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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差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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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所能拉开的距离是最长,最不可逾越的。
虽然做了一千年的大闲人,但梅尔斯也并不真的什么都没做,如果完全荒废了千年,即便是在最慈祥的母亲面前也不会得到原谅。
所以老夫人的肝病,既然说了三个月能够治好,梅尔斯就一定会办到。
在她将老人接进宅邸里的第二天,梅尔斯便又被国王请去了。
坦白的说,她并不担心提案不会通过,因为她所做的一切几乎都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所给出的忠告,其中并不包含任何得失心。
而恰恰是如此,她总能不费力气的做出准确的判断,大概旁观者清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正如她所料,国王批准了提案,并且让那位大臣的医生儿子来协助她。
其实这段时间里,国王还是对梅尔斯的性格有些了解的,她可以向他伸出援手,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忠告,但她却是懒散的,不报有热忱的人。
倘若超出一个药剂师职业的范围,她不会亲自做任何事。
提交这份提案,也只不过是个复杂的忠告,她告诉他该怎么做,却不会亲自帮他。
他明白,并且需要她的忠告。
所以他把兴建工厂的任务交给了那个大臣的儿子,在这个医疗机械没落的时代,能够看得懂梅尔斯那堆图纸的人屈指可数,医生的话,应该会明白这份计划的可行性,况且,他的父亲在大臣之中人脉极广,执行计划的时候也会顺利一些。
这样一来,梅尔斯便是类似顾问一样的存在。
而且看得出来,这个懒散的药剂师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
梅尔斯也只是去了一趟确认的合作的关系,因为她从来几乎都是窝在城堡里,所以总的来说,她看人的眼光并不十分准确,甚至不如马尔斯。
所以,她并不插手用人这方面。
工程进行的总算顺利,那个外交大臣的儿子真的是少见的聪明人。
那个叫做艾布特的年轻人,有着让梅尔斯欣赏的立体思维能力,在萃取工具的制作上,也非常精细。
原以为,他会带着很多问题去请教她,结果他第一次拜访就带上了成形的工具。
对于工厂的选址,他也很有主意。
他把工厂建在城市与郊区的交界,并且买下了城市边境的地皮,建设了工人的宿舍。既方便人们工作,又节省了原材料运送的时间。
他又从新翻新了路,让运送更加顺利。
总之一切都很好。
差不多该考虑一下说服人们放弃放血这种治疗方法了。
梅尔斯抻了抻懒腰,她坐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家具只有一张大桌子,还有一个能让她整个人包进去的大椅子。
桌子上凌乱的摆着各种各样的厚书,看起来旧的很,内容是外行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药剂和机械。
她把上面的古体字翻译成现在人能看得懂的东西,一千年的时间,文字的变化翻天覆地,她觉得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人们会用得着。
人们的智慧如果因为文字的发展而死亡的话,那就太悲伤了。
这时候,有人敲门。
梅尔斯回头看看窗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喝下午茶的时候了。
“主人,我进来了。”溪水般温柔又灵动的声音,隔着木门,有些闷闷的。
女推着餐车,走进门。
“主人,今天的点心是枣泥核桃酪。”她轻柔的声音回荡在这个过于空旷的房间里,让女仆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这个房间既大又阴暗,她不明白这位清闲的伯爵为什么选择这个房间来工作。
只要进入这道门,便是一种凉意。
她是如此奇怪的人,即使自己作为如此贴身的仆人,也丝毫不了解她在做些什么。
这位年轻的女爵拿起银质的茶匙轻飘飘的问道“那位老妇人的病怎么样了?”
“她很有精神,药对她的效果很好,似乎是痊愈了。”
“哦”从她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看样子可以让侍从把他的祖母接回去了。
下午茶结束之后,梅尔斯去给老人检查身体。
老人的气色不错,虽然苍老,眼睛的浑浊中却透出了尖锐的亮光,让梅尔斯有些不自在。
“感谢伯爵大人的关心,我的身体好多了。”老太太虽然说着感谢,语气却平静的没有任何感情,似乎这句话是最无聊的客套。
甚至让梅尔斯连作为回礼的“不用谢”这种话都说不出来。
“夫人,请好好休息,我会让您的儿子来接您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梅尔斯根本没有对她如此客气的必要。
因为在年龄的方面,即便是这个年迈的老人,对于梅尔斯来讲也不过是个小鬼罢了。
但梅尔斯了解最基本的礼仪,她现在假装一个年轻的药剂师,待人接物自然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适当的保持亲切和礼貌,没有必要便不主动提起什么。
可遇到这样奇怪的人,心里觉得不舒服,但总归是要走了,也没什么。
没多久,侍从便来看他的祖母,梅尔斯就让他把自己的祖母带走了。
估计他之后会找医生检查吧,虽然梅尔斯治好了他祖母的肝病,但身体衰老到了一定程度,他的祖母不久也会因为其他的病而死去的。
随着人的衰老,人的内脏,免疫,都会逐渐失去作用,大多数的死亡都是注定的。
动物死去,植物枯萎,国家衰亡。
即便现在帮了这个国家,它也早晚会被更加优秀的王朝所替代。
任何政策的改革,都只不过是给病危之人的一针吗啡。
而对于自己来说,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潇洒方式。
只是这句话若是说出来,也不知道当事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主人艾布特先生来访”门外又传来的女仆闷闷的声音。
梅尔斯伯爵的接待室,是个不大不小,温度舒服的房间,比起她常去的书房和实验室舒服很多。
而实际上这栋宅邸早已经被梅尔斯改的乱七八糟了。
卧室改成的接待室,三个游艺室被打通,改成了书房。而真正的书房,当成了卧室。储藏室改到了地上,地下室当做了实验室。
而艾布特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这种奇怪的格局,他来这里的理由好像是很悠闲的。
作为阿尔杰农侯爵唯一的儿子,比起政治,他似乎对医术更加感兴趣,甚至隐隐约约的让人觉得Mehhkaprad/梅赫卡普拉德家的辉煌到此为止。
但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好的,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巴结他们。
梅尔斯走进接待室,还没到生炉火的时候,但借着夕阳的温度,还是温暖的。
茶几相对的两个并不十分漂亮却意外舒服的沙发,被镀上了浅浅的金色。
红茶的香气飘散在傍晚,梅尔斯漫不经心的啜饮着杯中浅色的液体。
艾布特有着医生那种明亮的眼睛,头发整齐,棱角分明的鼻梁上架着擦得非常干净的眼镜。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显得很刻薄。衣服上线条的角度都好像是设计好的一样,严肃整齐。
“布雷恩伯爵”艾布特的声音干净利落,掷地有声,他叫她的姓而不是名字,仿佛刻意要与她拉开距离,却让梅尔斯觉得他有点孩子气。
“这次兴建工厂的事情,非常感谢您的帮忙,不得不承认您在医学和机械领域的造诣。”年轻人若无其事的说着这些话,但语气中却意外的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坦诚的部分。
坦诚的怀疑着梅尔斯的身份。
“这句话或许也足够形容艾布特先生。”梅尔斯并不在乎任何人对她的失礼,这跟心胸没有任何关系,是真正的不在意。只是因为那种东西,她从来都没当回事。
欣赏就是欣赏,佩服就是佩服,她针对能力,并不在乎拥有这种才华的人是谁,她向来会坦率的表达自己的心情,可正是如此,却更让人猜不透。
但她其实并不是滴水不漏的阴谋家,只是当你试图去猜测她心思的时候,其实她什么都没想。
正像艾布特所陷入的苦恼,他猜不透她的意思,他想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
上次她提出重修城墙,让亚摩斯捞了肥缺,而这次的主意却让他有了展示才能的机会。
亚摩斯与他父亲向来不和,这件事情,尽人皆知吧。
或者她干脆只是为国王办事。
他想知道,这个女人是否可以相信,是否可以利用。
可如果是那样,便怎么也难以想象这个一看就是异国人的女人,会为这个别国效力。
而她是奸细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可她的作为,却让人看不到丝毫的破绽。
况且,他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国王当成傻子。
或许正如父亲所说,布雷恩伯爵将是易赛若国炙手可热的人物,需要拉拢的。
“能设计出那样的图纸一定花费了很长时间。”这位面相苛刻的年轻人缓了缓话头说道。
“时间的花费是必要的”年轻的女爵客套的笑了,那是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完成的东西,到底花费了多长时间,她早就不记得了。
“父亲认为您的才华应该得到更多的荣耀”艾布特抛出了谈话的重点“不知道布雷恩伯爵意下如何。”
梅尔斯再一次客套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