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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挚友 ...

  •   原来那人竟是与祈愿相识的。

      祈愿看到他,神情一松也是一脸笑意,只是听见这话,微微赧红了脸,叱道:“胡说什么?多年不见,岚叶你还是这般好开玩笑的。”

      他将齐钰安置在桌前,轻声安抚着。

      “谡兄是我多年故交,没有恶意的。”齐钰自然也能听出那话底的亲热,祈愿的为人断不会真的认识什么邪晲之辈。只是不惯对着陌生人,还是微微依着祈愿。

      “岚叶,这位是钰齐姑娘。”

      “千慕兄,这异族的小娘子长得可是漂亮啦。”白衣岚叶一眼认出她就是祈愿此行的重责大任,看她偎依这祈愿,又不正经地语带调戏。打量了她一会,出手如电地扣下齐钰的手腕。齐钰一惊,竟发现抽不回手。祈愿也不阻拦,只是关注着岚叶的神色。

      岚叶挑挑秀气的眉,眼底的神色慎重得很。他的长相十分漂亮,言行举止里虽然有刻意的轻浮和流气,但是只要看他的眼睛,便知道这人带着怎样的一副面具。

      岚叶诊脉只是片刻,便收回手,慢条斯理地为两人倒了温好的酒。

      “这大冬日的,来喝杯老酒暖暖身子吧。我可是已然温了两日多了。”

      此言一出,祈愿又是一震。那日他在庆阳放出消息,本不指望能这么快联系到这个浪迹天涯的主,却没想到他来得竟是这样的快。他与岚叶十年前一场相交,说到共处,其实加起来半月也不到。可是这样的朋友,若有相召,便是千里万里也义无反顾而来,而这一来就是交付性命,任何情况之下都不会袖手旁观。岚叶想必是已经到过启州和他们出事的地方,而他们两人这一路来的顺利,只怕也是他出手剪除了余下的埋伏。他无言,只是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齐钰从旁虽看不见两人的激动,可是这几日她与祈愿朝夕共处,也知他不是这般情绪外露的人。想来这个叫做岚叶的朋友,定是非同一般的人物。而且,他也姓谡。

      岚叶拿出一粒药丸,示意祈愿让齐钰服下。

      “多亏我当年有先见之明地让你服下百毒不侵的‘碧凝丹’,否则你哪里还能赶来见我啊。”话虽说得得意,神色却没有半分的轻浮,可见两日多前祈愿的剑伤实在也是艰险非常,“待会我再帮你处理伤口。至于这位姑娘,先天不足,体虚不受补,她之前是用我的‘续命丹’挽回的性命,无奈这种丹药虽然有效,却会对心脉造成伤害。刚才这颗只能暂时压制,若要救命,就必须等到王都我再想办法为她调养身体。”

      停了一会,然后又眉开眼笑。

      “这次总算可以和你多待些时日,算来也是拜她所赐。这回你可赖不掉我的那场比试了吧。”

      祈愿听到这里,便有些哭笑不得。岚叶一直以未能和他正经来场武学上的比试为憾,之前他们每次都是匆匆一聚,他百般推脱。在他心里,他实是不愿与兄弟动手的,即使是切磋性质的比试,他都不愿刀剑相向。想到齐钰的情形,就似乎有万千的谜团。他现在还猜不透王上的意图,齐钰这一到达王都,前途未卜,还不知是否能得到王上的允许让岚叶为她调理身体。岚叶是杏林的圣手,他的诊断肯定没有错,可是……他担忧地看了看齐钰,未料这一抹忧色也未能逃过岚叶的眼睛。

      岚叶在心里一叹,他这个兄弟,万马千军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少年封侯,执掌一国帅印,肩负万千期望,一心都扑在保家卫国上面。几时见他有这等儿女情长的神情,这一次怕是真的陷进去了吧。十年前,那个少年校尉一朝名扬天下,他当时也在杏林和江湖上声名雀起,钦佩那人一介少年担起家国天下,便兴起见他一面的想法。辗转进入北线军营,以他的轻功居然被人发现,才过了几招便输在人下。祈愿未下杀手,招招都留有余地,十招之后,看出他比试的意图就收招再不肯出手。岚叶追了他两日,最后居然相识恨晚,结为莫逆。

      这十年间,无奈祈愿镇守北线不得自由之身,而他自己又不堪被困缚于一地,东飘西荡浪迹天涯行医救人,算起来二人不过见过三次面。那日他得到讯息,知他在西南有难,急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赶来,仍是晚了一步。在这汾曲客栈等的这两日,他看似轻松,实则万分担忧。适才见到那人进来,才彻底放下心来。祈愿本无牵挂,在战场上总是不顾自身安危身先士卒,他虽远隔千里也不免挂心,原也是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够抚慰那颗疲惫的心。可是他想到这个女子的身份,为着那前路的坎坷,便也难以开怀。

      祈愿想了一番,也是没有结果。看齐钰有些疲倦,便扶她先去休息。他和岚叶则在隔壁房间叙旧,若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应变。

      “现如今,被卸了军职,千慕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谡石流给祈愿倒了一杯酒,三个指头搭在他的脉门上查看他的身体状况。望闻问切,总还是要确诊一下的。号了脉,帮他包扎好身上的伤口,又让他服用了解毒的“碧凝丹”,谡石流对他能以这样的身体状况坚持到汾曲佩服不已,开玩笑要将他剖开好好研究研究是否与常人不同。
      祈愿不语,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这十年来,何尝有过真正休息的时候?

      “你可曾听到九江的战报?我奉旨出京,一路上断了消息。却不知六哥他们如何?”

      “我这边的消息是两日前东苑就退兵的,这次奇袭来得突然,北线似乎有不小的损失。三皇子有渎职之嫌,只怕手下的那批将官也要受到牵连。”谡石流顿了一下,“不过,这次的战事对西南军估计是次绝好的返朝机会。而千慕你也有望重回军中。”

      “两月之前,朝堂上就有人上了折子,希望能调回文大将军,改驻京师。文家一门武将,其实本不该困守西南的。但是王上对文将军猜忌亦深,这调令拖到今时,怕是别有一番计较。”祈愿饮尽一杯酒,把玩着小巧而精致的雪瓷酒杯,言辞里觉得不是很乐观,“这杯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很是精致啊。”

      谡石流打开桌上的一个锦盒,里面还摆有两只同样的酒杯,颇为得意地说道:“若不是千慕的飞鸽传书,我这会本应该在许州等着我的酒壶出炉。三月前路过许州,结识了一位大师,乃是瓷器方面的高手,烧得一手好雪瓷。当时未能有时间向他讨教,就约好了三月后再叙,这一套四只雪瓷酒杯是临行时大师所赠,并应承我一只酒壶,等我再到许州就能完成。可惜啊可惜,现在不得不待到回京再作打算了。”

      “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乃是世人对瓷器上品的赞誉,莲城大陆上,只有南燕的许州瓷土最佳,加上当地的名泉“射月”泉水烧制的白瓷能够达到这般工艺,因此“许州白瓷”名满天下。三年前,许州出了一套白瓷茶具,被朝廷收为贡品赠与莲城王,王大爱,赐名“雪瓷”,是说它“白如雪,轻如雪,声如雪”,比白瓷更上层楼,被誉为是“上品中的绝品”,天下稀有。镇南王正是当时护送贡品去莲城之人,在给祈愿的书信中曾经一提,言下之意是十分遗憾未能得购一套,故而祈愿对这“雪瓷”也是知道的。

      “用这闻名天下的雪瓷来饮乡村老酒,岚叶你果然是风雅之人。”

      深色的酒液在酒杯中显得分外醇厚,杯壁甚薄,近似透明,凑近灯火,居然能在桌上形成一个似流动的杯影。

      “千慕兄错了,这闻名天下的雪瓷是为了配闻名天下的人物的,即使是清泉山水,也是琼浆玉液啊。”谡石流语带调侃,“回京之后,若有时间,随我去许州一趟,惜言大师对你也是推崇有加,渴慕一面啊。”

      “我亦有此想法,只是……”说到这里,祈愿神色也是一黯,复又振作,“许是有机会的,我虽不好杯中之物,但是冲着这样的酒具,就应该去看看制出这般酒具之人。说起来,许州已经是十数年未去了。”

      祈愿当年游历天下的时候,经过许州,也是因缘际会地得到一套白瓷上品,后来赠与镇南王,义父爱不释手。想到这,便提起镇南王的遗憾。

      谡石流对那个为南燕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军镇南王也是十分佩服。这位亲王虽是王族出身,却少年从军骁勇非凡,在十五年前那场南燕对东苑的战争中,曾经一人单骑闯入敌军阵营,斩杀敌方六员大将,所向披靡,是当时和文忠烈公并称的南燕狮虎,东苑忌惮至极的第二号人物。“既是镇南王的心愿,待我俩尽兴之后,岚叶愿以此作为献礼,回京拜见老将军。”

      “义父必定大喜,多谢岚叶你了。”

      祈愿又说起此次与文大将军的会面,和两人对于时局的看法,最后一叹:“前日歇在农家,看百姓艰苦生活而知足常乐,对比王都的奢靡,真不知该做如何感想。”

      谡石流冷哼一声:“不仅仅是王都,我走遍天下,南燕的奢靡之风早已经根深蒂固,东部几个郡的郡城都是繁华非常,而二品大员个个腰缠万贯,寻常宴客都是动辄千万两金银,但凡是想得到的,都能不计代价寻来玩赏。朝野腐败如斯啊。”

      “我三十万大军驻守九江,战事一起,凤澜江畔哀鸿遍野,谁能想象王都的歌舞升平啊。”

      “可叹千慕兄一心为国,竟获猜忌。我看东苑经十年修整,几位皇子元帅都成长迅速,太子萧乾更是威望渐隆,只怕南下之期不远矣。而南燕储位未定,变故丛生。到时,千慕你如何自处?”谡石流看着祈愿,而祈愿只能远望着窗外,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名雍容华贵的青年。

      “我一直未曾欺瞒岚叶你,萧兄确是与祈愿有一场相交,当日我对他和五皇子萧飒颇有好感,结为兄弟。萧兄文治武功都十分了得,原该是能成就一番霸业。只是,十年前,那个笑傲江湖的祈愿已经不在,今日的祈愿只是南燕的护国侯,无论南燕事态如何变化,定不负万民所托力保我南燕江河。若是避不得在战场相遇,我只怕……只怕也不能相认啊。”言语里有不尽的遗憾和伤感。

      “千慕兄,那你可知,萧兄他至今……”

      “岚叶休要再提,无论萧乾对祈愿有什么心愿,但涉及家国天下,恕祈愿不能从命。我知你与萧乾相交甚深,此番亦不是为他做说客。祈愿永远都记得,十年前的那个风华少年,绝世风流潇洒不羁。对你,我终是不希望为敌的。”祈愿正色。

      谡石流张嘴想说什么,终是叹息:“身逢乱世,却只有千慕兄能自始至终坚持自己的立场,岚叶佩服已极。但请千慕兄记住,千慕兄也永远是岚叶初见时的绝世英雄,可以笑傲沧海,亦可以托付生死的。”

      “祈愿……”

      祈愿推门入房,床榻上的那人已经坐起来,只是醒来感觉不到他,不免情急。他走上前去,握住齐钰的手,惊讶于体温的冰凉,忙用被子将她的身体包裹好。

      “岚叶有准备一件冬衣,明日你换上,可以保暖。”她的体温一贯是偏低的,所以无论是晚上休息,还是白日里赶路,她都喜欢靠着他取暖。他亦心疼她的艰难,只是再一日便到封林镇,若是儇哲已经安全抵达,怕是他们刚到,齐钰就会被带走。

      “那个岚叶,是不是儇哲的师傅?”齐钰安心偎入他的怀抱,想起那个轻佻的声音,好奇地问道。

      祈愿为她捋了捋头发,确定全身安好,才回答她的问题:“不错,岚叶于儇大人确实有三月师徒之名。”

      “真是很难想象,儇大人那般守礼的人有这么个师傅,我原以为那个杏林圣手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却原来只是辈分比谡大夫高。”想起阳朵万般推崇的谡心昭,齐钰又是一笑,“你和他认识很久了?”

      “祈愿与他识于十年之前。”

      说到当年的结识故事,真是颇为怀念。齐钰安静地听着他的回忆,为那份友情感动不已。她也觉得祈愿孑然一身未免太过孤单,却还有这么个惊才绝艳的朋友,所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听到谡石流的一些故事,齐钰当真对这个性情中人起了结交之意,这人还有东晋王子猷的遗风呢。

      “好有意思,不过我也不羡慕。”

      听完这段故事,齐钰笑笑说道。

      祈愿好笑地拍拍她:“你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看你那个小丫头阳朵,对你的忠心日月可鉴。”
      话到这里,又是一顿:“钰齐,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齐钰原不是指阳朵,而是指秦桢她们。祈愿提起阳朵,她又想起月前的晷族,而今三千人的部落只剩下她和阳朵两人,心里便涌起一阵悲凉。

      “祈愿,你知道吗?还有婴珠,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那一剑本来是向我来的,结果婴哥扑在我身上,挡了剑势,这才只是刺中我的肩膀。而她当场就死了,我看到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一刻必定是痛极了。很多血喷到我的脸上衣服上……”

      “别想了。”祈愿搂着她颤抖的身子,心疼她脸上的惊恐。战争的罪恶,并不能因为是否正义就可以抵消,更何况对于西南军奉旨剿灭晷族,他一贯是持保留态度的。至于文绍风下达的灭族屠令,儇哲提起来的时候,他本能地就升起反感。他虽然在九江采取守势,但几次反攻也曾经踏上东苑的国土深入追击,督军曾有屠城的命令,他也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拒绝执行的。南燕的子民是人,东苑的百姓又何尝不是呢?他被义父斥为“过仁”,但是“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这是他的原则底线,是绝不能放弃的。

      “即使她不救你,也是不能逃生的。无论如何,我想你能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而为这心愿,她的性命不值一提。钰齐,其实你很幸运啊。”这安慰说得祈愿自己都觉得无力,但是怀里的人便渐渐停止了抽噎,安静下来。

      “我原想这只是一场游戏或者一个梦的,不会有人真实的死去。直到闻到空气里散了三天还很浓烈的血腥气,我才知道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

      就在这个冬日的夜晚,没有任何迟疑地,齐钰将自己的身份和故事告诉心之所恋的祈愿。祈愿只是安静地听着,听她说起自己的父母,家乡,她的求学,还有那个意态风流跟谡石流有得一拼的秦桢。怜惜她初来异地的惶恐,担忧她生死未卜的将来,手臂就不禁一紧,这个二十七年来走进他的心里的第一个女子,有着那么离奇的身份,面对两人茫然不知的未来,这个硬汉居然觉出了黑暗里的几分害怕。

      窗外的天空如幕布一样漆黑,半点星子也没有,一弯冬日少有的半月悬在树梢。两天之后是十一月十三,而那天,祈愿就必须亲手将齐钰送到王的手里,情何以堪?齐钰全心全意信赖着他,而他祈愿堂堂南燕护国侯,居然无力去为自己的所爱争取。

      齐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捧住他的脸。

      “祈愿,别担心。上天既然让我来到这里,就不该让我轻易死去的,不然九星连珠得多浪费啊。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看到你,我有多感谢上天给我这样奇妙的机会,我相信这就是为了成就我们的相遇的。我多喜欢你啊,祈愿!只要在你身边我便什么也不害怕了……”

      她每说一句喜欢,便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吻。祈愿眼里的光彩渐盛,终于反被动为主动,深深吻住眼前这名奇特的女子。

      “我也是喜欢着你的,齐钰……”

      得到他的回应,月辉下那张脸立刻泛起一个绝艳的笑容,光彩照人,

      那低低的呢喃传递着怎样的深情厚谊,祈愿自己都不知道这抹叫做齐钰的来自遥远异界的灵魂在他心里掀起怎样的情涛,只能放任自己为着她的微笑和神采深陷她的情海。

      “二位爷,这就走了?”

      小二将马牵过来,点头哈腰,这位白衣的公子打的赏钱可比他一个月挣得还多呢。谡石流早以为祈愿准备好马,虽不是什么良驹,但是比起祈愿之前在小镇上买的马要强很多。用过了早点,三人便朝封林镇出发。

      齐钰仍是与祈愿共乘,她昨夜与祈愿说到大半夜,这会子精神不是很好。祈愿控制着马的速度,好让怀里的女孩能稍微安稳地休息。谡石流也不多问,他本是个知情知趣的人,看齐钰早上起来的精神不济,也知道休息得不好。直到中午休息,才神叨叨地看着两人偷笑。祈愿疑惑的眼神飞过来,他便挤眉弄眼胡乱说一通。

      齐钰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从只言片语里猜出他的意思,瞬间红了脸,刻意从祈愿怀里退出来。祈愿有些奇怪,但仍是放了开去,只是随时看着怕她有什么不妥。齐钰本是偏麦色的皮肤,虽是久病憔悴,这时脸颊上一点微微的殷红,反衬得她娇羞动人。谡石流呆看了一瞬,为祈愿的不解风情哀叹不已。

      “谡先生莫要笑话了。”齐钰被他激得反驳,“就是钰齐……谡先生也清楚祈愿的为人,断不至于做出这些猜测。”

      她昨夜和祈愿商定,隐瞒她的身份,对外仍称自己为“钰齐”。祈愿担心此事之异常背后定有些阴谋,希望能尽力保守这个秘密,至少减低齐钰目前的危险。

      祈愿听着这话,才明白过来谡石流笑容里的意思,正色看了他一眼,反手又将齐钰搂回怀里,光明正大地。“事无不可对人言,岚叶你小人之心了。”

      谡石流大笑:“千慕兄伉俪情深,岚叶哪里对付得过,投降投降。”

      齐钰听到“伉俪”二字,觉出祈愿手臂一紧,心里便一阵柔软,就这样贴在祈愿身上。她好歹是来自现代社会,岂能生生被一个古人,一个游戏中人笑话了去。祈愿看她的神情,便猜到那点心思,对这么个视礼教为无物的女子也不拦。谡石流本也是蔑视所谓礼教的,思想虽没有齐钰千年智慧的高度,但他本身聪明绝顶也是不遑多让,这两个人碰上,却不知谁能胜出。

      谡石流怔了片刻,拉住祈愿:“千慕兄,恭喜恭喜啊。比起嫂子,我是甘拜下风,我们相识多年都不能让你有所动容,谁料嫂子几句软语,竟能让千慕兄你改变如斯啊。”然后正色对齐钰就是一揖:“钰齐姑娘,我家祈愿就拜托给你了。”

      齐钰虽不能反应,但是祈愿已经抬手扶住谡石流。那话虽说得玩笑,可是齐钰却能听出其中的万般厚爱,他是真的将祈愿当作生死之交的,也真心为兄弟的爱情欢喜的。只是忧及将来的世事,希望两人还是能摒退一切困难,有情人终成眷属。

      “谡先生尽管放心,钰齐定不负所托。”

      向着谡石流的方向,齐钰也是抱拳一揖,郑重其是。只是她一个女孩家家,娇娇柔柔的,做这些江湖人物的动作,效果也是惊人,谡石流忍了半天还是大笑起来,祈愿先是感动于她的认真,后来也忍不住搂着她笑起来。只有齐钰觉得莫名,不知道这回两人又在笑什么。

      谡石流勒住快马,回头看向祈愿:“绕过前面那片树林,就是封林镇了。钰齐姑娘可还能支撑?”

      过午之后,齐钰的状况就开始变得不好。今日在马上的颠簸,与前两日相比,其实要好得多,但她原先是提着一颗心强撑,就怕拖了祈愿的后腿,倒不觉得十分难受。今日有谡石流打头阵,祈愿的伤也得到了医治,他二人的武艺都十分高强,这一路的危险系数大大降低,她那份紧张一放松,身体的反应就愈加明显。谡石流本已预计到她体力消耗过大,明知丹药的后遗症很大,还是用了以护住她的心脉,但今天依然不能让她撑完这一程。“续命丹”的效果是递减的,再用下去也没有什么成效了。祈愿已经尽力减轻马的颠簸,无奈齐钰中途还是晕厥过一次。

      祈愿心疼地看了看怀中女子苍白的脸,行到谡石流跟前。谡石流伸手为她诊脉,眉头紧紧锁起。这个女子体质之弱,怕是只有一生下来就缠绵病榻的人可比,可是听祈愿描述前几日她的情形,谡石流也佩服她对祈愿的心意之真。这种上知天命的巫师,通常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行医多年,在其他国家也曾经遇见过。所谓“天机不可泄漏”,通达天命的人必然要受到天谴,或不得善终,或者早夭。而这副身体的机能,已经接近了崩溃,只是求生意志太强,现在还不曾散了去。但以他对药理和医理的理解,她若能从此不问世事安心调理,或者有灵药机缘,尚可再坚持五年,否则结局都是一样,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他不曾瞒了祈愿,只是可惜两人这般的心意,终不能地久天长。祈愿只有一言: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得时局一定,她去了哪里,我便也去陪她就是。”

      当时,谡石流是震惊的。但看到祈愿凝视着齐钰的神情,也知道那人是说到做到的。祈愿这种人,都是不动心则已,一动心就是一生一世的。为今之计,若想保住这个兄弟的性命,只有花点心思去寻来灵药给她续命。一想到这里,谡石流不免有些后悔揭穿祈愿的心意,这桩事情一揽上身,他的逍遥日子也就到了头了。

      “岚叶,你不必……”

      “千慕兄身系万民,岚叶只有这一点可以效力,请万勿再推辞!”

      谡石流取出银针,为齐钰扎了几针,齐钰才觉得头疼稍微好点。她对着祈愿展开一个微笑作为安抚,知他必是最为心焦的那个人。

      “我好多了。快到了吗?”

      看她那般体贴,祈愿也不愿再给她压力:“已经很近了,接下来我们就减缓速度,这样你也会感觉稍好点。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醒来就能看到阳朵了。”

      齐钰点点头,听话地窝进他的臂弯,睡过去了。

      “我们走吧,只怕你的徒弟等急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唯一的徒弟可就要以命偿命了。”祈愿率先驭马向封林镇而去,谡石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十年前一时兴起指点过的那个儇哲。

      “等等,他不是我的徒弟,没有拜过师的……”

      “岚叶,你这般说法,人家可是要伤心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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