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朝凰》红旭

19、嫁祸（二）

　　奕辉哭得厉害，但言辞表述还是清晰的。她越哭越凶，避重就轻的抹去了与殷荣发生争执的详细过程。

　　一旁妇人阿诚听了，忧愤交加。“这老痞子太过分了，看着是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就这样肆无忌惮了么！”

　　韩泉皱紧了眉头，他伸手将奕辉扶起来。

　　“小辉你先起来。这样，你今晚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我去楚江那里，将此事说与他听。”

　　奕辉料到韩泉也不可能立即答应自己，但她此行也并非一无所获。见好就收，她抽泣着抹去眼泪，默默点了点头。随着阿诚的搀扶，一同去了里屋。

　　待安顿好奕辉，阿诚走出来，看着韩泉还坐在厅堂里，便迎了上去。

　　“先生，我看不如您就把阿辉姑娘给留下来吧，她一个弱女子独身在军中多有不便，那楚江又这般放任……上次坎洲王入关的那天晚上，若不是有阿辉姑娘在，阿诚也无法顺利出得城门，寻得先生您了。”

　　“此事我自有分寸。”

　　韩泉颔首，清疏的眉目微敛。

　　除了奕辉本人，在其它人眼里，奕辉身份特殊。虽然当下，楚江并没发现她与中州富贾‘越平安’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有迹象表明，奕辉尚有可利用之处。不然楚江也不会放任她一个女子假扮男装在自己军中等闲厮混。

　　但是‘芒军’中势力分化严重，作为元帅的楚黎一直忌惮着自己这么一个任职大将军的侄儿。
　　如今楚江把这个与中州第一富贾‘越平安’有所联系的女子带到自己军营里，恐怕早引起了有心之人猜疑。

　　在加上之前传出的消息：就在楚江与‘越平安’准备会面的前一天，当晚商贾‘越平安’就遇到了刺客。而在那羽袭击越平安的箭矢上居然发现了‘芒军’的标识。

　　他韩泉收留了奕辉，那从今往后，就会正式以大将军楚江的幕僚的身份，驻扎于军中。

　　虽说他从跟随‘芒军’起，已经向楚江表明了心意。不过当初楚江没有直接把奕辉安排到他韩泉这里，就必然有楚江自己的打算。

　　韩泉叹了口气，徐徐道，“你我主仆二人欠小辉一个人情，这一次能帮上她，是最好不过。不过一切只有待明日清晨，与楚江谈过，才能定论。”

　　…… ……

　　比起和那个怪癖又龌龊的殷荣在同一个军帐里生活，韩泉的小竹楼，实在算的上是‘天宫’。

　　奕辉终于可以一个人睡在一间房间里，不会担心半夜再有那肮脏卑鄙的手伸进自己的被窝里。

　　至军营之后，奕辉从未有此时的轻松，她想即便韩泉一时半刻应承不了她的心愿，但经过这次之后，至少殷荣再不会那么肆无忌惮。

　　不论是韩泉提及此事，还是殷荣倒参一本，反正都会惊动到楚江。

　　正好也能看看楚江的反应。楚江肯把她留在军中，是还在暗自揣测她的价值。

　　“烦心事明天再去想它，总之走一步算一步罢……”

　　奕辉抿了抿唇，抹干脸上的泪迹。

　　＊　　　＊　　　＊　　　＊**帝**＊　　　＊　　　＊　　　＊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没有奕辉所想的那般乐观。

　　殷荣的死讯，是在翌日的响午在军中传开的。其实在今日辰时，奕辉就被人五花大绑的捆到了楚江的大将军营帐。

　　入伍的新兵每日都要在卯时初刻（清晨5:00）集结队形，绕着峥嵘山负重晨跑。直到辰时中刻（约清晨8:00）奕辉所在的小队晨练回营。

　　部队刚刚集结完毕。带领新兵的队率尚在训话。那边厢，楚江的亲兵已经朝奕辉所在的小队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捆了奕辉离开。
　　奕辉作为新兵队伍里有名的‘废材’，见她被绑，队伍里的士兵面面相觑之余，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说姓潘的小子，当将军的‘小白脸’当的太不称职，从而惹恼了将军。

　　奕辉也是一脸茫然。见楚江身边那两个眉清目秀的亲兵，将自己反剪着双手从脖子至肩胛一路捆到手腕，才隐约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

　　奕辉被一路押至大将军营帐。这才知道：昨晚那殷荣在营帐里，被人给无声无息弄死了。

　　大将军的营帐十分宽敞。首案前的楚江面色肃穆，此时的少年将军一身银白甲胄，英姿飒爽却寒意凛冽。
　　而一旁在侧案落座的韩泉，还若往常一般，雍容闲雅青衫磊落。只是那看似疏朗的眉宇间压制着一分忧虑。

　　兵士们都被事先屏退了，大帐之中只有楚江、韩泉二人。

　　楚江冷眼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的奕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奕辉扬起脸来，看向楚江，正色道：“有，我冤枉。”

　　楚江冷笑一声，俊丽的眉目落在了阴影里。“据军中执业的守卫说，昨晚你和殷荣的军帐里传来争吵之声，过了一刻钟，有人见你行色匆匆走出了营帐——这些事，有还是没有？”

　　“有，那殷荣昨晚趁我熟睡时，对我行那猥亵之事。后来我与他相争不下，一气之下就离开营帐，去了韩先生哪里。这些，想必韩先生已经告知与你了。”

　　其实奕辉心里也在打鼓，她如今仍然一头雾水。心想着殷荣这老家伙，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死就死了……！

　　‘芒军’中，叔侄两人貌合神离，早就为众人所知。殷荣虽是芒军中的向导，但平日大家都是将他视作楚江的心腹。

　　而她奕辉则是楚江带回来的‘可用之棋’……

　　恐怕这卒了毒的利刃其实朝着楚江来的，而她不过恰好被当成了活靶子。

　　楚江可比她精明，恐怕早已通透其中道理。

　　奕辉顿了顿，内心渐渐冷静下来。“奕辉虽厌恶那殷荣暴戾乖张，行事龌龊。但不至于因此心存谋害之心！再说，我既然在将军营中，也知引火上身的道理！”

　　韩泉有心帮奕辉，也道：“殷老先生死的蹊跷。方才将军与我去现场查探过。除了你和殷荣，有迹象表明，还有第三人曾经进入过营帐。”

　　奕辉一愣。

　　却见楚江从案间起身，负手而立。他浓黑修长的剑眉挑起，叹了口气，“我倒是信你没那个胆子杀人。殷荣暴毙，现在种种迹象，你也脱不了干系。”

　　原本楚江今日一早准备出营，前往斑斓城会面当地豪强。幸得韩泉心里惦记着昨晚奕辉的事情，天不亮便早早起身去营帐寻他。
　　其中过程暂且不表，但楚江敬重韩泉，还是将韩泉的话听进去，便叫亲兵请殷荣入帐私谈。结果传来的却是殷荣的死讯……

　　“幸得殷荣这件事，发现的早。若按照军法论处，你可知你是什么下场？”

　　楚江眼眸微敛，声音沉冷。

　　他话一开口，奕辉愣了愣，不由扭头望向韩泉，见韩泉面色平和，捋着耳边鬓发，向她微微颔首。

　　奕辉眨眨眼，算是咂么出味儿来了。

　　——她身份特殊，虽然不能直接证明她背后有中州第一富贾做靠山，但看之前种种迹象，以及她手上那枚‘平安钱’。对于楚江来说，她迟早有可用之处。

　　楚江有意想保她。

　　‘幸亏发现的早：没有惊动到他叔叔‘楚黎’……’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现在元帅还未插手，只要理由得当，即便是找不出真凶，倒也能够让她全身而退。

　　奕辉简直要念阿弥陀佛。不管怎么说她得感谢‘越平安’全家才行！
　　她也不说话了，就埋着头，默然不语。剩下的解决问题的方案，就交给眼前两个男人处理就好。

　　楚江果然没有再问奕辉，只转首看向一旁的韩泉。韩泉感知楚江目光向自己扫过来，眼皮跳了跳。他楚知江心里早有谋算，若他开口问自己，明是请教，实则推诿。
　　韩泉忙低首朝楚江一拜，“将军，殷荣一事可大可小，权且看将军如何定夺。”

　　楚江唇角抽了抽。韩泉自不愿淌这趟浑水，自己一时半刻也拿他没办法。

　　正在迟疑之际，却接到了亲兵带来的情报。说是身在中军大营的楚黎带着一众随从，正朝自己营这边赶来。

　　楚江一挑眉，旋即招来左右，就要拉奕辉下去，先受二十军棍。

　　“将军且慢——！”

　　却听帐外一人高喝。

　　随即而来的铁甲铿锵之声。账前军士们齐整跪行军礼，齐声道：“参见元帅。”

　　奕辉吓傻了。果真是祸不单行。心想着，这殷荣活着的时候，成天给她小鞋穿不说，还贪好淫邪，常常对她动手动脚。这下死了也不放过她……！
　　若是楚江这二十军棍能换回一条小命倒也值得。若是他叔叔楚黎插手，得知自己对楚江的用处，定是先弄死她再说。

　　正胡思乱想着，元帅楚黎已然带领一众随从进入帐内。

　　“属下拜见元帅。”楚江、韩泉二人连忙起身向楚黎行礼。

　　楚黎身材高壮，下巴方宽，额头略显平扁，有着典型的天元洲东南一带人的模样。
　　叔侄两人长得不算像，尤其是眼睛。楚黎一双锐利虎睛；而楚江却是上扬的丹凤眼，星目含威。

　　外界都说元帅‘楚黎’气窄目浅，任人唯亲。这天下还没打下来，就急着给自己那有能耐的侄儿穿小鞋，在军中对其多处掣肘。在‘芒军’中，元帅与大将军两方的势力划分的清清楚楚。叔侄俩要闹崩也是迟早的事……

　　“呵呵，将军，可别这么快下定论啊！军中杀人，论法当斩。这二十军棍，怕是太轻了。”

　　开口之人，是站在楚黎身边的一位老者，塌鼻细目，须发花白。羽扇纶巾，一副儒生打扮。此人名做王玟璃，是元帅府下一员参军。
　　他轻摇着羽扇，细小的眼睛虚眯着。语态玩味，寓意不明。

　　一旁楚黎也缓缓开口：“江儿，这殷荣本隶属于你军中，若在平时，我自不必过问。但现在既已出了人命，事关三军军心士气，我身为一军主帅，不可不察。”

　　楚江不动声色，朝王玟璃恭敬一礼之后，向楚黎道：“叔父，这殷荣之死，来的蹊跷，我和手下方才勘探过，现场有种种迹象表明，杀害殷荣的凶犯另有其人。”

　　帐中都是两人亲信，楚江那一声‘叔父’，唤的也无可厚非。只是一旁王玟璃见旁侧被五花大绑跪在坐下的奕辉，不由皱了皱眉头。

　　楚江言尽，撩目向韩泉看去。韩泉会意，上前向楚黎行了礼，躬身道：“在下与方才将军去现场查探过。有迹象表明，当晚除了潘奕辉与殷荣，还有第三人曾经进入过营帐。——毡毯上有沾了泥水的靴印。昨晚亥初三刻（约晚上21:45）下过阵雨，土地湿滑。来者，未曾注意，将毡毯之上留下了脚印。”

　　“昨晚潘奕辉是在子时来我这里的。虽然不能以此直接断定那人是在‘他’走之后才来到营帐，但是我们排查过，昨晚在子时之前，并没有其他军士进入过殷荣的营帐。”

　　《雏凤朝凰》作者：红旭.首发于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428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