了，班主任还往她伤疤上撒盐。所以到最后，大家都对这个有些势利的班主任生出了愤愤然，转而同情章晓雯。而我，显然也忘记了曾经的诅咒。
　　我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那一刻，章晓雯心里的翻江倒海和刻骨铭心，但我想，一定是很痛的吧。因为后来，她的心高气傲就收敛了不少，好像忽然间成长了很多。而我和章晓雯的友谊，也是开始于这最初的同情。
　　寒假在班主任的补习班里，我得知了他关于章晓雯事件的消息来源。不是我们一度猜测的有同学打小报告，而竟然是她的妈妈。因为对于女儿天天煲电话粥这件事情感到担忧，着急的母亲向老师们求救。其实从家长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举措再正常不过。我们的家长，真正关心儿女的，有几个没有给老师打过电话呢。可是当时看在我们眼里，却有一种被共同背叛了的味道。我们的父母，竟然背着我们，把我们的小秘密告诉老师！在学校里，爱打小报告的同学从来都是被大家不耻的，这样的角色换成了父母，只会加重我们的失落，因为，父母比同学更亲。不过，章晓雯的母亲似乎对老师强调过，无论如何不能当面说章晓雯，这也是为什么，一向以“毒舌”著称的班主任，没有点名批评她。这个举措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又要“告密”，又不让说，这不是矛盾吗。后来，当我们慢慢长大，才终于明白，这其中包含了一个母亲，对女儿怎样的了解、爱护和矛盾。
　　从那个寒假开始的整整半年里，朱宇轩和章晓雯都没有再打过电话。因为姚依梦没有再传递过这样的信息，而后来，我也得到了当事人的证实。
　　这个寒假，章晓雯应该是进行了一番恶补，开学的时候她瘦了很多，开学后的月考也恢复了女王的位置。她依然每天踏着早自修的铃声进教室，也依旧和姚依梦咬耳朵，但是，那只是一种习惯，无关朱宇轩。
　　开学以后，由于高个子的男生越来越多，我的位置不得不往前移。这一次，我坐在了章晓雯的后面。
　　把向后转的习惯改掉，我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再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地问题目，我积累了很多疑难。因为一直有朱宇轩，而成绩不怎么好的我，也不敢问老师，怕问的问题太弱智被嘲笑。为什么不怕朱宇轩嘲笑呢？我也说不清，也许，潜意识里就知道，他不会，所以，他向来人缘就很好。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月考的时候，我的成绩落到了两百多名。这回，轮到我尝“苦果”了。看着一片红灯的试卷，我心里充满了惶恐。两百多名，我和朱宇轩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就算没有章晓雯，我也无法靠近他一步。而这样的成绩，也对我的未来敲响了警钟。我们初中的重点线，一般都是划在年纪前两百名，超出了两百线，就意味着有可能与重点擦肩而过。对我来说，就是一片灰暗的前途，和没有朱宇轩的高中。
　　在订正错题的时候，我心里很是纠结。很多错题我都不会，朱宇轩又和我隔了三排，周围的同学要么成绩一般，要么就是……不是没想过请教章晓雯，可是因为朱宇轩，总是不想低她一等。其实她成绩比我好这是事实，我向她请教也不会低她一等，可我就是别扭着。还有，她以前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我害怕靠近，会被她啄伤。朱宇轩不会嘲笑我，不代表她不会。
　　心里的两个小人打架了好久，那个积极上进的小人终于打赢了。我用笔戳了戳章晓雯的背，她转过身来。这一转，就转出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
　　不知道是大家对她的误解，还是那次期末考试失利后的改变，反正，在给我讲题目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这朵玫瑰花的刺。她从不烦我，无论我问的题多幼稚，她都教的很耐心。她没有朱宇轩那么厉害，问一道题就能随便举出很多个例子，以此教我同类题的做法，省时省力。她讲不来方法，只会说这道题怎么做，如果她有过归纳，她会把参考书一本一本地翻给我看；如果没有归纳，下次我再问类似的题目，她还是会仔细地给我讲解，然后我们两个常常就在这样的过程中，共同恍然，原来这类题是这个做法。在没有朱宇轩的日子里，我们两个曾经都依赖着他的女孩，一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