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斜上做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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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点点，晚风拂凉，随着宫人们次第点亮沿路烛火，又一场盛宴要开场，填充这静寂黑夜。
先帝醉心长生之道，自登基起浸淫丹室佛寺，于江山社稷上并无任何益处，又兼之子嗣凋零，驾崩后外戚很是威风的把持了几年朝政，直到如今的护国大将军运筹帷幄，纠结了众番属地人马，软禁皇后于京中鼓楼，诱尽其党羽，这才使武朝重归周氏手中。
新王本是皇族远支，临时被肱骨大臣拿来填了这帝位。其登基不久既已下诏，自降为王，以原番地“景”字为号，名曰暂代监国，待皇室本宗有后代子嗣时便可登基云云。那些朝官哪听过如此言行，吓得哭成一片，以为是国将不国之兆，断水绝食跪行三日，却终是不了了之。新王也料得此举定是叫那些平反有功之臣称意的很，但收拾先帝的烂摊子就让他目不暇顾，且由着那些老匹夫去前台装相去罢！
朝堂上仍是动荡，新王自没有对后廷上心，仅有的一妃一嫔，几位采女皆是他在番邦属地为主时的家眷。而为了平衡匡扶皇室有功之臣，其正妻并未封后，而是降为贵妃，钦赐其封号“端”，入住西殿锦祥宫。今日的盛宴，正是为庆贺这位端贵妃的生辰，也是后宫难得有的一回奢侈。
筵席设在锦祥宫偏殿，虽不比正殿金碧辉煌，却雅致的多。陆续有宾客入席，皆是年轻女客，华服奇珍，过往如云，一时竟是流光溢彩，璀璨非凡。后宫本就不盛，除却宫人女官只寥寥几人，是以此次宴会端贵妃广邀世家门阀女眷，只说后廷许久不见热闹，盼人多能招些祥瑞。
“哼，容嫔姐姐，你看这些个小姐们，简直是把这里当成选秀场了。”舞衣坐在容嫔边上，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子们好不做作，不禁开口奚落。
“这大概是外面的风气吧，不见得她们就是故意如此穿着言行的。”容嫔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是悠闲的举箸，敲了敲杯沿，递给舞衣一个别样的眼神，两个人笑了开来。
旁边的清乐也凑了上来，捂嘴笑着夺了容嫔的筷子，道：“还是姐姐想的也快，形容的也妙，拿我们属地的风月女子做派形容她们，真是贴切。”
“清乐妹妹，我们哪有此意，我看是你……”舞衣装作诧异的表情看着清乐，对方不无得意地拿着筷子也敲了下杯沿，“善鼓乐者为谁？我是比你们蠢多少！”
“好了，端贵妃姐姐今日过寿，咱们的玩笑适可而止吧。”容嫔见众女都端坐在位，也分开了闹得正欢的两人，三人端坐于席，皆是贞宁静美，虽衣着不如对面豪门千金，却自有其出彩之处。
远远传来玉哨轻音，及至片刻就到近前。人人皆知那代表了王上携了端贵妃而来，个个翘首以盼。王上进来这灯盏堆叠，金玉满堂的大殿之时，只觉得仿若待宰羔羊入瓮，不禁心里苦笑。他看着身畔昔日爱妻身穿十二层礼服，头戴重达几斤的华美琉璃冠饰，中间镶着一颗硕大浑圆东珠，却举足若轻，仿若仙子。待两人在上首归座后，王上凑到她耳边细语道：“阿碧，你看这么多美女想要投怀送抱，我该如何是好？”
端贵妃敛目似嗔似痴的看了他一眼，幽幽开口道：“王上还没个正经，要我做主的话，今日在座女子全都充掖后宫罢。”
“那可使不得，你是卖乖做了好人，博了个贤妃美名，却坑苦了朕了。”新王如在属地时一样和妻子随意调笑道。
“王上真真羞死人了，此处大家都看着，怎么如此妄言。”端贵妃见他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个，不禁羞红了脸，飞快的望了眼下座女眷，皆因王上冷落而暗自神伤不已。连忙以眼神示意夫君。
王上转眼望去，见众女都正襟危坐，只觉扫兴。他本是游散闲人，最厌呆板教条，平生快意不过是伴着爱妻吟诗作画，又有红袖添香提烛罢了。此时阶下除了自家那三位仍谈笑自若，其余女子美则美矣，却少几许灵秀之气，他倒觉得自己来了拘束了人家好好的姑娘。
“爱妃，朕想起来还有些折子为看，明日早朝也好问询一二。”王上故意站起身郑重说道：“爱妃今日生辰，定要尽兴才好。”说罢也不等众人回神，就摆驾走了。
端贵妃站起身来，见众女依然跪在当场恭送景王离去，其惋惜留恋意味甚浓，也对她们生出同情之心来。这些年轻女子，不见得有多喜欢王上，不过是顺应家族的部署罢了，她们自己又哪能左右得了自己的命运。想到此处，她刻意放柔了声线道：“诸位小姐皆是贵客，可要称意而归，否则王上该责我慢待大家了。”说着端起甜酒自饮一杯。
她此话出口，有眼色的女子纷纷重又跪下，口中极尽夸耀之能事，左不过是些抬高贵妃的场面话，随即众人皆跪在地上，齐声道：“恭祝娘娘千秋万福。”也就不敢再露出不快之色。
端贵妃看场面已然安宁，示意近侍安排表演的节目。宫中乐馆舞坊在前朝就盛名远播，可见其精妙，此次贵妃又是借生辰办了新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后宫宴会，昭示着自己中宫之主的实质，是以个个节目都别出心裁，力求让人过目不忘。席间女子皆不过刚及笄不久，稚气未脱，心思不一会就全放在表演之上，哪还会为景王的离去而苦恼。
此番热闹直到午夜方休。容嫔见贵妃娘娘倚在桌前微有醉意，是以悄悄凑到近前，把早已准备好的醒酒石喂入她口中。端贵妃眼见是她，也很是随意的衔住，竟似亲姐妹一般。这情景看在有心人眼中，无不纳罕。后宫中从来都是殊死搏杀之地，哪想到新王的两位妃子亲密之态皆从心生，全不同以往宫中妇人们的惺惺作态。
“贵妃姐姐，好点了吗？”容嫔扶起贵妃，旁边宫人想要帮忙，被她以眼神制止，她一个人稳住贵妃身形，带她走下台阶。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那甜酒竟易上头。各府的小姐们都走了吗？”端贵妃斜靠在她身上，头还有些晕沉，心思还是清明的。
“姐姐放心，清乐和舞衣打发她们走了。”容嫔小心的扶着她跨过高槛，接过尾随的宫人递过的披风，把贵妃裹了个严实。直到把贵妃送入鸾轿之中，容嫔仍不放心，想跟着轿子送至她的内寝。
“妹妹你也喝了不少，快回去歇下吧，我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出不了事的，你大可放心。”端贵妃怕她酒气散出来着了风感冒，赶忙让她登轿回去。容嫔见贵妃意笃，也就行礼告退。早有软轿抬了过来候着，侍女替她裹上披风，她便钻入轿中离去。
锦祥宫正殿很少开启，是以从偏殿绕道贵妃寝宫很是费了一番时间。贵妃一进寝宫，早有景王亲随现身恭请，贵妃明了王上还在自己宫内，连忙快步走去见驾。
“阿碧，我说走就走，你可有恼我？”景王眼圈微微发黑，满是疲倦之色，他见爱妃浑身酒气步伐虚浮，早上前牵了她坐在小榻上。
“我怎会恼怒夫君，我只会心怜你如此操劳，怎么看完奏章又上我这里来了？夜深露重的，这是要让我愧疚自责吗？”贵妃见他满口的你我，也就随着他的心意说道。
“你的生辰我哪年没有陪你过完？现在已是天下至高之人，我却无法陪在你身边，实在对你不住呀。只是那席上女子背后家族，皆对后宫虎视眈眈，所以我……”
贵妃柔荑轻轻遮住王上的嘴，笑的体谅温柔道：“我省的，夫君不必多言。咱们根基还浅，少不得要平衡他们。王上如此容忍，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贵妃心疼地亲拍景王的后背，又传人端来一碗燕窝粥，看着他几口就吃尽了，爱怜的道：“王上倒像是没吃晚膳的样子，莫非我这宫里的吃食格外香甜？”
“吃是吃了，只是没甚滋味罢了。如今后位虚悬，后廷空虚，外面那些老头们皆嚷嚷着要遴选秀女，他们是怕我活不过几年断了香火不成！”景王想起这几日朝议，顿时气起，“三府鼎力三疆，架空我武朝权势。如此险峻形式他们不去处理，倒来关心朕有几个女人！真是气煞人也！”
“王上千万保重身体。臣妾听闻那上阳岭北两府联姻，怕是这鼎力之势即将打破了。我武朝气息正弱，万一他们此时来犯……”
“爱妃放心，这个朕早有应对。徐博翰和祁鸿煊这对翁婿皆不会甘居人下，他们俩要联合向朕发兵，怕是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行。”景王此时眸光大盛，不复方才儿女情长。
“王上英明。待铲除尽这三府势力，收纳天下于囊中之时，就是王上正式登基称帝之时！”端贵妃起身跪于王上脚前，深深伏地，一时竟是泪眼婆娑，情绪激昂。
“爱妃，于此之前，你怕是要多吃些苦了。朕已决定，五月初遴选秀女，让那些老家伙们再得意一回！”景王起身扶起妻子，深深拥入怀中，好似一万个对她不起。而谈起那些“老家伙”时的狠戾之音，引得贵妃身体轻颤，似夜风吹进这重重宫闱，她把头更深的埋入王上的臂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斜上做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