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雪之岚雨》阳春江上客

26、 霞光初现(2)

　　在一老一小达成共识的时候，犹在船板上的两位在 “互诉情衷”，不，单方面的衷肠而已，娓娓道来，情深无限；另一个不出所料，面对意外的惊喜绝对不只受宠若惊。
　　话说那夜岚剑泓踏水渡江后，循着气息追击以一击三回力的上乘招数袭击船底的神秘高手直至三里外的杂树林。岚剑泓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那人绝对是皇甫无法抗击的高手。无关功夫，论轻功皇甫的可在任何险恶中从容脱身，但有一种人不会给敌手功败身退的机会，那名高手就是这种人。不仅武学修为极高，就连机关阵法、施药使毒、调兵遣将的本领皆属上乘，而且蛇蝎心肠，谈笑间杀人无形，不论忠奸善恶老弱妇孺。这个人，只要他想，岚剑泓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寒山阁四煞之一的白煞！一个潜形莫显，隐寂无名，深谙韬光养晦的男人，身为寒山阁四煞之一却几乎不曾出现在江湖。可惜另外两个尽心尽力惑乱江湖争取得恶名昭彰，却失势得太早，了解得太迟。欲夺之必先与之——寒山阁中野心最大，耐性最好的一个，却是白煞！一个从来不参与争赏邀功的隐者一样的绝世聪明之人。
　　“寒山白煞！？……改朝换代的时候终于还是到了！”甫听到这个甚少听闻的名号，皇甫忽然发出如此的感慨。岚剑泓的眼眸敛入奇异的神色，“你知道？……也对，没什么秘密是你拿不出来的。”语气里流露着真心的赞许，为皇甫的本事和成就。
　　岚剑泓难得的褒赏，皇甫不客气地泼冷水。“少在那边与有荣焉。”冷眼蔑视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家伙理所当然与有荣焉，没有当年的无情叛离，他怎会万念俱灰之后发奋图强壮大山庄。“雨浮山庄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神通广大。为了号人物我折了两口钉子……”那是雨浮山庄近年来少有的挫败。“……得到的情报也很有限。”皇甫想到了浦水偷船出走的原因——怕赶不及——来者竟是寒山白煞，如此莫怪大家一窝蜂的紧张兮兮。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难得走动，不会是为了散散步透透气的吧！”厉芒直逼岚剑泓，坚定不移的望进两泓幽深莫测的黑渊，直欲召唤出名为“真心”的野兽。
　　要把一切坦白的是你，就让我见识你的坦白可以到达什么程度？你的诚意可以到达什么程度？
　　无言轻笑，隐藏起晨光中几乎无所遁形的一抹寂寥。岚剑泓改紧捏皇甫的手为轻轻揉搓，感觉手中柔荑微微僵硬却没有抽出，不觉唇角些微弯起。这双手保养得很好，表示手的主人很珍惜自己，这样，很好。
　　“他的确有目的而来——却不是针对我们。不用露出那种表情，雨浮山庄的情报只收到他尾随我们而已吧？”
　　这个……还没来得及问浦水，姑且算是吧。点点头，目光示意岚剑泓继续说下去。
　　“他只为扫平最后的障碍。”言及此却顿住，挑动好看的剑眉，示意皇甫接下他的话端。
　　不屑的冷笑——这种程度的推理难为三岁的小孩还说得过去，拿来挑战他皇甫晋少？
　　“寒山黑煞！”清朗嘹洁的嗓音一语中的。看到岚剑泓微微蕴含赞赏的目光，虽然不屑这点鼓励，还是得意地娓娓道来：“在寒山阁内生存靠的完全是实力。黑煞老鬼在苏州管道被你废了之后，不用说在寒山阁混不下去。一没本事二没靠山还多的是杀之而后快的，想报仇只能借助二流的□□。陆上下手太难，只能选水道。黑水寨水战技术道上第一，正巧大当家外出。看家的那个草包有勇无谋，黑煞老鬼只要抓着他什么把柄或许诺事成后给什么好处，两人就能一拍即合。所以袭击我们船的只是那老废物和草包，寒山阁根本没有参与其中。”之前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此番条理清晰的推理纯属现想现说，一切合情合理，足见皇甫的思维之慎密，智商之过人。
　　皇甫的声音清亮嘹洁，尤其情绪越至高昂其清亮便越为明显的夹杂嫩生的脆响，听来带有三分年少，一分童稚，别有一番风趣。岚剑泓缓慢的抚摸着手中保养良好的嫩滑，一言不发的细细聆听皇甫的即场演讲，点点滴滴品尝这份鲜为人知且得来不易的乐趣。
　　“寒山白煞隐忍多时，为的无非一举夺权，统领□□。眼下桃煞被挫，内力全失；黑煞被废，筋骨俱损，寒山阁内无人可与争锋，此时不出更待何时！没有一早解决黑煞老鬼怕是老鬼手上还留有什么东西，不过……八成昨晚得手了。”微哼一声，无奈又似见怪不怪的松一口气道：“寒山黑煞的档案就此入库了。”
　　恶鬼也好，魔煞也罢，总算轰轰烈烈的过了一辈子的江湖名人，前尘往事尽归“风云录”，自此功过留与后人评说。生前富贵，死后文章——自古人生，莫不是如此？可以留名在册，又比多少野草一样自荣自败的凡夫俗子来得幸运？
　　感慨未毕，想到了最关键的题眼。心里对岚剑泓这个人转移话题的功夫恨得咬牙切齿，还好他聪慧过人，否则莫不让这家伙又混了过去！？
　　“他引你出去不会为了跟你解释他的动机吧？还是有什么交情趁机叙叙旧？”
　　前面一句话还好，后面那句怎么听都有兴师问罪的意味，皇甫自己可能不觉得，岚剑泓听得嗤笑出声，引来皇甫的目露凶光。
　　“当然不是。”不是解释动机抑或不是叙旧，模棱两可，皇甫一时大意没有意识到，只是留心听讲。“他的目的有三。一则表明来意，免得我坏他好事；二则有言在先，免得我再坏他好事；三则受人所托，由我代传物事。”
　　皇甫的眼神霎时点亮，映着烁烁晨光，宛如两颗明珠，探子本能表露无遗。
　　“有什么言？传什么物？”几乎是逼问的口气，仗的是岚剑泓先前申明的“一切坦白”。
　　急切的神情岚剑泓看在眼里，好笑在心里。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大有不同，其实多的是不曾改变的习惯，例如说话，例如神情。
　　“他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来自寒山阁内部的一个重大决定。”停顿，故作沉吟状，似乎在考虑当说不当说。
　　“然后？”不禁稍微紧张起来，放在岚剑泓手中的手反握住厚实的大手，期盼的目光如炬。来自寒山阁内部的重大决定——“眼中钉”一直无法得到的情报，每次莫不是寒山阁把消息放出去，“眼中钉”才采取行动，仗着资料齐全的优势归结情况，赶在买家出现之前。这次第直接来自内部的消息……怎么也算得上是前三甲的情报。
　　吊足了眼前人的胃口，岚剑泓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来，却是皇甫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情况。
　　“千里追杀令目标更改。”
　　“怎么可能！谁？！”谁上辈子没烧好香？放眼江湖，除了薛祺，还能有谁当得起寒山阁“天涯海角，掘地三丈，插翼难飞，不死不归”的千里追杀令？！
　　“这个人你认识，应该说没人比你更熟悉！月、无、华！”一字一顿，最后三字如同重锤一样击打在皇甫的胸膛，有那么一瞬间心脉失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皇甫猛然从船板上跳将起来，直直盯着岚剑泓，眼神充满疑狐和不可思议，惊愕和语气拔高了不止一度：“谁都可以是，唯独月无华不可能！”
　　……反应比想象中来的大。如此，是否表明自己一直怀疑着的可能？
　　——幕后黑手的身份！
　　微眯起森冷的凤目，岚剑泓再一次被现实催生从从疑窦。极快的隐藏转瞬而过的厉芒后，拉着皇甫的手，把皇甫拽入自己的怀里牢牢固定起来。
　　挣扎无益，一早深谙的认知。落在岚剑泓宽厚的胸膛中，皇甫抬头看着俯视自己的强势的男人以及对手，前一刻仅用舌尖就改变自己脑海中原本顺理成章的江湖未来，明知不是他的错，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此人不曾参与自己的任务的话……是不是一切可以循着原有的轨道完成与生俱来的使命？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可以不说的，还是你担心薛祺正跟月无华一起不安全，那你问错人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嗯！”
　　以吻封缄，再次。
　　这次皇甫学精了，右手平推出一掌“雁泊沙洲”，意在岚剑泓肩头，岚剑泓竟不躲不闪，眉头紧皱一下任那掌击在肩膀，掌内回力经肩井大穴传入体内引发阵阵的血液逆流。若是一般人早就痛极挣开忙着调息归元，岚剑泓的隐忍此时可见非同一般，只是扣在皇甫脑后的手益发用力，两人的牙齿几乎碰在一起。
　　一掌得手，却出乎所料，皇甫吃惊喘息，岚剑泓趁机撬开他紧咬的牙关，舌尖游蛇一般窜入，勾引他的舌头一同舞动。混乱的气息，剧烈的心跳，极致的煽情，皇甫左手蓄势待发的“二龙争珠”未及出招便已软软垂下，无力的搭在岚剑泓肩头，两个人整一看起来就是情到浓时情不自禁的交颈鸳鸯。
　　旁窥的浦水和刘老汉师徒俩看得瞠目结舌——竟然从来不知道他们看着长大的生儿可以热情至此，真是白教养这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