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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云霁雨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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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先前看见的那抹倩影就是狐鞠居的夫人——浦水!
只是多年不见,现在的浦水已经不是皇甫熟悉的浦水。时光荏苒,四年白马过隙,浦水不再是穿着紧身青衣攀山越岭的野女子,不是自负虚长几岁经历丰富而风风火火的悍女子。现在的她挽着繁复的盘云髻,穿着流纱所制的霞奉重衣,不用近看就能感觉到她的雍容华贵,气度泱泱,大方落落。浦水已经俨然一宫主母。
落脚大船的甲板,皇甫再一次挣开岚剑泓的手,这次岚剑泓没有坚持任他挣开。皇甫的身形晃了两晃,勉力站直,这才抬首挺胸笑迎故人。
“为什么总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浦水走近皇甫,在所有随侍惊讶的目光中挽袖抬手挑出缠在皇甫头发里细不可察的一根水草。温柔而微微蹙眉的眼神好像看着自己淘气的孩子,好笑又好气,却是更多的心疼。
面对如此佳人,皇甫很想风流倜傥的潇洒一笑,却是笑得面目狰狞。
叹一口气,想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还须装模作样么。认命的垮下撑得酸软的肩膀,低眉顺目的诉苦:“我的好姐姐,能不能赏小弟一桶热水和一身干衣服,最好还有高床暖枕?”
扑哧一笑,笑得百媚丛生,直让皇甫感叹狐鞠居果然是个培养美人的地方,事关某居主人的喜好,这条船上的男男女女都是赏心悦目的让人眼前一亮。反观自己庄里的……不让人折寿就是天大的功德,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物似主人形?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这位大爷临幸。”顺便交待侍从打点打点其他三人,然后不顾大防拉着皇甫的手就往里舱里走,吓傻了整船的侍从……他们可没有忘记居主的醋劲到底有多大!
蒸气氤氲中,皇甫舒服得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水汽不断蒸腾而上,熏得他头脑晕晕然,加上体内未散的药力,整个人瘫在桶壁上,动动手指都嫌费劲。
回想在并州遇到月无华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呃,在家也没有啦,都是那个家伙说浪费柴火!他们山庄哪有他说的那么穷,外头的人不知多羡慕山庄一个消息能让普通人家过上一年好日子,死抠着又不能带到棺材里,何必呢?老刘这个吃里扒外的老头子,真不值得自己那么为他着想?怎么就那么向着外人?因为小时候没少气他,这样秋后算账太损了点吧?果然姜是老的辣!月无华那个家伙不知道拐着小鬼到了什么地方?到时候岚剑泓往哪儿要人?岚剑泓把人放下结果找不着了说不过去啊?岚剑泓那会儿到地跑什么地方去了?不像跟人干过一场的样子,岚剑泓这家伙一定又有什么阴谋?
“哗”的一下水花四溅,是皇甫猛力打在水上的结果。
那个家伙去了那里干了什么有什么阴谋干他甚事,本来两人就没关系,不过刚好有机会才凑到一块,瞎想什么呢?天门山快到了,天门之战一开始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他仍然回他的山庄花他好不容易偷蒙拐骗来的银子,生活其乐无穷。什么阴谋什么寒山阁什么岚剑泓都见鬼去吧!
“哗”的一下又是一阵水花四溅,好像这些水花都是那些该见鬼去的东西,洒掉多少算多少。
厢房的门咿呀打开了,进门的美妇人看见满地横溢的热水,摇头苦笑。
“唉!亏我好心在水里撒了不少莲花露,姐姐平时都不舍得用,这下却叫你这样浪费。”装模作样的作西施捧心状,却叫脸上忍不住的笑意露了陷。
“浦水姐,你这样看一个大男人入浴合适吗?”“大男人”皇甫转过身来看着毫不避忌站在桶边的有夫之妇,一脸的不苟同。然而他搁在桶沿的卸了假面皮的娃娃脸搭上严肃的表情却活似不懂装懂的小孩子,很是具有喜剧效果,看得浦水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皇甫不高兴的嘟着嘴巴瞅着顿时没了主母仪态的女人,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在浦水身上套上龙袍,她骨子里的恶毒本质还是抹煞不掉的。方才看那些侍从的傻呆表情就知道这个女人的演技已经更上一层楼,竟然把朝夕相处的侍从骗得以为她有多么风范气度俱全。
浦水笑毕,端正面容又是一典型大家主母。“好了,不跟你耍了。我来有正事问你,你跟那个姓岚的情况怎样?别说我不想听的。”拉过一张圆凳坐在桶边,摆明了不让你混过去的架势。
要人说实话又要人说她中听的,果真的浦水风格。这就是雨浮山庄培养的精英人才,等级越高越难缠。皇甫早知道逃不过这关,干脆大方的承认。
“如你所见,已经不在控制范围内了。”皇甫说完把半个脑袋缩进水里,在水中闷闷的吐着气泡玩。
“这是你……旨意的?”伸手进水里托住下巴把他的脑袋捞上来。
皇甫捉住这只已经细皮嫩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果然跟某双长满厚茧的手触感不一样。
“你认为情况可以由我控制吗?你体会过的,浦水姐,那是很难的。”
耳边传来轻轻的叹息,那里面包含着认命的无奈。“没错……强势的男人就是可恨,可是恨到最后就没办法了。”
“姐,你会跟他说吗?”皇甫转过身来看着浦水,被热水氤氲过的眼睛带着微微的乞求。
浦水不懂,一笑。“我跟他好久不见了,又相隔这么远,怎么说?”
“少来!”皇甫哼一声,再次缩回水中。“没有他的命令,你能背着狐狸跑出来,还偷走他的坐驾?”
“是狐鞠不是狐狸。他没有命令我,只是送信来的人耽误了些时辰,姐怕赶不及,这艘船是最快的。”浦水解释,也就是间接承认了。
“噗噗噗。”就知道。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从水里挣出来,有点急切的问:“为什么怕赶不及?什么信?”
浦水一脸稍安勿躁的把他按回到水里,这小子的裸体虽然不是没看过,但是这么大咧咧的露出来还是有点儿那个。“你想知道的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浦水盯着皇甫的眼睛,注意观察他的反应。“你不想从那个人的嘴里听到吗?”
那个人是谁皇甫不至于听不出来,只是感到不可思议。他们的立场浦水不是不知道,从他嘴里掏出东西?这点皇甫自认没本事。
眼神暗淡下来,自嘲的皮笑肉不笑。“开玩笑呢,姐?”
“这个不给你开玩笑。”浦水站起来,扯过挂在屏风上的毛巾给皇甫揉擦头发,轻轻柔柔的力道好像按摩一样舒服。“你认清楚自己的心就不能逃避,你不小了,如果可以的话走下去无妨,有什么麻烦事儿大家给你顶着,不行的话就不要再让它成为负担,你值得更好的,生生。”
皇甫,不,他是雨生生,雨浮山庄的第六代庄主,江湖第一武林贩子,统领手底六百“眼中钉”,号称世上没有秘密拿不出来的雨生生。
但是他却不知道那个人的心。
浦水说的话他不是不懂,他甚至想过更深远的。
他不是傻子,从一开始那人的一言一行都在向他传递一个讯息,一个不可能会错意的讯息,却给他带来混乱,因为这种讯息来的不合理,非但不合理还很荒谬。
怎么有人可以在毫不在意的伤害了一个人后再毫不在意的从容面对被他伤害过的人,甚至以为一切重新开始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可怕的是岚剑泓非但这么想并且这么做了,比这更可怕的他的自以为是的一意孤行并不是没有效果……或者……雨生生不想承认不甘承认……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曾真正憎恨过岚剑泓?但……如果这是真的话雨生生会觉得曾经刻骨铭心的痛苦以及给别人带来的痛苦没有任何意义,他过去的人生会成为一个玩笑,天大的玩笑!
浦水拍拍生生苦思冥想的脑袋,示意头发已经擦干了。
“这么深沉的表情真不适合你。姐只是出个主意,做不做在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睡上一觉,醒过来就有好精神,天塌了也能扛住。来,姐给你擦身。”
真是无聊的女人,一定是在狐狸身边太久了脑袋变异。生生白了浦水一眼,大大方方地跨出浴桶享受睽隅已久的体贴服务,既然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在意,他一个大男人还学小姑娘来扭扭拧拧么?何况他的那方面的启蒙教育还是多亏这位百无禁忌的妇道人家!
果然累坏了,一沾床不到眨眼工夫就听见轻微的鼾声。生生永远也学不来真正的江湖人草木皆兵的习惯,在信任的人面前,他可以把敞开的胸口置于刀口下。
浦水抚摸着生生孩子气的脸。已经不是可以称之为少年的人,却总让人不自觉的把他当孩子疼惜。心不在焉的抚着摸着,从脸到下巴、颈项,位置渐渐下移,慢慢拉开不甚紧密的对襟……
果然!遍布前胸的极淡的粉红,几乎跟肌肤同色,如果不是被热水蒸过浸泡过怕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古怪的痕迹,但经历过情事的人如何看不出来?
……大概是三四天前的痕迹。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
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这种状况外的情况……要不要跟庄里那个人说呢?如果说了……一定会抓狂!长这么大还没见他抓狂的样子,但——那是连浦水都不敢想象的场面!
浦水头痛欲裂的哀叹一声……
“你在干什么——”一声媲美佛门狮子吼的暴喝骤然炸开。
浦水一惊,看向声源——“相公!”站在门口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不是狐鞠居居主是谁?
顺着亲亲相公的目光回顾自己的手……吖吖吖吖吖吖吖吖情况真不是一般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