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醉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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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东风】
一阵风从未关紧的门缝里渗进来，吹得烛火盈盈晃动。苏落雪和柳冷之就这么互相依偎的坐在一起，谁也没有提之间骤然分离的十年。
“头发怎么白的？”
“我故意弄得，怎么样好看吧？”柳冷之一咧嘴，笑起来倒是和当年一样嚣张。
“所以说昆山那一派的功夫练不得。”苏落雪动了动嘴角，声音却是很轻快的，听不出多少责备的语气，“明天一纸文书下去让他们满门自灭吧。”
“打打杀杀的可不像你。”
“像我，又该是怎样？”
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柳冷之紧了紧握着对方的手，落雪就是这样，一旦犟起脾气来，便非得把一切都挑的明晃晃不可。他身上还带着过去熟悉的那种淡淡檀香，手却更冷了，怎么样都捂不热。
‘落雪啊，你真是一片雪，怎么老是冷冰冰的。’
‘放手，我要写字。’
“我先是去了塞外，走过大漠，那儿的马真是不错，我现在栓在外面的那头就是在塞外直接抓的野马，跑起来可快了。后来呆久了总是无聊，我记得你的家乡在江南，我也去了那里，看那里的水色，就像你一样……”柳冷之顿了顿，“好看。”苏落雪不可抑制的颤了一下，他的头更低了一下，另一只手也抚上了对方的脸，对方一说话，震动就一丝不漏的传递到他的指尖，“我曾经在贞丰里一个人花一锭金子买了艘木船，划着桨沿着弯弯曲曲的水道去看临水的瓦房，去听他们软软的说话的音调，那个时候我总会想起你，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提起自己，但是我一到了那里我就知道你是那里的人，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出你这样的人。后来，我又去了荆州，去了南浔，去了四堡，有些地方远的我过去都未曾听过，落雪，我们打了那么多场仗，却从来没有好好地去那些地方玩一玩。”柳冷之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他还是握着苏落雪的手，但他转过身来，他面对面的看着他，看着他在十年里几乎未曾变过的面容，看着他青丝垂地，看着他雪白的衣服整洁的没有一丝褶皱，柳冷之越看眼神就越温柔，十年前的他是把完全出鞘的剑，锋利直断，现在的他也是一把剑，却被岁月打磨出光洁的弧度，他变得柔和，同时，杀人不见血。
柳冷之的手一直扣在苏落雪的命门上，正如苏落雪的手指按在他的颈动脉一样。
“十年待归人，相逢毒一杯啊。”苏落雪两指一扣，“冷之，我好伤心。”
柳冷之一颔首：“落雪，给你舞剑可好……算是给我小看了落雪公子，妄图毒死他的赔罪。”说罢他也不等对方回答，足尖一踏便向后退去。
一阵剑风平地而起。
剑，是七寸长的青木剑。
舞的却是苏落雪当年惊艳天下的小寒诀。
小雪初晴，马蹄印雪，梅花三月，隆冬照日，大雪满弓。
这是苏落雪自创的剑招，舞起来就像在写字，横平竖直，铁画银钩。苏落雪的目光凝在那灯影里，柳冷之的白发肆意的飘扬着，他的额头多了几条自己没有见过的皱纹，但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明亮，黑如点墨，灿若繁星。当年他就是以那样的眼睛望着自己，带着天生的王者气度，霸道地，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置于保护之下。
‘落雪，我们下山吧。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你都不问问我是不是愿意跟着你？’
‘你当然愿意，因为这个天下，只有我能用得起你。’
‘哦？’
‘师傅说你是天生的谋臣，但谋臣注定孤独。落雪，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你做我的行之司南，我做你的开疆之剑，我们一起坐拥无边江湖。’
‘哼，真会说。你可要记得……’
柳冷之还在舞，三十六路剑招千变万化，他的身影模糊成一点光刺得苏落雪双目灼痛。
有太多话说出来只会言不由衷，但不说出来就永无人知。
合着剑招，苏落雪吟唱起来：
清风不解语
学人翻书卷
醉生梦死一夕间
醒来齿间酒未干
彼岸花开一千年
独看沧海化桑田
一笑望空多少年
几回知君到人间
千载相逢如初见
剑总会舞完，而他们还有接下去的路要走。
柳冷之，你走了十年，你该为我舞多久的剑，来葬我这一息孤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醉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