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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青国来使 惺惺相惜 ...

  •   夏秋交际,日夜差别已逐渐明显,午时的热势,已被午后阵风阵雨吹打消散,晚上凉爽的气息盘旋不散。立海皇宫,曲水环绕,蝉已休,萤火不再。

      眼睑微开,故梦已灭,梦觉却在他乡,幸村叹了口气。或许这样更好,这样自我安慰了一番。四周静,只闻推门之声,却见到意想不到之人,思乡之情顿溢。

      “精市,感觉如何?”

      “一直是你在这里?”梦回萦绕,那熟悉的声音,那安心的感觉让他沉沦,但却听不清话语,看不见人影……

      “我与立海皇帝轮流照顾。”

      幸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闻柳道:“一得知你出事,我就请示陛下作为使臣前来立海。”

      “哼,他倒是没反对吗?一个祸害的死活,他会理会吗?”幸村不冷不热地微笑,白唇开合,所言甚是讽刺。提到父亲,幸村脑海中印象甚少,但却深刻,那厌恶的神情,那刻薄的话语,早已成为难以磨灭的伤与痛。两三个月间,那人已不再入梦,本以为伤口会慢慢愈合,不料却依然伤,依然痛。

      “近来陛下总梦到你。”

      “我?只怕梦的是我如何克死他的妃嫔与皇子吧……”幸村冷淡,似是谈论他人之事。

      “你走后,陛下日渐消瘦……”柳微叹,复而转言道:“不说这些了,感觉如何?你的身子太虚了,来,把补药喝了。”柳端来一碗深褐色汤水,送到幸村口中。幸村皱眉摇头,摇了摇头,柳喝下一口,微笑道:“这补药不难喝。”

      幸村将信将疑地浅尝一口,酸酸甜甜不难下咽,复而缓缓喝下:“你放了酸梅吧?”柳一笑,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幸村也能料到七八分。

      “人在他国,只怕有个万一,这个你且收好。”柳递上一个长宽皆一寸的深色盒子。

      “什么?”

      “雪湮梅,解毒丸,我特地带来的新药,你在异地或许用的上。内存三粒,外皮不易破碎,可先含于口中,若饮下毒,将其咬破即可解毒,也可外敷,涂于伤口处,目前只有这两粒,慎用!”

      幸村打开盒子,三粒卵状白衣药丸躺于盒中,拿起一粒,捏于指间,还有些软。“什么毒都能解?”

      “自然。”

      幸村存放入袖后,急于起床走动,折服于他的执拗,柳扶着他前行并为他披上紫杉。当大门敞开,却见文惠跪于屋侧,几日的憔悴积于脸上。

      “文惠你……快起来。”幸村走进,伸手扶她,却丝毫无动静。

      “对不起,殿下,都是我的错,害得殿下身陷险境。”文惠边说边不住地磕头。幸村亦领会原由道:“这不怪你,若我是你,也会有如此抉择,文太那样的弟弟,真是让人怜爱。”

      “我……我不配,是我将他丢弃……是我的错……”勾起往事,文惠泣不成声:“请殿下施恩……莫要告诉他我是他姐姐,我没有这个资格,但希望殿下……殿下能……把他当弟弟……”

      “从见他起,我已将他视作弟弟。我的兄姐,你清楚,我也希望有个兄弟呢。好了,你先起来。”看着文惠惨淡的笑,幸村扶起她,她却一个不稳,又坠了下去,昏迷不醒,柳眼疾手快,一把抱起文惠道:“她已于此跪了三日,日晒雨打,怎么劝她,她都要等你醒来。”

      “我并没有怪她,她又何必……”

      “只怕是内心难以跨越那条槛。”柳依然闭眼道。

      “送她回房歇着吧,看看她需要什么药材。这些天幸苦你了。”

      “你忘了,我原先是太医院使吗?照顾自己小菜一碟。只要你们没事,我就能省下心,也就无事了。”

      柳消失在夜色之中,同样消失在夜色之中的是黑影黑痣青年。幸村独自走到前院,坐于石凳上,一手覆上石桌,另一手支头,眼望一片绿,陷入思绪……

      玄衣青年出现在正门口,见幸村已下床走动,连走带跑地进入前院。

      “你没是吧?”

      “你没是吧?”

      异口同声,复而双方浅笑。

      “我没事。”

      “我没事。”

      又是一阵笑声。

      真田鞠躬道:“我代表立海,对于宁王日前所遇之事,深表歉意,特此向朝林致歉。”

      幸村已没了笑容,一句立海,一句朝林,两人瞬间相隔千里。一个多月前是谁不希望有太多隔阂,而以姓名相称?一个多月后,好不容易积累的亲近与友情,又被谁亲手捏碎?真田的场面话到提醒了幸村身份、处地的差异,瞬间回到现实:“除了这个……皇上没想说的吗?”

      “有!”真田微觉对方略有不快,却找不到原因,又道:“柳淑妃四枫院柳,自幼娇纵,先见宁王不放她于眼内,后又嫉妒朝林宁王才智……”

      “陛下的意思到是我的错了,咳咳,在下不应该招惹柳妃,应把她当神明供着,咳咳,如今弄得引火……咳……自焚,是咎由自取!咳咳……”幸村急咳起来。真田却不明幸村为何有恼意,笨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慢着点……”一手扶他坐下,一手轻拍幸村背部,却不料碰触了伤口,对方只是皱眉。

      “是柳太娇纵了,她害你,但本无心杀你,据她说,她是在别人暗示下,渐渐起了杀机……”

      气息稍缓和,幸村忽觉自己略是意气用事,仅因真田的距离感而难受,甚至不平、激动,以前的自己绝不是那样。稳下心情,投入议事,紫衣道:“她说的那人……是你妃子?”

      “你如何得知?”真田怀疑却赞赏地看着幸村,见他并无解释之意,又道:“她说是德妃以话语暗示,而她又鬼迷心窍。刑部也再三追查,却未有进一步证据。四枫院柳什么都承认,但唯独派人冒充朝林接头之人,她并不承认。”

      “如今那人已死,只怕难以追查。”幸村叹了一口气。

      星明闪烁,月光渐沉,昆虫暗鸣,幽草无眠。夜,包容一切,北部翠峰隐没于夜中,不见白日的巍峨。夜合宫内,两人静默片刻后,幸村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理?”

      “不管是受了挑唆,还是有意,四枫院柳既有杀你之心,又有杀你之举,死罪难逃。四枫院杨知晓是由,不仅不上报,还纵容相帮,罪当充军。置于德妃,暂时未有证据。刑部尚书斋藤,依仗权势,显失公允,仗刑两百后,革职永不录用,”真田正义凛然道:“此判决你可满意?”

      “我非立海人,立海之事我也不便插手。只是……有些事或应顾及太后颜面,”见真田点头,幸村又道:“斋藤毕竟是太后指定调查之人,若过于重责,怕是太后以为你嫌她选错人且多管闲事,白费了她的担忧。”

      “但这样的官员,立海不需要!”真田的铁面到让对方又加深了解,幸村并不争辩,转而道:“另外,我信柳妃是受蛊惑。她还是读着寓言的孩子,执着于自己世界,但世界并非围绕着她,所有人的心,她也无法掌控。以她冲动缺乏思考的个性,应是有人暗中引导。”

      “你是说,德妃?”

      “她背后之人是谁,目前尚不能断定,德妃的确有很大的可能,但不保德妃也遭算计……”幸村摇摇头,按了按太阳穴道:“没有证据不能下结论。事情因你遭行刺而起,这方面有何进展?”

      “柳生查到相关者三人。”待真田将推测讲述一遍后,幸村道:“柳生大人的推测应该没错,对方的动机,很有可能与你彻查贪官污吏一事有关,派人行刺……可能已有反你之心。”

      “且逼急了,只怕会狗急跳墙。”

      “你的意思,三人之中最有可能的是……”

      “嗯!”两人虽未挑明,却皆知晓,不需言语,暗自心知。先前还气真田以身份划起鸿沟,如今又摒弃不悦共同绸缪。

      “一连串事,必有相关,我希望你也能帮助调查。”

      “可是,我……”想起一个多月前,太后曾让他少理会立海内务,幸村面有难色。

      “既然你已经牵扯其中,无论是哪国人,都有权知晓真想,而且,我也希望借助你的智慧。”

      幸村暗自思考片刻,脸上浮起令人无端信服的微笑道:“嗯。”

      前院后方,厅堂一侧,棕色身影站于暗处。柳安置好文惠,又熬制粥水,本打算端给幸村,却见其与真田谈论要事,静静站了一会儿,不敢叨扰,暗自远看后,叹了口气,将粥水送往幸村卧室。

      真田送幸村回房,却见桌上有碗粥,白雪中点点黄粒。幸村饮上一口,淡中飘香,满足地微笑道:“只有莲二煮的粥时会放小米。”

      真田惆怅,虚无飘渺,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握不了。你能以小米粥想到柳莲二,以糕点想到文惠,以夜合花想到丸井文太……若是你离开立海,又有什么能让你记住我?真田悄然离去,背影没入天际惨谈的月光,映村的却是孤寂。

      一连几日,真田未现身于夜合宫。立海翻天变化幸村自是知晓。四枫院柳与四枫院杨已驱逐出境,斋藤也已革职,御前侍卫统领渡边,在维护与责备间得以残喘,御前侍卫大权交于枭王切原赤,在新任得选前,暂代一段时日。

      清晨之光,透过纸窗,四周泛起白光,梦境渐成云烟,梦里的所有都变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做梦人也记不清。

      “精市哥哥!”清亮的声音自门外飘来,红发少年奔入夜合宫前院,又闯入幸村卧房,随后直直退出房门,抬手敲门:“精市哥哥,我进来了,身体还好吗?”文太的关怀,到让幸村心中升起一抹暖意,闻对方续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忽被软禁,忽被追杀,又被切……不,枭王所救,但至今我仍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太,没事的,过去了,那些日子,只是一场梦,醒了就好了。”幸村不知是说给丸井听还是说给自己知。至始至终,没有人向丸井透露多句。待整理好衣衫,两人吃下小米清粥。笑声中,诗入耳:“幽摇轻枝随风柔,来客仙宫贤神候。流水清山迎升日,游风立叶翠悠悠。”

      夜合少有生人,此时又会是何人?幸村来到前院,见一褐发之人,身着立海宫服,手摇白色折扇,笑眼盈盈,眉聚风云,的确清朗才俊。丸井站在一侧,迟疑半刻,除了精市哥哥,世上竟有如此好看之人。

      “好诗!好诗!”幸村走下台阶,感叹来人文采之际,深领诗中含义道:“但,此非仙宫,在下也非神仙。该诗应是:悠悠翠叶立风游,日升迎山清水流。候神贤宫仙客来,柔风随枝轻摇幽。”

      “在下也称不上仙客或是神仙呐。”比起幸村的温若如玉,栗发少年却是如沐春风,宫服掩盖不了非凡气质。来人续道:“此时虽是夏末,立海仍处炎热之中,此处却无灼烤之势。而且,在立海耀眼奢华一片的皇宫内,却有淡雅脱俗之境,若不是仙宫,又是何处?”

      “只怕是阁下抬举了,此地只是一处旧宫。亦神亦仙之称,也折煞在下。阁下虽着世俗服饰,仍隐不住超凡之影。”幸村道出感言,却是一语双关。褐发少年眉眼弯弯,看不清眼中神色,或许是在叹,或许是在畅。

      “阁下见笑了。凭阁下的风姿才俊,以仙相称又何必过谦。”来人见眼前之人美则美,但白的有些病态,更显得飘然似仙,且对方在短时间内,领会诗意,又将诗回转,才智不输于他,于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见笑了……”幸村神色黯然,甚是陷入旧事回忆。

      “在下途经此处,见一片翠幽,到是清凉,便擅自入宫,还请见谅!”来人合扇抱拳。

      “来者是客,请入内堂。”幸村飞身,转眼已在二楼,栗发青年亦紧追其上。轻轻挽起紫色纱帐,两人同坐在八仙桌傍,面向前院,院中翠景尽收眼底。丸井端上紫砂茶具,顺便偷望一眼栗发少年,方才退下,幸村回想起初见丸井时的场景,不由无奈地笑着。

      “别怪他无礼,阁下‘仙气’逼人。”

      幸村的暗指,自然知晓。自幼便与一般孩子不同,那总是笑着的眼,眯成弧线,不见深眸。态度温和,外表俊美,外出总有妇人少女停步驻足,有些甚至羞涩掩面,切切私语。

      “阁下前来立海,定要尝尝径山的味道。”几道工序后,幸村沏上绿茶,本是卷曲的细叶,经热水冲泡,叶叶展开,墨绿成翠绿,叶低嫩匀成朵,汤色嫩绿明亮,饮上一口,清醇回甘。

      “呐,阁下怎知我非立海人?”

      “在立海数月,并无见得脱俗难忘的宫人,即便是普通的侍卫服,也遮不住仙骨。”初见却无原由想要亲近,幸村同样没有恭维。

      “今晨的雨打湿了一切,衣物带得少,就借了套衣服。阁下心思细腻,在下佩服。”

      在清幽的环境中,品茗闲谈,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人未曾谋面。没有试探对方身份,没有想过是敌是友,只是现在、此刻畅谈诗词,交流文采。两个时辰内,丸井又时不时地端来甜点,趁机看向二人,惹得二人笑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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