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渡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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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破晓,开封的渡口薄雾未散,几名船夫正坐在船头闭口养神,等着生意送上门来。不远处,一点深蓝在白雾中穿梭,疾步如风却又不失稳重,一柄长剑紧嵌于左手,古朴自然,毫无锋芒,就如一块磨平棱角的玉石一般,就如它的主人——那个渐近渡口的人一般。
剑,如人。
“船家,可愿渡在下一程”转瞬间,人已至。声音略带些疲惫,却也不失礼貌。
一老船夫直起身来,抬了抬头上的蓑帽:“客官要往何处去”
“松江府。”
此言一出,那老船夫连连摇头:“太远啦,更何况出了汴河口还要转陆路再租船走水路，咱们这小船,即便顺运河而下也需费不少时日,更何况最近那条水路不太平,客官何不取陆路呢”
“事出紧急,不知船家可愿——”那人欲再相托,不料船夫们皆摆手拒绝。无奈之下正欲离去另行他法,却闻得身后一声清亮叫唤:
“我愿载客官一程。”
猛然回头,却见一布衣少年立于船头,衣袖高高挽起,干净利落,蓑帽压得极低,掩住了整个面庞。
来人上下打量少年一眼,紧握了剑鞘,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有劳小兄弟了。”
那少年没有回答,只待来人踏上船来便将套绳一扔,拾起竹竿轻轻一点,船儿飞速离岸,不久便只余下天边的一个黑点。
阳光撒满个整个水面。
橹儿在那少年的手中摇动,一下、又一下,颇有节奏。那蓝衣船客长身立于舟头,抱剑不语。只将黑色深邃的双瞳投向远远的,水天相接的地方。
“客官舍路陆辗转水陆沿运河南下,又不乘载大运船,颇让人好奇。”那少年一边摇着橹一边询问,“莫不怕我这船小、运河浪大,翻覆将去,将你扔到运河里喂鱼”
那人双眉一扬,似有笑意:“众人皆婉拒,唯小哥敢行舟南下,这不只要有足够的胆识,亦需娴熟的操船技艺方可。小哥当日能避过汴河水下暗器拉展某上船足见你二者兼备。有这么好的船家,展某求之犹且不得,又岂会担忧落到那水里”
那摇橹的手微微一顿,然很快便恢复了自然:“展大侠好眼力!”
展昭淡淡一笑,应道:“小哥也不差。展某谢过昨日救命大恩!”
“今日你来渡口,执意取水路行舟松江府,就是来找我的吧”那少年目光狡黠,已是看穿展昭心思。
展昭见他言谈直率,毫无做作掩饰之意,当下亦开门见山:“不错。行舟运河风大浪大,敢接此番生意的定非平凡船家……其实,展某也是想碰碰运气罢了,不料你当真在渡口。”
展昭抱拳,深海的衣角微微翻初,“敢问贵姓大名”
那少年轻笑一声,仰起头。那阳光洒得一对眸子熠熠生光:“你猜。”
“小哥这般身手,倒让展某想起了松江府一能人。”展昭淡淡地笑了。
“谁”
展昭将剑还搭右手,转过身来:“翻江鼠蒋平。小哥与他水上工夫倒是相似。相必相隔不是甚远吧!”
“哦”那少年闻此五字似乎忍着些许的笑意,眸中闪着光亮“你见过他”
“数面之缘。”
“那你当知我不是他。”少年眼珠微转,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言道,“我姓丁,名晔。”
“丁晔。”展昭低声重复着,忽地猛然抬头,目光在少年身上打量一遭,又低头细思,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微笑,“小哥莫不是松江茉花村人难怪水性如此之佳。”
丁晔点点头,坦然对上展昭目光:“不错。丁兆兰、兆惠是我兄长。”
展昭双眼一眯,似乎有些质疑之意:“可据江湖传言,双侠并无亲弟。”
“我——”丁晔微微一愣,想是没料到展昭有此一说,一时语塞,“我是说,他们是我堂兄。”
“原来如此。”展昭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望着辽阔的江面上细碎发光的朝阳,不再言语。
身后的丁晔轻嘘口气,暗道:“好只谨细狡猾的御猫!”
日趋戊时,雪后初霁,天际红日堪堪照耀,平添了几丝暖意。沉寂一夜的开封又复昔时时喧嚣,叫卖采买,好不热闹。一双双鞋踏过堆地的雪,发出清脆的“吱吱”声响。
升平客栈。
一对高扬的刷漆浓眉,笔挺的鼻梁,一身淡青布衣托出神俊身骨,只那本该神采飞扬的黑眸却带了浓浓的忧虑。那男子撩袍急入:“大哥,没找着。”
停下了步伐,猛然回头。细细看去,那房中来回踱步的男子竟与方才那位身形容貌一般无二,眼中只是多了几分沉稳冷静。“这丫头,行事做风素来如此率性,留封书信便走,怎能不叫人忧心”
“大哥,月华武艺不差,又不是初次出门,想必不会有事的。”虽然这般说词,但微蹙的双眉却未曾散去阴霾。
“兆蕙,我们此番入开封是为迎父亲遗物,我们昨夜刚从了无大师处取回,了无大师旋即投河,可见此事蹊跷。虽说月华武艺不弱,但她毕竟涉世未深,机灵有余而经验不足。目前种种情形令我怀疑已有人觊觎此物,一旦交锋,我担心月华她——”谈吐之间,忧虑已攀上话间,丁兆蕙何等聪慧岂会不懂丁兆兰这话中利害关节,不由一阵惊怕,“那怎么办”
丁兆兰微呼口浊气,摆了摆手道:“或许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月华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想必确如她信中所言——对了无大师突然投河之故有所线索……”他垂头细细思索,猛然灵光一现抬头道,“记得昨日我们惊觉了无大师失踪后分头找寻,月华在汴河遇上了开封府的人,随后了无大师的尸体便被运入了开封府内——”
丁兆蕙双眉一扬:“大哥是说……月华可能去找开封府的人”
“想是如此。”丁兆兰微微颔首,思忖一番又道,“父亲生前与了无大师交好,而今他又因父亲所托之物身遭横祸,我们自当不能坐视不理、无动于衷。兆蕙,依我看我们分头行动,我带父亲之物回松江府,你赴开封府了解案情同时探询月华下落。”
“大哥打算只身行动”丁兆蕙眼中颇带惊意,“当初母亲要我三人同时来京就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不可疏忽,而今此物仅由大哥一人带回,万一路上有何差池……那父亲当年岂不是白白断送了一条性命”
丁兆兰淡淡一笑:“我三人一同进京已是引人耳目,与其一同出京,不若化整为零,分头行动,莫要招人猜忌才是。”
“好,就这么办!”丁兆蕙也是豪爽之人,知晓个中缘由后点头答允,但终是忧思未褪,沉声道,“大哥,一路小心。”
丁兆兰点点头,抬手拍了拍兆蕙肩头:“你也是。”顿了顿,眉宇间难掩忧悒神色,犹豫半晌方才又道,“问明情况便好,莫要与官府多做纠缠,若见到月华,尽快带她回来。你……明白我的意思。”
“大哥放心。”深吸口气,丁兆蕙眼中满是坚定之色,在有些阴影的角落,闪着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渡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