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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怒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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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冲动与迷惑,是何物为其核心燃起愤怒之火。
仔细的想一想的话,命运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倘若自己早一段时间去,或者晚一段时间去,自己或许就会与这段相遇擦肩而过。
但或许,这次相遇的开始便是错误的。
第二天,王子差人邀请梅尔斯在郊外见面,理由是希望能够更加广泛的认识草药。
对于梅尔斯这种人来说,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毫无悬念的拒绝。
可是这位王子的邀请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当梅尔斯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踏上了去郊外的路。
渐渐靠近郊外,马车因为不够平坦的路而更加的颠簸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梅尔斯说其实不应该去,那就太让人耻笑了。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跟王族扯上关系。
因为她现在大概猜到了,这个王子为什么要邀请自己了。
对于王公贵族们,他们手下都有让自己引以为傲的药剂师,因为在他们的权利争斗中,药剂师是不可缺少的角色。
因为,毒杀太普遍了。
与其浪费自己的头脑去思考阴谋,还不如让对手直接消失来的快。
不过她也特意问过别人,听说,国王只有这一个孩子,所以海德继承王位是早晚的事情,不过,也不排除,他是想让她帮他对付一些不安分的大臣们。
最近,随着战争越来越频繁,国土也越来越大,大臣们的权利争夺也越激烈。
人的野心总是和所拥有的东西成正比。
如果这么想的话,或许海德的王位也在飘摇。
就冲他在药材市场时候的鲁莽,大臣们就没有理由不对王位产生觊觎之心。
但如果有一个一流的药剂师助阵,局面或许就大不相同了。
当然,其中的报酬一定是十分丰厚的。
对于梅尔斯来说,讨厌并不代表不擅长。作为一个药剂师,尤其是像梅尔斯这样顶尖的药剂师,对毒药的精通程度完全可以用登峰造极来形容。
但梅尔斯还有自己的炼金术,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和追求。
她不肯随便浪费自己的时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如果他诚心的想拜师学艺的话,梅尔斯倒是真的想把自己的知识传承下去。
她知道炼金术有多么的艰难,她希望如果自己在未成功之前死去的话,自己的后辈会替自己完成这份事业。
可是总不能让一个王族把自己作为药剂师的知识传承下去吧,听起来就可笑。
况且,梅尔斯觉得海德根本不像是那种一门心思的拜师学艺的样子。
因为只是这样散步的话,是没法真正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记得自己学习药剂知识的时候,是在背了一本本厚厚的草药书籍之后,才到野外带着书,然后一一对照着熟悉草药的。
而且海德却一点也不像那种能努力背书的人。
果然还是为了对付大臣们而来的。
梅尔斯又开始困扰了。
来的时候王子就早早的在那里等着了,一身干净的粗布,旁边站着一匹很普通的枣红马。午后懒散的日光将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就像一幅精致的油画。
如果只是在这样静态的画面里,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海德都完美的秉承了王族的风范。
但就算是毫无顾忌的走在大街上,却还没被其别人认出来,那就一定是他既会说话又会动的缘故。
稍稍的表示了一下自己才疏学浅。可是王子却丝毫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
海德只是回身从拴在马鞍上的麻布的包袱中拿出了一本皮质外皮的厚书。
那个是……
海德打开书,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各种草药,旁边还附了插图。
难道说海德真的把那些都背下来了?
难道他多疑到了怀疑招募来的药剂师而决定自己学——怎么可能
他到底在想什么?
梅尔斯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她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然后,梅尔斯便怀着半吊子的心情和他一起在郊外散步,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草药。
可渐渐的梅尔斯发现海德虽然不比自己精通,但也并不是想象中的对草药一知半解的初学者。
梅尔斯突然觉得很高兴。
但实际上,对于喜怒哀乐,梅尔斯大部分时候是木讷的。
虽然看起来爱憎分明,但她却是那种即使遇到喜欢的事情也不会十分高兴,遇到讨厌的事情也不会影响到心情的少见类型。
即使有的时候心情会被影响,多数也不过是些带着轻蔑的怜悯。
在贵族圈子里的药剂师,无论如何目无下尘也总要忍受千篇一律的场面话,还有某些喜欢标新立异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贵族,他们那些见识短浅却愤世嫉俗的言论总让梅尔斯忍俊不禁。
恍然间意识到,王子的话语和他人不同。
他的话非常简单,没有故作优雅的言辞,也不会虚伪的赞赏和夸耀。更没有模棱两可或是含沙射影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十分中庸的语调和及其朴素的措辞,但却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
这就是那种愉快感产生的原因吧,梅尔斯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人,无论在那里都会受到欢迎吧。
之后,两人便常常在郊外散步。
其实梅尔斯很喜欢青草和天空,自从那次发现镜子里像个死人一样的自己的时候,她就开始经常的出外散步。
实际上,梅尔斯大多数时间都很闲。
她有固定的主顾,都是些妖艳的贵妇,她们常常不惜高价购买昂贵的驻颜药剂,还有一些得了大病还不想死的贵族。
所以只是忙过了一阵几乎就彻底闲下来了,生活自然也十分宽裕。
但海德似乎也很闲,虽然没有闲过梅尔斯,却也总是隔几天和梅尔斯一起散步。
只是,他好像并不是十分专心的学习草药知识了。
因为海德虽然每次都带着那本厚厚的草药书来,但这却只像是一个无聊的习惯,刚开始的时候还看一看,到最后,就完全把书当成枕头了——只是在自己躺在草地上的时候用。
然后,梅尔斯就想,这会不会是海德的缓兵之计呢?
他可能知道,梅尔斯不会轻易的为自己所用,所以想先接近她,之后在猝不及防的提出自己的想法,说不定,梅尔斯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呢?
所以,梅尔斯也一直在等他提出来,然后自己好明明白白的拒绝。
可是,时间长了,梅尔斯发现,他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思。
因为对于什么国家大事,海德根本闭口不提,就好像自己不是王族一样,甚至有的时候会故意避开这种东西。
最后两个人干脆一整天一整天的谈论草药。
不可思议的是,海德好像并没有觉得很枯燥。
或许,只是海德没说出了罢了。她曾经这么想过。因为就算是药剂师,也很少有像梅尔斯这种对繁琐乏味的草药知识感兴趣的人,
其实,梅尔斯也想过要换个话题,但是她所能想到,可以谈论的事情除了草药,还是草药。
梅尔斯就是枯燥到如此地步的人。
好在郊外的空气很新鲜,草地也广阔到连接到了天边,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梅尔斯的枯燥才不会让人感到压抑吧。
日子就这样重重叠叠的过着。
在一天月亮尚在空中,黎明前奏未过之时,梅尔斯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噩梦惊醒。
只记得一道寒光闪过,然后胸口一阵剧痛,即便是惊醒之后,这种疼痛感依然藕断丝连。
梅尔斯从床上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躺回床上的时候,她觉得身上微微的发热。
但因为太困了所以完全没有在意。
梅尔斯今天格外的贪早觉,太阳升到正空中的时候,她依然卧床不起。
双手冰凉,但身上却像火烧一样。
明明就是发烧,但额头的热度却是正常的。
好难受。
简直像要死了一样。
正如踏在某个临界上一般,梅尔斯虽然身体很虚弱,但却不曾有过什么大病,只是从小开始,她的身上就会偶尔感觉到无缘无故的疼痛,有时候身上也会莫名其妙的难受。
可能就像那封信上说的,自己刚出生的时候真的有什么大病,直到现在还没完全痊愈吧。
可是,从来没有那一次像现在这样难受。
这种糟糕的状况持续了三天。
只是第四天的时候情况好了些,但还是稍稍有点难受。
自己根本看不出来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
没有找医生的想法,虽然有点讳疾忌医,但梅尔斯见过的庸医实在太多了。
还是这样撑着比较好。
反正早晚会过去的。
可是这次,梅尔斯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多月,几乎每天都痛苦的要死。
在这段时间里,本来隔几天就会来拜访的海德,就像蒸发了一样。
他大概有什么事要忙吧,毕竟是储君,不可能永远都那么闲。
难受得头疼,但或许不仅仅是头疼,她觉得很闷,那是一种不上不下的情绪,非常别扭。
可就在有一天的晌午,收到了海德的信。
稍微回忆一下的话,自己还从未看见过海德的字迹,他完全可以找个人带个话儿,不知为何,梅尔斯总是觉得,信这种东西和他并不相称。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梅尔斯觉得极其古怪。
可信上的文字虽不漂亮,但却干净利落,竟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联想到海德这个人的东西。
致友人梅尔斯:
上次一别,近日可好?听说药材市场上又出现了一些类似伯利恒之星的新奇毒药,我猜一轮新的毒杀运动又要开始了。相信我们应该多准备些绿豆和甘草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来倒是每年这个时候,药材市场上总会出现各种稀奇的草药,真是有点让人目不暇接。但我想这个时候也是郊外的景色最美的时候了,只是万分抱歉的告诉你,我生了场麻烦的病,以至于很长时间没法拿起笔,但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长时间的恢复,很遗憾不能去散步了,相信我可能要错过铃兰花开得最讨人喜欢的时候了。
祝你这个春天过的愉快。
好友海德•特朗希
4月5日
很难想象海德这种几乎像石头一样健康的人会得什么样的病,梅尔斯支起身子,唤道“桑迪”
桑迪是个聪明并且活跃的女仆,也是梅尔斯那偌大的宅邸里唯一的女仆。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梅尔斯将信放回信封“在最近的一个月里。”
“听说最近的龙舌草和甘草都在翻倍的涨价”桑迪回答道。
“原来如此,之前采购的甘草和绿豆因该还剩下很多吧。”
“是的主人,要把它们转手吗?”
“留下一半”梅尔斯靠在床头的枕头上说“库房里的龙舌草还剩多少。”
“上次采购的并不多,但也没怎么用到。”
“最近没有什么战争吧?”梅尔斯问道。
“是的主人,我想这次龙舌草涨价并不是因为战争。”桑迪习惯性的用围裙擦了擦手“听说邻国向王宫里派了刺客,王子为此受了重伤,人们纷纷猜测我们会不会再次与邻国开战,所以很多人购买龙舌草之类的止血药。”
“原来如此,你去让马克通知艾布纳伯爵说我明天有重要的事拜访,还有,甘草和绿豆只留备用的份,剩下的全都卖掉。”
“是,主人。”
竟然被海德这种蠢货小看了。
难道信上所谓的“好友”仅仅是这种程度?
刺客的武器一定是淬了毒的,被那种东西伤到……结果他自己也是清楚的吧。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笨蛋!
梅尔斯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揉了揉太阳穴,胸口一阵阵的剧痛,她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主人!”
不知什么时候,桑迪跑了过来,准备把梅尔斯扶上床。梅尔斯却摆摆手说“扶我去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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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中
海德躺在淡黄色的大床上,四角金丝绣边的幔帐有气无力的搭在一旁。他的手上还残留着些许的墨迹。苏醒时候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梅尔斯写信,可是又干嘛要写这封信呢?自己竟然自作多情的觉得梅尔斯会因为自己长时间没来拜访而担心。
或许梅尔斯还会庆幸这段清闲的时光吧。
呵,海德轻声的嘲笑自己。
梅尔斯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吧,那个人除了草药,对任何事情都没有热度。
就算偶然听说也会不由自主的从头脑里滤掉吧,自己或许对她来说应该更接近于“无”的存在。
那个人就是这样的难以触及。
忍受这种情况,对于海德来说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无论如何,他想赌一把,赌她会来救他,即便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就会这样死掉。
可都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还在期待什么呢?
他转过头,看到了明媚的余晖。
心脏一阵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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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样子有多久了?”梅尔斯看着床上紧闭双眼脸色惨白的海德问道。
“殿下已经昏迷了十天,后来醒了但马上又昏迷了。”身边衣着华丽的侍女说道。
“把绷带解开”梅尔斯说道。
就在海德肌肉匀称的胸口上,有一道又细又深的伤口。真是一道几乎不留任何余地的伤口,倘若再深一寸,他便在劫难逃。
梅尔斯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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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黑暗中有一道光。
海德向着光芒看去,那是……
梅尔斯?
是在做梦吗?
幻觉?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每天给他换药……”
那个是……梅尔斯的声音。
猛地睁开眼睛,晌午的阳光狠狠的打在眼睛上。
一阵眩晕。
“梅尔斯……”海德的声音轻的像夏夜里的一丝风。
梅尔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对侍女说“时间不早了,就此告辞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冰冷的气场让侍女本想说的那句“您不去陛下哪领赏吗?”给硬生生的咽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海德半闭着眼睛好像叹气一般的问道。
“她是艾伦纳伯爵举荐的药剂师,艾伦伯爵说是她治好了他的肺病,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她说什么了吗?”
“她了留下了很多药,告诉我们要每天给殿下换药,她还说再过两个月您就会痊愈”
痊愈……
他也是药剂师,况且那是自己的伤口,他是清楚的,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即使对方是梅尔斯,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
所谓的起死回生大概也就是这种程度了吧。
呵……
她最后的那个表情,是生气了吗?
她大概是在乎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