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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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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临,宏伟的住宅高楼又披上诡秘的影子。
橙黄的灯光像被谁号令一样一齐亮起,引来扑棱棱的小飞虫不住地击撞。
阳炽斜卧在沙发上,在黑暗中对着缠了纱布的手指发呆。
“君,你速度可真快。”他稍稍偏过头,带一丝嘲讽地看向门口。
凌储君打开房灯,一眼就瞥见阳炽裹了纱布的指头:“你的手怎么了?”
阳炽虚着眼适应了光亮,玩弄地弯弯指头,笑着说:“东校区的家伙跟我们来狠的,个个都带了匕首。我折弯他们老大胳膊的时候被另一个家伙偷袭了一下。”
“那人怎样了?”凌储君走到他面前。
“不知道啊。”他毫不在意地继续弯动指头,叹息似的说,“躲避的时候顺势给了他一下,好像听见什么声音,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阳炽微笑着仰起头,一看见那张认真的脸,又开始头痛,“保证死不了,顶多断一两根肋骨……”
“炽,你在校外不能惹任何乱子。”凌储君没辙地叹一口气,“我答应过伯父。”
果然……
阳炽一个头两个大,他那个老爸不消停,人都跑到国外了还惦记着管束他。
“知道啦。”他微微撅着嘴,俨如小孩子赌气的模样。
“还有,”凌储君拉开一罐Sprite,“你该回学校了。”
开学都快两个星期,居然还没去报到。
阳炽皱起眉头:“学校有什么好去的?又不让骑机车,还得看教导主任的猪头脸……”
“伯父要你这学期的考勤至少为中。”凌储君从容地啜一口Sprite。
又是老头子!
他能不能别那么无聊了?
*** ***
接下来的日子波澜不惊。
似乎不论是神秘莫测的凌储君,或是令人害怕的阳炽,以及沉默在霓虹灯下的MOON AQUA——全都从千翼的生活中渐渐淡出,销声匿迹了。
身边的事少了冲击,看似变得顺利,却骤然索然无味。
但她心中渴求平静的成分绝对大于追求变化的。
无聊就无聊吧,她可不想成天都心神不定。
然而,仅仅是凌储君与令皙隐约的联系已足以让她不得安宁。
尽管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断绝对令皙的思念,那份感觉却像在心中生了根,挥之不去。
稍有风吹草动,伏蛰的回忆便如同翻飞的书页,历历在目。
“好无聊啊,”慕奇伸长了手臂伏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凌储君怎么像消失了似的?”
千翼苦笑,写着习题的手不曾停下。
“听起来,那个叫阳炽的家伙似乎蛮危险的,他看上去真的不凶恶吗?”
“应该说是正好相反,他……”
“千翼,有人找!”
千翼和慕奇同时抬起头,却没看到门口有什么人。
慕奇于是不满地撇撇嘴:“搞什么?还故弄玄虚。”
千翼笑着看她一眼,走出教室。
门旁的墙根处立着一枚白色的信封,没有任何字迹。
千翼疑惑地打开。
里边是一张照片。
“是谁啊?咦,你怎么了?”慕奇看着千翼发怔的眼,感到有些不对劲。
捏着信封的手已渗出汗,照片背面蓝黑的钢笔字一遍遍浮现眼前……
如果认识他,中午请到藤园。
*** ***
中午的太阳最精神,而那时的人却最疲倦。
为什么来这里了?
千翼几度想临阵脱逃,却每次都收回了脚步。紧张与激动弄得她喉咙干渴,心也不规律地跳动,像是什么重大事件将要发生的倒计时。
凌储君终于来了。
白色衬衫上,银灰色的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微敞的衣领微风而动,偶尔有黑色的发丝鞭挞在领角银色丝线绘成的纹饰上。
凌储君淡淡地笑。但相比令皙,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疏远:“果然是那个‘令皙’,吗?”
千翼轻轻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怎么知道他?”
“不关你的事!”胡乱地丢出一句毫无震慑力的话,自认为足以搪塞过去,却没想正让千翼看出了他的不安。
“那,你给我这个是为什么?”她尽量平静地望着他不在镇定的眼睛。
“呃,你,想见他吗?”千翼的问题仿佛成为了凌储君的支点,他终于恢复常态。
“想”字将要说出来,脑海中却出现谁的身影,她便理智地压制住了。
“海月……仍然和他在一起吧。”不是询问,甚至连半点侥幸都没有,只是带着叹息的平淡陈述句。
凌储君显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你知道海月?不错,他们依然……”
“那,去见他,又能改变什么呢?”千翼了然一切地笑,摸出那枚信封,“这个还是还给你吧。谢谢你……让我看见他。”
凌储君带着复杂的眼神看她,诧异她竟这么容易就看开了。
“不客气。”嘴角挑一抹意义不明的笑,他带着信离开。
为刚才的决定后悔了吗?说一点也没有那绝对是谎言,但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坦然接受,不要再彷徨了。
“乐队的演出,”身后突然传来君的声音,冷不丁吓得千翼身形一顿,“希望你能到场。”
回过头,凌储君早已背过身,亦不见他那时的神情。
耀目的白色身影转过被垂下的血藤遮挡的墙角,再也看不见。
*** ***
操场一旁,榆树浓密的枝叶间,透过的阳光变成千丝万缕,暖洋洋的地洒在熟睡少年银色的碎发上。少年的呼吸很匀缓,他用一只手枕在颈后,另一只垂在身侧。
银色的鼓槌从逐渐松弛的手中落下。
“啊!”
阳炽懒洋洋地睁开眼,偏头看向下面。
千翼捂着头,俯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鼓槌。
“劳驾,扔上来!”
循声望去,银色头发的少年正笑着看她。
“……阳炽?”换上了规整洁白的校衫,又是第一次在白天遇见,千翼几乎要认不出,“你怎么在这里?”
大概她话中的惊讶太过露骨,隐隐刺伤了少年的自尊,他不满地微微蹙眉:“我在这里很不可思议?把鼓槌丢上来。”
千翼照做了,但并没有抛到足够的高度。
于是他揶揄地嘲讽:“有力点好不好,你是吃白饭的娇小姐吗?”
“梆!”
鼓槌正中眉心。
“对不起!”千翼气恼地跑开。
阳炽可怜巴巴地揉揉眉心,“咝咝”地吸着凉气。
该死,那女生明明看上去挺文静,居然比君下手还重!
真是个讨厌的人!
害怕阳炽追来报复,千翼跑得很快。回到教室,她累得气喘吁吁。
真倒霉,居然跟那家伙一个学校!千翼懊恼地伏在桌上。
睡得物我皆忘的慕奇丝毫没有察觉好友的怒气,连眼睑都没动一下。
耳边一直回响着阳炽倨傲的声音,她郁闷地甩甩头,转而看向窗外。
鹅黄的月桂与橙红的金桂在深翠的枝叶中闪烁如辰。轻风过,伴随树间的窸窣声,甜腻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千翼放松眉头,轻轻地呼吸。
心情刚刚舒畅一些,那个讨厌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惹眼的银色头发嚣张地晃着她的眼睛。
千翼下意识地想缩回去,但阳炽已先一步看见了她。他随意地一摆手,仿佛在笑,然后走出她的视野。
千翼拢起的眉头渐渐松开,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重新伏在桌上。
*** ***
星期天转眼就到了,但千翼对于那传说中的演出依旧抱一种复杂的态度。
因为凌储君的邀请十分十分莫名其妙。
并且先前他也没说会弄得这么……奢侈。
“千翼,放轻松点,不会有事的。”Kestrel一脸安慰地笑。
银蓝色的兰宝坚尼优雅地飞驰,气流飂唳抚过。
行道树暗绿的影子飞快地倒退在橙红的天色中,被风撩动的头发轻轻鞭挞千翼紧张的面庞,有微弱的痛感。
眼被吹得几乎睁不开。
“就快到了。”Kestrel腹黑地微笑,加大油门。
*** ***
千翼透过车窗看着酒吧的小街。
好安静,简直不像它往常的样子。
几乎是门可罗雀的状态,冷清的不象话。再怎么说,到这个时间,早该看到到处走动准备营业的人了。
哪像有乐队要演出的样子啊?
“千翼,进去走到酒架后面有一扇门,推门后就是。”Kestrel等千翼关好车门,笑着挥挥手,“跟君说一下,借车一用。拜拜!”
兰宝坚尼银色的影子渐行渐远,又剩下冷清的街道。
千翼走进MOON AQUA BAR中,只看见在夕阳余晖下飘浮的尘埃,所有的陈设都在愈渐消殆的光芒中沉暗,转眼便是夜晚。
她走到酒架后面,果然看见一扇深棕色木门。门的另一边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听不清楚,甚至门把的转动声都可将其掩盖……
顿时。
震天的欢呼迎面扑来!
人头攒动。
手臂高高地挥舞。
偌大的空间,只有前方很远处有一束白色聚光灯,其余晦暗的地方全部挤满了人。
呼喊声忽然很默契地停下来。
渐渐的,从唯一有光芒的地方,支离破碎的旋律响起。
是键盘的音韵,似乎有些慵懒,然而诡异而慑人。
蓦地,电吉他的声音掺杂进来,气氛又一次点燃!
暗处的镭射灯随之爆发,赤橙黄绿青蓝紫活跃地跳动,像舞动的妖精。
远方白色的光束仍是真正的主角。
一个年轻的声音述说似的吟唱……
Memories consume
Like opening the wound
I'm picking me apart again
You all assume
I'm searching in my room
Unless I try to start again
I don't want to be the one
The battles always choose
Cause inside I realize
That I'm the one confused
I don't know what's worth fighting for
Or why I have to scream
I don't know why I instigate
And say what I don't mean
I don't know how I got this way
I know it's not alright
So I'm breaking the habit…
I'm breaking the habit…tonight!
Clutched my cure
I tightly lock the door
I try to catch my breath again
I hurt much more
Than anytime before
I have no options left again
I don't want to be the one
The battles always choose
Cause inside I realize
That I'm the one confused
I don't know what's worth fighting for
Or why I have to scream
I don't know why I instigate
And say what I don't mean
I don't know how I got this way
I know it's not alright
So I'm breaking the habit…
I'm breaking the habit…tonight!
千翼在躁动的人群中穿梭,举步维艰,终于来到最前沿。
握着麦克风及支架的栗发少年站在聚光灯惨白的光束下面。
I'll paint it on the walls
Cause I'm the one that falls
I'll never fight again
And this is how it ends
难以想象,那些时而飞扬洒脱不羁,时而神秘地调的声音,竟属于面前看似纤弱的少年!
挎在身侧的黑红吉他宛如地狱的火舌,要将他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另一处,阳炽击打着激荡人心的鼓点。
白色光束下,银灰色的PUNK短发、璀璨的骷髅耳钉以及衣边破碎的黑色T恤愈显梦幻,同那击荡着听觉的鼓点一样冲击着视觉。
他全神贯注,眼睑微合。平日里的嚣张与不可一世内敛成一种虔诚,仿佛节奏便是所有的一切。
此刻的阳炽,不折不扣是驾驭节奏的DRUMMER。
凌储君颔首弹奏着键盘。
修指熟练地游走于黑白键间,流畅的旋律瞬时倾泻,泉一般灌注心中。
黑色的碎发半遮双眼,半敞的黑色衬衫显露充满诱惑的白皙肌肤,白色长裤更以明烈的对比冲击视觉。
三位少年黑色调的身影置于魅红的卧式钢琴前,衬着灰白的灯光愈显孤傲。
音乐在白色琴键与黑色的弦之间,竟交织如红色流焰,沸腾同样殷红的血液!
千翼有些失神。
I don't know what's worth fighting for
Or why I have to scream
I don't know why I instigate
And say what I don't mean
I don't know how I got this way
I know it's not alright
So I'm breaking the habit…
I'm breaking the habit…
TONIGHT!
乐声戛然而止。
“呀,是Sunshine!”
不知谁这么尖叫,女宾们的呼喊顿时一浪高过一浪。
另一位少年出现。
黑色帽沿压低着他浅茶色的头发,发丝间隐晦地透着深茶色的眼睛。
黑色的T恤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银蓝色线条在上面勾勒残破王冠。悬于胸前的银色倒十字赫然在目,平静却隐匿着诡异的意义。灰蓝色的长裤整洁却仍有野犷的皱痕。
千翼在黑暗中被身后疯狂的女Fan不住地朝前推挤。
她看着刚刚登场的那位少年。
总觉得……
那个人十分熟悉。
栗发少年猗弦淡睨一眼女宾们疾呼着的“Sunshine”,唇边挑衅地浮起一笑。
不知何时,键盘那儿已不见了凌储君。
然而,贝斯与电吉他的对决已然START!
初始的鼓点沉闷如黑云压城,一遍遍地积淀。须臾过后,弦间的流焰突破重围一般,顿将沉抑的感觉抛向轩昂!苍白的灯光也似变得斑驳陆离,明暗不定。
两人灰白的身影兀立人群之中,叛逆不羁中偕同优雅的气质。栗色与茶色的发丝微动,形如琴弦震颤。
DUEL的本意早已被忽视,人们只是单纯地感受雷样节奏的轰击,然后耽溺在沉重得似将猝死的心跳中……
“Kestrel呢?”凌储君在嘈杂的人群中尽量提高声音,回答却是千翼捂着耳朵的一阵摇头。
他蹙眉,拉下她捂着耳朵的手,好不容易终于穿过人群,走到安静的街道上。
“那个大叔到底把车弄到哪儿去了?”凌储君不爽到极点。
千翼花了好几妙才弄明白那个“大叔”是指Kestrel,不禁笑出来。
笑什么?
他不解地颦眉。
“走吧。”他顺手捉起千翼的手腕,兀自领着她走。
至于Kestrel,回头再跟他算账!
“演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