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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君意为 ...

  •   翌日亥时,姐姐被皇帝翻了绿头牌,被接至承欢殿。宫内夜深人静,我翻来覆去如何都不能入睡,只好蹑手蹑脚的挨下了床,从柜子里翻出玉屏萧,撇下熟睡的书春径自拐到长衍河。

      我们南人自小对水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就像幼时我便很依赖母妃宫内的东觅池,受了委屈便只会往那儿跑,仿佛池子里的水能够抚平我心内所有的不快一般。

      至此我突然很想念甚璟,甚璟的阿爹是我的表舅,与我母妃很亲。故此表舅母病死后,母妃怜惜他年幼,就义不容辞的将他接了过来呆在宫中教养。于是和母妃一同长大的表舅的儿子,又与我一同长大。

      甚璟当时陪同大哥读书,经常与我们戏耍在一处。他娘亲是北方人,很多宫人虽明里对他毕恭毕敬,背地里却称他是他半个北夷子。我母妃则十分疼爱甚瑾,说他能生得这样好也多亏了他那个青州来的娘亲,传言一对夫妻所属之地相隔越远,生出来的孩子也会越漂亮,我猜母妃大概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如今我们一别便是三年,我估计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大概跟宸王差不多高了罢。

      不知大明朝的将士何时才会被打退,不知大明皇宫何时才会被我们淮南军占领,不知我同姐姐何时才能重返故乡...我不禁摇头苦笑,抽出绑在腰带上的玉屏萧放在嘴边,我若是能猜得到以后之事,又岂会到此时还与姐姐在这牢笼中日夜煎熬。

      搅着心酸将一曲《思故人》吹至一半,倏尔听及“哗啦”一声水响,清冷的河水一阵动荡,搅碎了倒映其上的月光,我立马停止动作,警惕的朝四周顾了顾。

      黑漆漆的却不见有什么异常。

      “你果然还是很喜欢伤春么。”继而又是“腾”的一声水响,身旁突然窜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子来。我愕得一动不动,只见宸王将他手里的最后一枚石子扔在水里,拍了拍手把头转向我。

      原来他一直就在这儿我却没有注意到!

      “怎么,看到本王被吓傻了?”他拂去袖上的灰尘,眉目含笑的又靠近了我几许,“难道你不该是很盼着遇见本王的?”

      我听得一慌,立马退后了几步,低下头对他行了个礼,“夜深露重,还望殿下赶紧回宫,以免伤了贵体。”这旹云宫守夜的也忒不管事,连这么大个活人跑出来都没有发现。

      他的声线突而变得十分柔和,听着竟附上了几分安慰的意味,对我道:“不打紧。”

      而我委实觉得不太能适应,又后退了一步,可这因防备退下的一步显然退得十分没有技术,我
      踩到了地上一块湿润的泥面,脚底一滑身子便往后仰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本能的要去拉住宸王的袖子,他恰也眼明手快的正好反过手来抓住我的手掌。手指相触,我心中一颤,猛的甩开了他的手,扑通一声便栽倒在地,手中的玉屏箫亦应声落入水中。

      我顿时哑然...若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便是失眠一宿我也不会偷跑出来。

      宸王没有吱声,我料想他此时定是一副哭笑不得的形容在心底嘲笑我此番的狼狈。

      “我从未见过哪个下人像你一般对主子有这样重的戒备心...难不成你怕我会吃了你?”虽字面上的还是玩笑话,可他的语调已经沉下了不少,似是真正动了怒气。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沉声问道:“眼下你到底还想不想要那支萧了?”

      我睨了一眼飘浮在河面上正欲离视线愈渐愈远的那支条状物,淡淡道:“殿下先回去罢,奴婢谙熟水性,会自行解决。”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紧紧攥住,不让我有丝毫能抽出的机会,“纵是再怎样谙熟水性,这么冰凉的河水你却能扛得住?”

      我仰首直视着他那双璀璨若星的眸子,紧咬下唇,执意要挣开他的手。

      僵持片刻,他叹了口气放开我的手,哑然失笑,道:“你当真不知好歹!”三分好笑七分无奈。

      蓦地一阵东风掺杂着几分冷意拂面而过,我打了个冷颤。

      突然一件袍子兜头就盖了下来,只听得他道:“我自幼是随着太后在清河观长大的,并非你想的那样娇气...”紧跟着扑通一声,后话就没进了河水里。

      我扯下他的外袍露出双眼,望着他在河里一沉一浮的白色身影,瞠目结舌的吞了吞口水。后担心的蹲下身靠近了河边,观察他在水下的动静。可不知为何,我见着这个情形,居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笑。

      大抵是想起了将甚璟推进东觅池那一回,那次我本是无意所为,可待到他被一干丫鬟婆子从池子里捞出来后,我却被母妃罚跪了不下半个时辰,任我如何辩解说明都没有用。当时我还很愤愤,心道旁人都说母妃将甚璟视若己出十分偏爱,此话当真不假。

      如今想起那时的委屈仍觉得好笑,母妃向来心善,对甚璟还有唐儿那般爱护,是怜惜他们自幼丧母而并非偏爱,然彼时年幼,硬觉得母妃那碗水没有端平,怒甚璟抢了我大半的母爱,还就此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好在他素来好脾气,对我的无理取闹从未计较过半分。

      眼下这点空档我知道并不该继续分神,可我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分外想念甚璟。

      过了半响,宸王的头从水面上冒了出来,他抹着脸朝外吐了口气,继而举杨起那只握着箫的湿淋淋的手,面色苍白的朝我笑了笑。

      而此刻我望着他那张清俊的面孔,却觉得有一圈不可名状的涟漪正在心尖上轻轻漾开。那感觉,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欢喜。

      我一面伸出一只手要拉他上来,一面佯作为难的对他道:“殿下怎的不说一声就跳下去了,奴婢也没说非要这支萧不可,若是殿下此番受冻着了凉,这一怪罪下来,奴婢又如何担当得起。”

      他一闻言,原本伸过来的手又收了回去,作势要把拿在手里的玉屏箫扔往河里,“你若当真无所谓,那这萧不要也罢,我便只当今晚是在河里锻炼身体。”

      我禁不住弯了弯唇角,按住他作势要掷的手,“奴婢实在不该辜负殿下一片好意,哪怕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要报答殿下恩德。”

      他双手一撑爬上了岸,后居高临下的把萧递给我,“我不太喜欢把事情拖到下辈子来做,你若觉得对我亏欠,便即时还了我罢。”

      我急忙起身接过,连连应道:“但凡殿下吩咐的,奴婢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无半句怨言!”

      他轻轻弹了弹我的额头,“谁让你赴汤...”话还未完却是挖心掏肺的一阵咳嗽。

      我慌了神,立马上前将他给扶住,“要不要紧?”

      他拧着眉头望向我,咳道:“你说要不要紧...”

      我哽住,复想到了他先前披在我身上的那件袍子,便要去解他身上湿漉漉的衣衫。不想他见我此举赶紧制住了我停在他腰间解衣带的手,咳得更是厉害。

      “我不过想替你换上这件干的袍子罢了,你浑身都湿透了!”解释完以后我又试图挣开手继续去扯他的衣带。

      终于等到咳嗽有了个间歇的时段,他推开我的手,面色颇难看,“我自个去澜仪宫里泡一回温泉水便好了,你先回去罢。”

      我一时心底愧疚得极了,忍不住有些鼻子发酸。

      他却硬撑着对我攒出一个笑来,“快回去。”

      我掏出身上的帕子,替他擦了擦面,他额上看着虽然光洁白皙没什么异常,摸起来却隐隐有些发烫。至此我一顿,忍不住轻声道:“我不过是个下人,你不必如此待我。”

      说罢后又觉得自己当真没羞得很,心内开始有些懊悔。

      他闻言嘴角抽了抽,面色复杂的扭头将我深深望了一眼,遂蹙着眉捂住胸口大咳不止,声音虚弱且断断续续,“咳咳咳...我便说了让你...咳咳咳咳...早些回去...偏要在此,咳咳…恁地,多想,叫我难受...咳咳咳...”

      咳着咳着却兀自先笑出了声来,冰凉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命令道:“走,你若再不走,我回去便央求母妃向昭容娘娘要了你。”

      见他如此执拗,我只好作罢,再况夜半三更也会有巡夜的侍卫,我若被发现了轻则降个职做做苦力,重则兴许打个二十大板残了这双腿。可他若是被发现了顶多被皇上太后教训几句,不会有什么大碍,况且他这么一身病怏怏的回去指不定贵妃娘娘见着了什么气都会烟消云散,心疼还来不及哪会有什么责罚呢。

      想到此处我总算是松了手,“那殿下好生回去,奴婢就不送了。”

      “嗯。”他头也未抬的应了一声,接着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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