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白云漫

48、第八章 那悟今夕见别离（2）

　　“不太好。”胭脂眼帘微垂说到，“天冻得厉害，一直睡不熟。”

　　“不知娘娘近日胃口可好？”

　　“一般的不太吃得下，只是挺喜欢喝热粥。”胭脂微笑地答道。御医首辅听了之后眉头紧蹙，和身边的几位太医交换了眼色，便为难地看向一直在旁边的朱祁钰。

　　朱祁钰见了直觉胭脂的身体有些不妥，便长叹一口气，说：“说罢。”

　　太医们唯唯诺诺地沉默了一会儿，御医首辅语气凝重地说：“回皇上，娘娘的脉象与常人不同，所以臣等的诊断可能不够准确。但是从娘娘的面色，体质，饮食上看，娘娘体内寒气过重，已经伤到了元气。”

　　寒气过重？朱祁钰听了便想起上次末今说的寒毒之事，于是往胭脂身边的末今望去。只见末今低头为胭脂奉茶，并未往他看一眼。

　　“可有疗法？”朱祁钰对太医问道。

　　“臣等定会尽力而为。”

　　“什么叫尽力而为？”朱祁钰一听立刻暴怒。

　　太医见了，扑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答道：“皇上圣明，娘娘之病是由于寒气长年淤积体内，再加之心绪郁结忧思过重，如今已伤及元气不能复初，臣等只能尽力而为……”

　　“庸医！来人，把……”

　　“皇上。”朱祁钰正发脾气，突然胭脂一声皇上打断了他。众人回头看向胭脂，只见她站起身，朝太医们盈盈福身行礼：“劳烦各位太医了。”

　　“这群庸医，谢他们做什么！”朱祁钰见了气不打一处来。

　　胭脂却只是微笑，看向朱祁钰说到：“皇上，胭脂虽不是大夫，可是自己的身体如何还是知道几分，请皇上不要再迁怒各位大人。”

　　见胭脂如此说，朱祁钰也不再多言，不耐烦地挥挥手，众太医如释重负般地匆匆退下。

　　等到众人退下之后，朱祁钰神情凝重地看着末今：“你一直都在给她煎药吗？”

　　“回皇上，奴婢不敢怠慢。”末今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那为什么都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好转？”朱祁钰说着啪的一声将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胭脂和末今都是一惊，互相看了一眼，末今便低头退出了房间。

　　朱祁钰坐在椅子上，紧紧咬着牙，手攥成了拳头，许久一字不说。胭脂看着他，心下叹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跪下捡起地上的碎瓷片。

　　一边捡一边语气幽凉地说：“人各有命，天意如此，又何必强求？”

　　胭脂话音刚落，朱祁钰像是从胸中爆发出悲怆，一把站起身，将跪在地上的胭脂拉起，然后紧紧拥入怀中。胭脂惊然正要挣扎，却听到耳边是他喘着粗气的哭声。

　　那哭声带着最深处的绝望，听得胭脂不禁心头一恸。朱祁钰哭着将怀中的她箍得愈发的紧，胭脂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却并不挣扎，只是用手轻拍了几下他的背。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朱祁钰的声音和着泪水，听上去如同一个孩子。

　　胭脂听了嘴角欣慰一笑，说：“皇上，我想回家去看看父亲。”

　　朱祁钰听了又将她抱得紧了紧，说：“你出了宫，还会回来吗？”

　　胭脂听了无奈一笑：“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

　　朱祁钰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明日朕就给你安排。”说完他放开了双臂，双手扶着她的肩头，看着面前的她。方才的恸哭还写在脸上，男子的眼泪，看着更让人心酸。

　　胭脂见了取出丝绢为他拭去泪痕，说：“内阁六位大人应该已经到了，皇上先去罢。”朱祁钰听了，神情艰难地看着她，抚过她的脸，想吻她却被她避开。他见了叹了口气，只好在她额上深深一吻，然后踱步出了房间。

　　朱祁钰方走，末今便端着一碗药进了屋，绕过屏风将药端到胭脂面前。

　　胭脂见了，微笑着说：“先搁在那儿罢，我待会儿再吃。”

　　“今日这碗药，我要看着你喝下去。”末今语气坚持地说道。

　　胭脂听了一愣，眼神忐忑惊愕地看着末今，只见末今目光愠怒地看着她说：“你骗得了太医，你能骗过我吗？”说着末今指向了墙角放着的一盆红梅，“如今腊月，红梅为什么开始长叶子了？”

　　见已经被如此责问，胭脂颓然地一笑，说：“你还是看出来了。”

　　末今说着把药端到她面前，说：“喝了它。”

　　“不。”胭脂直直地迎上末今的目光说到。

　　末今万没有想到胭脂竟然会如此回答，末今一愣，然后气愤地说道：“于胭脂，你到底想干什么？城主花了那么大力气把你救回来，你以为你可以这么糟蹋？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让你死在白石山上！”

　　胭脂看着末今泛红的眼眶，急急地避开她的目光，哽咽地说：“当初，要真的死了就好了。”

　　“你……”末今听了左手立刻掐住了她脖子，眼睛噙着泪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茉姐姐，死在你手上，胭脂不会有怨言。”胭脂坦然地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末今见她如此求死，气愤得一把推开她，冲胭脂哭到：“你到底想干什么……！好不容易这么多年过来了，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胭脂被她推倒在地，气息有些喘，语气无奈地问道：“我来乾清宫已经一个多月了，不知宫中传了些什么流言？”

　　末今看着胭脂颓唐的身影，伸手拭去脸上的眼泪，说：“你还关心那些做什么？”

　　胭脂听了惨淡一笑：“呵，只要我身体一日不好，朱祁钰便一日不会为难我。当年母后私换龙种的事，决不能让朱祁钰知道半点儿。姐姐，事到如今，我还有选择吗？”

　　末今听后像是被胭脂一语打醒，当初一场无妄之灾，全因孙太后私换龙种而起。如今，准备册封的贵妃突然变成了公主，又该让朱祁钰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