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后面的男孩和我前面的女孩》湿了的鞋

5、初二篇（二）

　　从那天以后，我开始注意观察章晓雯。我们的早自习按照规定是从7点15分开始，但是大家一般自发地都会在6点半到7点之间到学校（读书真的很辛苦啊），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会轮流着来监督我们，偶尔答疑，班主任时不时地也会来凑个热闹。章晓雯一般都是在家里吃完早饭，不像我们，在学校门口买进来吃。所以她一直来的晚一些。不过初一的时候，她还能赶在老师来之前进教室，可是初二以来，她似乎都是踏着早自习的铃声冲进教室。那个时候教室里已经一片琅琅书声，因而她显得特别突兀。她坐下来的时候一阵稀里哗啦的掏书声，但是翻开书以后她又没有读。她跟姚依梦装着念书，其实说悄悄话的样子，以为很隐蔽，但是仔细看还是很明显的。至于说的内容，姚依梦每天放学都会跟我“汇报”。
　　“昨天物理课讲的内容，我和晓雯都不是很懂。我们折腾了半天以为懂了，结果做作业的时候还是不会。晚上晓雯就在电话里问朱宇轩了，朱宇轩帮她把整个章节都梳理了一遍。哇，他好厉害的，后面的他都自学了，串联起来就容易理解多了。”初二的时候我们开始学习物理，对很多女生来说，物理是一只很抽象的拦路虎。我们班有一大部分女生，在初接触物理的时候觉得云里雾里的，包括章晓雯。原来有一些成绩很好的女生，就因为物理拉了后腿，名次是一蹶不振。章晓雯比我们好，因为她有一个“好老师”。从这时候的物理，到初三时候的数学几何，再到后来市重点中学的单招考试，朱宇轩一路为章晓雯保驾护航。章晓雯曾经说过，她非常感激朱宇轩，但仅仅是感激而已。可是当时，朱宇轩对她的特别，羡煞了多少女生，又击碎了多少青春的梦。
　　“我跟你说，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朱宇轩给了晓雯一封信唉！不知道是不是情书。明天早上就会知道了。”姚依梦的话让我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我说不清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等到第二天放学。有些害怕，害怕他对她的好会又一次让我心痛；却又有些期待，就像看电视剧，他对她越好，男主角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愈加完美。
　　“晓雯邻居家的大哥哥忽然回东北老家了，再不回来了。走的时候都没有跟她说，她父母也没告诉她。要不是她去看他，都不知道呢。这个大哥哥是来打工的，租在她家对面几年了，晓雯很喜欢这个大哥哥的。前天晚上听说在电话里哭了很久呢。然后朱宇轩就哄她啊，晚上还给她写了一首诗，就是昨天的那封信啦。诗的内容就是劝她别难过啦。但是，那竟然是一首藏头诗唉！连起来也是一句话，还是叫她不要哭，里面包括了她的名字。吼，要不要这么浪漫啊！”
　　朱宇轩的文科谈不上很出彩，只能说成绩很好而已，也就是说，在语文上，他只能算是应试教育的产物。他写出来的藏头诗，想来也就只能是通顺的打油诗罢了，可在那个时候的我们看来，他为哄章晓雯而写诗这个举动的意义，远远大于诗的内容。
　　这样让我心痛又心动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们在彼此各学科摘记本的首页上，都写了勉励的话，每节课翻开摘记，首先看到的都是对方的字迹和心意。
　　比如章晓雯喜欢看电视剧，那时候《情深深雨濛濛》刚上映，她迷得紧。不过朱宇轩向来不看这种没营养的电视。可是有一天我们在聊这个电视的时候，朱宇轩竟然对剧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姚依梦猜，他一定是为章晓雯去看的，那样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就能多一点话题。
　　比如有一次我听到朱宇轩的同桌在跟其他男生聊天的时候说，每天早自修，章晓雯跑进教室的时候，朱宇轩都会抬头看看她，有时候微微地笑，有时候会捂着嘴笑得一颤一颤的，书都忘了读。
　　比如，还有很多的比如。这些都是听说和猜测的，而初二的那年冬天，我亲眼看见了。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地上、屋顶上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在我们这些南方孩子的记忆里，下大雪还是幼年时候有过的事，可想见看到那么大的雪，我们是何其的兴奋。打雪仗是难免的了，男生早打成一团了，下课的时候打得火热，上课了还意犹未尽，偷偷带着雪团进教室，趁老师写板书的时候你砸我来我扔你。雪化了以后到处都是一片潮湿，加上又是冬天，教室里就显得格外的冷。
　　章晓雯有些埋怨，看着又在外面“胡闹”的同学们，她眼里是赤裸裸的不屑和隐隐的羡慕。她就是那种自以为很成熟的好学生，认为初二的我们再跟小孩子一样打雪仗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所以她鄙夷。可是，她又是从小埋没在学习里的孩子，没有看过葫芦娃，不会跳皮筋，更不知道玩弹珠的乐趣，简而言之，她没有童年。所以看着大家在雪地里那么开心地笑着、吼着，她心底里是羡慕的。只不过，她的矜持、骄傲和“稳重”不允许她加入。她就这样环胸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奔跑的人影。周围还围着一圈跟她差不多的“好学生”。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而四周转着看男生们在班里追逐打闹，时而瞄一眼章晓雯，呵呵，不同的场景，构成一出闹剧。忽然，朱宇轩走向她们，我有一瞬间的呆愣，跟我一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那一群女生，包括中间的章晓雯。初二以后，他们在学校可是很少说话呢，他脸上那明显的笑意，是什么意思呢？
　　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朱宇轩就告诉了我们答案。他把手里的一团白雪，“砸”向了章晓雯的脸，然后果断逃离现场。两秒钟后，教室里传出了章晓雯刺耳的尖叫，“朱宇轩——”似乎是气急败坏的声音，可是为什么，脸上却洋溢着那么灿烂的笑容呢？于是，刚刚还不屑于打雪仗的人，也加入了奋战的队伍，不过，目标只有朱宇轩一个。
　　我在边上很是没心没肺地笑着，真的，是没心没肺的，我笑得拍起了桌子，笑痛了肚子，还，笑出了眼泪。
　　那场雪，覆盖了整个大地，也冰冻了我的心。我用很成熟的口吻对自己说，“为了一个男人，把心丢了，不值得！”而且老师和家长们都说，早恋是个肥皂泡，他们会尝到苦果的！
　　自以为很是恶毒的诅咒，现在想来，也只是一个孩子的不甘和吃不到葡萄的嫉妒。只是没想到，他们真的尝到了“苦果”，而我也没能像自己想的那样，坚决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