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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堪人事日萧条 ...

  •   是夜,温惠居。
      每日必有三省,高渐夜却在一片安静的气氛中突然笑起来,女弟子们一阵嘘声。
      子灵正想开口抱怨一句,谁知竟看见发笑的那人流下泪来。
      子湘走过去拉她:“子夜你怎么了?”她在众位女弟子里面最照顾高渐夜,也颇有人缘,其他几个不高兴的女弟子也就没有说话。
      “没什么。”高渐夜眨眨眼睛,站起身来换上自己的衣服:“我去藏书阁了,人定时候没回来不用找,我就在那里睡。”
      “但是……”子湘还想说什么,见高渐夜对她略略一点头就开门走了,叹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

      高渐夜并没有直接去藏书阁,而是转路来到后园。
      四周一片寂静,日里看上去分外娇艳美丽的花朵,到了晚上却凭空添了一丝恐怖,加之往前走就是一片草地,绿色的草叶在没有月亮的夜里染成了黑色的毯子,又有几棵树陪衬,竟是说不出的阴森。
      这样的夜里,饶是男子,闲来无事也不愿走动,更何况高渐夜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女子?
      可高渐夜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情绪,不是她不怕,而是这种时候,她顾不得怕了。
      小时候她会害怕黑夜,可父亲说,你的名字里就有黑夜的意思,所以不需要害怕,所以她信了。
      后来听别人讲了上古鬼神的故事,她又害怕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鬼怪,后来师父说,你会玄术不要怕,所以她又信了。
      她真正怕的,其实是死亡。
      这是正常的,但是很飘渺,你不去想的时候,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但高渐夜就这样面对着黑暗坐在草地上哭了出来,现在她害怕的,是那些变幻莫测的人心。
      活着,本来就比死亡困难得多,但现在,死亡会更轻松。
      可是高渐夜不想死,自从盖聂告诉她,人该为自己活着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想过死。
      她哭得很大声,没有隐忍,从胸腔内发出低低的吼声,像无助的小兽的悲鸣,直至她觉得就要呕吐出来。
      阎乐告诉她,他爱的人得了一种怪病,记忆慢慢地丧失,需要阴阳家的咒印。
      他说,阴阳家不会给我们这样的人施咒解咒。
      他还说,我知道你学过玄门的秘术,玄门和阴阳家有关系。
      于是他把自己推上台面,全身而退。
      高渐夜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亡国,她悲痛归悲痛,但那些并不实际,她只要生存,只想让她身边的人过得平安。
      现在连这些都成了奢望!
      她高渐夜不去害人,不去干涉别人的生活,别人却硬要把她拉进一个万劫不复的泥沼不能自拔!
      “哈哈……”高渐夜咬牙笑道,她仍在流泪,她不敢相信,一个幼时的玩伴,怎么会成为一个怎样都不肯放过自己的——自私自利的走狗!
      “好……真好……”爱情真是个伟大的东西,为了它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
      她的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打在地上,石子硌破了手指,她没有管,一下一下捶打着地面。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你在做什么?”
      高渐夜的手无力地张开了,白凤见状放开手,高渐夜低头跪坐在地上,低低地笑声传出来。
      白凤是到小圣贤庄找寻阴阳标记的,可现在他没心情了。
      但白凤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也知道有些人伤心了,是打碎牙齿和血咽的,所以没有再说别的。
      他想自己应该离开。
      可他想到高渐夜上一回说过的话——“朋友,就是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对方,快乐的一起分享,伤心的一起承担”。
      白凤刚抬起的脚落回地面。
      而高渐夜已经站了起来,她额前遮挡眼睛的头发被汗水沾湿,眼睛也显得红肿,可她没有管:“白凤凰,你来了。”
      白凤“嗯”了一声,下巴一抬:“伤口流血了。”
      高渐夜看看衣袖上渗出的血迹,没有去包扎:“人,真的是那么卑劣么?”
      “但看是什么人了,不过——”白凤扬眉看她:“这世上的人,都是自私的。”
      “我见到一位故人,你有兴趣听听我们的交易吗?”高渐夜回身坐下来,自顾自地说起来:“他已经是廷尉府的统领了,他叫阎乐。”
      白凤想她只是找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已,自己今夜并不想再进小圣贤庄,便一回身背对高渐夜坐下,默许了她的话。高渐夜斜眼看了白凤一眼,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以为你不想听。”
      “你说吧,我听着。”白凤抬头望望夜空,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只是三三两两几颗,并不好看。
      “他的未婚妻子得了怪病,非阴阳术治愈不可,他知道我修习玄门之术,便要我以辩才进入阴阳家,取得咒法——说得简单,却是九死一生,要我如何?”高渐夜只说了几句话,便又埋头哭起来。
      “你就这样答应了?”白凤冷声。
      “他知道我兄长在这里,他答应不抓他们……”高渐夜答道。
      “你会阴阳家的咒法?”白凤又问:“你就真的相信他了?”
      “我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办法啊……其实我并不会咒法,阴阳家分黑白两脉,秦国黑阴阳,而玄门是白阴阳。”高渐夜而后又补充道:“黑阴阳家害人不浅,你是知道的。”
      白凤已经站起来:“你说了他并不信是么?”
      高渐夜低下头去,算是默认。
      白凤冷冷地笑了:“既然如此,便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高渐夜抬头。
      “你不想死,就让别人先死!”白凤看到高渐夜瞪大眼睛:“一个把旧识往火坑里推的人,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他自己有些烦躁了,说不明的气恼情绪蔓延开来,白凤突然抽出一支白羽,射进不远处树干里。
      “杀了他……”高渐夜喃喃自语。
      “你一定奇怪流沙里,我们有人爱鸟,有人爱蛇,也有人喜欢和狼在一起……”白凤淡淡地说道:“可是有时候,动物的感情,人却都已经丧失了。”
      高渐夜抬头看白凤,世界的丑恶,这个男子已经看得太透彻,所以——这么不愿再相信别人了么?
      白凤盯着少女的眼睛:“人,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变得比野兽更加冷血。而野兽,很多时候,一旦认定了你,就绝不会离开你。”
      高渐夜没有说话又低下头看着眼前的草地。

      白凤静了很久,道了一句:“他也是我的目标。”
      “别杀他。”高渐夜说得很快,在白凤话音落下的时候接着说,她的头还是低着的:“算我再求你一次,好吗?”
      “这是我的事情。”白凤也回答得极快,露出嘲讽的笑意:“现在你还帮他——愚蠢!”
      “我不想让别人死啊……”高渐夜站起来:“他与你有仇吗?”
      “他与你有仇吗?就把你往火坑里推?”白凤反问道。
      高渐夜把眼睛挪向了别的地方:“那么……谢谢。”
      白凤知道她妥协了。
      他仰起头看看天空,天上的星星增多了一些,虽然仍然没有月亮:“你果然不适合江湖。”
      高渐夜抬手看看伤势,血已经不再流下,凝固在手上,皮肤有些紧:“我其实是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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