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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回望故时 苍如寒冬 ...

  •   切原将柳莲二安顿在夜合宫厢房后,又来到幸村房内,桌上摆着稀粥汤药,见真田舀起汤药,往幸村嘴里倒,却都流出口外,晕染枕边,急道:“不是这样的!皇上表哥,你含上一口再对着他的口渡过去。”

      真田不可置信地看着切原,脸泛起红晕:“这……这怎么行,不可如此无礼!”

      “救人要紧还是礼仪要紧?”

      “你怎么知道这样……可行?”

      “我……”切原亦面如潮红,躲开真田的眼,看向幸村,“那个……医……医书里这样说的。”一直未仔细看过幸村,床上的人儿的确好看,五官精致,鼻挺唇薄,配合得恰到好处,胜似神造丽人,白肤本就似雪,如今面无血色,更令人怜。切原忽而想到丸井,自言自语:“难怪……”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我先回府了。”说着便没了人影,只留真田不知所措,再三犹豫,还是将唇靠了上去……

      有时,梦境无比真实。冬春交际,朝林大地,冬梅纷飞,玉兰挺立。阵风刮过,寒梅散尽,白玉兰花随枝颤动,春雪骤降,鹅毛飞落,一夜过后,朝林皇宫银装素裹,纯白掩盖了各种斑斓。

      云雾漫,东风寒。孩子身着里衣,跑出梦幽轩,望雪花漫漫,茫茫大地,长叹一口气:“这么大的雪,父皇会来么?”

      梦幽轩外,蓝发女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无明珠,无金翠,却挡不住高雅贵气,花貌柳姿,胜似天人。女人秋水双眸,含泪欲滴,手抱裘袍,纤纤细步,来到孩子身后,弯腰将裘袍披上孩子的双肩。寒风刮过,衣袂凌乱。

      “咳咳,精市,回房里等吧。”女人以手掩口,尽量止咳,她明白,他的夫君永远不会在此日来梦幽轩。

      “母妃……嗯!”童声响亮,眉眼弯弯,回头望着母亲,两人皆是蓝发紫眸,五官神态甚是相似。他知道,如果他不愿回屋,只怕母亲会陪着他,顶着寒天大雪一起等待。看着孩子的背影,女人叹了一口气。

      天暗了下来,幸村望着门口,依然没有明黄身影:“会和以前一样呢……”

      女人看着孩子孤寂的背影,蓦然哀伤,她记得,皇上陪她诞龙子之时,正是六皇子命送黄泉之时,六皇子生母樱妃得知噩耗,也于当日命绝。婴妃,那粉色的身影,也只于陨落时才焕发出一生的光辉,在皇上心中烙下永不磨灭的刻印。

      至少这天,他不会来贺精市的生辰。更何况前些日子,八皇子亦不幸遇难,皇上又何来心情。

      “精市,过来。”女人柔声道,待幸村走了过去,她端来一个翠盒:“送给精市,生辰快乐!”

      幸村恢复笑颜,急不可待地打开翠盒,见一支玉箫躺于翠盒之中,向母亲道谢后,便取出玉箫吹了起来,虽不成曲调,却合乎节拍。待孩子吹累了,母亲喊来新入宫的宫女:“她是丸井文惠,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女孩骨瘦如柴,一头红发甚是张扬,各宫殿都不愿收留,于是便推托到了梦幽轩。

      几近二更,寻常人家都入了梦乡,尤其是孩子,早已约见周公。梦幽轩的孩子眼望落月挂上枯枝,明明已给出了答案,却不自主地去颠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却仍是抱住不放。

      过了二更,随即迎来了第二天。孩子双眼泪满,自有印象起,每个生辰都是与母亲度过。平日里想见父亲已是很难,如今连一年一度的生辰也不能相见。

      “殿下……你哭了……”红色脑袋探了进来。

      “不,咳咳,我是在笑……”笑颜挂泪,却不是喜极而泣,而是以笑掩泪。文惠离开了,留下幸村独望落雪。可不一会儿,那红色身影又出现在他的身边:“你一定饿了,尝尝这个,很好吃的!”女孩自信满满地端上一盘圆形糕点,上纹夜合绽放。色幽淡,夜合清香,皮酥脆,内陷柔滑,酥柔层次叠然。

      “嗯,夜合的味道……”幸村会心地笑,春花绽放,和风微拂。文惠笑了,数月之间,家族变迁,生死离别,一切得过于突然,如今面对九皇子的笑容,报以会心一笑,此风此景,谐和无比,文惠不禁感叹:我的弟弟若有如此的笑颜那该多好。

      第二日早,小幸村被喧哗声吵醒,揉着眼睛寻声而去。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你和你儿子简直就是灾星!我的皇子是你们害死的!还我儿来!”凶神恶煞的女人步步紧逼,梦幽轩主人不断退后,直至墙角。一双细手掐了上来,她无处可躲,也难以抵挡。

      “住手!住手……”小小的幸村急喘着,却发不出声,欲跨前阻止,却举步维艰。正是焦急之时,忽觉温暖之感自手中传来。他隐约听见有人对他说话,熟悉的声音,心安的感觉。幸村听不清内容,辨不清样貌,复而又陷入沉睡的深渊……

      真田松开被拽紧的手,擦去幸村额头点点汗珠,按了按薄被,离开了幸村卧房。作为立海皇帝,接见朝林来使乃份内之事,且柳此次前来,又是为了幸村被栽赃一事,于公于私他都应该亲自出面。

      “宁王之事,朕承诺,五日内一定找出害他之人,给朝林一个交代。”

      “在下会等陛下的说法。”

      “宁王如今仍昏迷不醒,也请柳先生多加照料。”

      “这是自然,九殿下像其母妃,身子骨弱,受不住阴寒,而殿下又厌烦炎热,有时冒着诱发疾病的危险,都肆意服用冷寒之物,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柳缓步而行,背朝真田,陷入自己的思绪。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柳那双眼始终紧闭,坐立行走却能避开所有的障碍。

      “他……在朝林,宁王是个怎么样的人?”真田心中对未知的幸村满是好奇,抬眸问道,对方转回身,道:“殿下从小谦逊有礼,聪慧伶俐,也易亲近,但却得不到关注。”

      “谪仙……”真田嘀咕。

      “什么?”

      “朕是说,以他的才华为何……”

      “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捉弄,吾皇共六子三女。宁王母妃梦妃入宫之时,四皇子刚出世便夭折,宁王出世时,三岁的六皇子病死,宁王六岁时,七岁的八皇子溺毙。自宁王出世,宫中谣言四起,梦妃宁王与吾皇陛下行克,而吾皇由上天庇佑,尚且安然,灾难却降临于众皇子身上。九皇子样貌甚似梦妃,美而不妖,连女人羡慕他的俊美,吾皇只叹‘祸害’!”

      “事实岂会如此凑巧,只怕是人为,愚人避不了心魔,皆是受人影响而失了方向。”

      “吾皇并非愚昧,次次派人查证,但奇怪的是,查不出丝毫证据,这些事变得越来越玄,于是梦幽轩门可罗雀,辉煌不再。每每宁王在宫中遇上兄姐,却得到的是冷眼蔑视,七公主与九皇子关系尚佳,但碍于宫中谣言,也变得视而不见,甚至连宫女侍卫都暗暗谈论,当作话柄。之后宁王便不再出梦幽轩,但他却知宫内、甚至天下之事。朝林战败后,昭帝急切地责令七公主出阁。和亲不成,只得遣送质子。”

      真田叹了口气,未料到幸村的经历坎坷,至少他有父母的爱,兄弟的敬,而幸村什么都没有,甚至只是七公主的替代品。为明确柳的立场,真田试探道:“罢了,至少依你所言,你不会相信这些谣言。”

      “那是自然,谣言只会在有心魔之人间流传。”

      真田点头转问道:“依御史判断,宁王何时会醒?”

      “宁王亦是习武之人,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固疾……少则一两天,多则四五日,但这些天,药粮不可断。”

      “朕……朕知道。”真田抢道,似乎是掩盖写什么,面色泛红。此时门外传来四枫院杨的声音:“微臣有要事参见皇上!”

      “立海之事,在下尚不便参与,暂且退下。”柳作揖,真田亦点头,对方离去后,方传召四枫院杨。待行过礼后,四枫院道明来意:“微臣惶恐,舍妹四枫院柳究竟所犯何事,要将其软禁于翠柳宫?”

      “何事?恐怕令妹比朕更明白原由。”真田拂袖,甚是不屑。

      “臣不明白,还请皇上直言。”

      “柳妃私自软禁御用园艺师丸井文太,以其生死要挟宁王侍女文惠,令其将模仿宁王笔迹信函放于卧室,待刑部及侍卫搜查时,言明字迹为宁王亲笔。朕还没办你,你倒先来问由。”

      “敢问皇上可有人证?”来人并不惊讶于澈帝一番言论,其妹遭到软禁,多半是事情败露。自追杀丸井文太失败后,四枫院杨便向柳妃追问原因,柳妃亦坦然,怪责妹妹冲动之际,也奋力找寻丸井行踪,但始终未果。文惠在不知晓弟弟是否安全前,定然不会轻举妄动,如今他赌的就是文惠是否先于他知道丸井的消息。但御前侍卫副统领都不知晓的事,毫无人脉的他国宫女又怎会知道,于是他自信地反问。

      “文惠以及丸井文太都可证明,你与柳妃都涉嫌此事,嫌疑未清,不易在此时此刻任职,马上交出皇宫侍卫调动权!”真田厉声道。

      “微臣……”来人一怔,不料事情竟不在自己算计之内,一时乱了心神。

      “来人!脱下他的官服,软禁府中听候发落!”真田先发制人,一言毕,众侍卫已上前脱下那人官帽朝服。

      “慢着!请陛下高抬贵手。”那柔弱之声,如柳絮飘来。人却于声后到达,她缓缓跪下道:“得知陛下平安回宫,妾身高兴万分,心切之际,设计出逃翠柳宫,还请皇上恕罪。柳儿前来一是祝贺陛下洪福齐天,二是对之前之事有个交代。副统领尚不知晓当中状况,是受妾身指示才挟住丸井文太,而妾身也只受到她人指示与蛊惑,还请皇上明察。”

      “是何人指示?”

      “德妃!”

      “啊呀,妹妹可不能胡言啊,那可是欺君之罪!”德妃抱着白猫进入夜合。幸村不晓,夜合宫也有如此热闹的一天,一日之内权势之人皆来此地叨扰。

      德妃行礼后又道:“我与妹妹素来交好,但妹妹可不能如此加害于我呀。我来问你,是不是你出面要挟文惠以书信嫁祸,让她亲手将书信放入宁王卧室?” 德妃顺抚猫毛,猫儿乖巧地窝进怀抱,细长的猫眼却似半梦半醒。

      “是,但是……”柳妃急者说着什么,但却被逼回喉中。

      “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是。”

      “依妹妹先前所言,有人指示于你,而那人是我,这可就冤枉了。你我皆位居四夫人 ,本宫无权命令你。近一两月,我和妹妹走的近些,闲聊之时,我是否有说过要陷害宁王、用何方式在何时间除去宁王?”

      “这……这到是没有,但……”

      不待对方说完,德妃抢言,眯细双眼道:“那我有说过,让你陷害宁王吗?”

      “没有。”柳妃低下头,气势渐消。

      “若是妹妹急于想除掉我,好独占皇上的恩宠,那姐姐真是……”来人说着便拿出手绢佯装擦泪。

      “我……没有……”

      “你不要诬陷我妹妹!”

      真田冷眼旁观,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观察各人神情。他知信件的确是由四枫院柳一手策划,四枫院杨牵连参与。至于德妃是否暗示于柳妃,却并无证据。真田道:“自称朝林之人的黑衣人又唱的是哪出戏?”

      “那个人不是我安排的……”柳妃睁着大眼望向真田,清澈无辜,见真田面无表情又提高声音:“真的不是我!”

      德妃思索片刻:“什么人?”

      “来人!将四枫院杨、四枫院柳,扣押候审。”一声令下,侍卫已将二人带下。

      “皇上请相信我,黑衣人……真的……不是……”呼喊渐远,淹没于静默的空气中,泛不起一点涟漪。遣德妃回明瑟宫后,真田便回御书房审阅奏折,整整几桌子,只得不日不夜。

      第二日,真田仍在御书房,对切原改的折子也算满意,忽而想到快是幸村服药之时,柳会如何喂幸村吃药?脑中闪现,脸颊通红,于是飞奔去夜合宫,假借探望实则喂药。见幸村烧已退,又回房继续翻起奏折。真田揉了揉眼,顺手拿起下一本,却翻不开折子。查看之下,应是一滩墨迹将纸粘上,他取出匕首划开页面,隐约可见墨下潦笔像是画,另一侧可见“柳莲二”三字。真田顿时明白昨日见着柳时,切原尴尬之色,责备道:“太松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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