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洪水滔天

4、第三章 俱乐部中

　　一踏进俱乐部，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灯火辉煌，乐声袅绕，人头攒动，觥筹交错，足以让你忘却战争中产生的一切恐惧和烦恼，尽情寻欢作乐。
　　“是跳舞呢，还是玩牌……”顾风开始考虑。
　　“老弟，想不到你也来啦！”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顾风定睛一看，向他打招呼的是总部后勤处的菲尼森中校，他在军校就读时认识的学长兼好友。菲尼森满脸笑容，通红的双颊和略显蹒跚的步子表明他之前已灌了不少酒精饮料。但这副醉态并不妨碍他与顾风相遇时瞬间散发出来的热情，两人狠狠地拥抱了一把，又互捶了对方一拳。虽然同在迪米特要塞的驻军名单上，由于平时各忙各的，工作地点也相隔甚远，顾风记得上次与菲尼森面对面交谈，大概还要追溯两年前的一次军官聚会上。
　　“看来我这个月的运气不错，彩票居然与你中在同一期。”顾风笑着说。
　　“No，No，我这次能来放松一下，并不是因为中奖的缘故。”
　　“那你怎么进来的？”
　　“凭要塞司令马布里将军写的条子。”菲尼森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断断续续解释道：“你不知道！今天是将军的幸运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估计这会儿，他和他的夫人正在被窝里亲热呢……推己度人，也得让咱们这些属下找点乐子不是？他太慷慨了，说凡是从总部过来玩的军官，今晚所有的花费全记在他账上，所以不玩白不玩。呃——你看看，除去要值夜班或实在有事走不开的，军官们几乎都在这儿。再加上你这位地主，简直够召开一次各部门联合会议了。”
　　“你说什么？马布里和他的夫人……他夫人来了？”顾风有些吃惊，家属探亲每年都有固定的时间，而那个时间决不是现在。
　　“昨天下午，搭一艘货船来的。哎，你可别到处乱说。这件事，应该只有将军本人、他的副官和我知道。”
　　“什么时候您也成了马布里的心腹了？”
　　“心腹？不。”菲尼森打了个酒嗝，连连摇头。“我是碰巧才看见的，在检查码头货舱的时候。马夫人曾是影视红星，虽然她一直低着头走路，还化了装，可仍旧被我这个资深影迷认出来啦。”
　　“没到探视日期就私自接待家属是违反军规的，你怎么没有向军法处报告？”
　　菲尼森瞪了顾风一眼。“报告？依我看，人家夫妻团聚是好事！仗打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咱们当兵的拼死拼活，谁知道哪天就再也见不到亲人，偶尔犯点规又算得了什么！”他往喉咙里灌着酒，语气变得愈加愤怒起来：“后方的老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可那些贵族高官们却还在怂恿陛下发动新的攻势。要真能做到以战养战倒也罢了，可一场仗下来，弟兄们好不容易占领的地盘、获得的物资，能有几成是留给老百姓的？简直少得可怜……照这样下去，想一统天下，把整个星系都纳入帝国版图？我看全是他妈的白日做梦！”说着，菲尼森冲墙上那幅富丽堂皇的油画啐了一口。
　　“你这话说得，真是……喝醉了！”顾风连忙将他拉开。油画上，奥多帝国皇帝西格玛三世神情淡定，一手紧握权杖，一手撑着桌面遥望着远方。
　　扶住醉醺醺的菲尼森中校在一个僻静处坐下。顾风打算去给朋友找杯能够醒酒的饮料，刚站起身，却又被他叫住。
　　“哎，你要上哪儿去？再陪我坐一会儿吧。”
　　“你喝得太醉了，满嘴胡话！”
　　“我没醉！”菲尼森笑了笑：“既然你不愿意听，我们换个话题。”
　　顾风往菲尼森脸上看去，似乎是比刚才清醒了不少。
　　“好啊，聊什么呢？”
　　“那个，你有没有相好的姑娘？”
　　“怎么没有！还是位才貌双全的美女呢，不过今晚恐怕你是见不到了。她习惯了早睡，不愿陪我来这儿瞎混。”顾风摊开双手。
　　“误会了吧，我是问你在这里有没有认识的军妓，不是问你的女朋友。”
　　“没有，我不玩军妓。”顾风摇着头。“讨厌这种财色交易。”
　　“那真是太可惜了。本想给你介绍一个尤物来着。”菲尼森抬手看了看时间，换上一副猥琐的表情。
　　“差点忘了，咱们过会儿再聊，有个妞还在房间里等着我呢。”
　　这位仁兄今天是怎么了？顾风满腹疑惑。两年没见，菲尼森变得都快让他不认识了。一会儿像一个对帝国满腹牢骚的反战分子，一会儿又像一个嗜酒好色的无耻之徒，与以前精明干练的形象大相径庭。
　　“正好我也想先回房洗个澡，我们一起走吧。”顾风搭着菲尼森的肩膀，心里很是为他担心。
　　军官俱乐部为会员们准备的房间并不大，但设施齐全。特别是那间声控浴室，让顾风想起了自己的家。他从小就对智能自动化设备情有独钟，在他家里，有不少类似的装置。
　　温热的水流在身体上流淌，雾气蒸腾模糊了视线，轻柔的音乐声忽远忽近回响在耳际。这一刻，躺进浴缸里的顾风觉得身心俱泰。
　　“请问要不要为您搓个背，中校？”浴室自动门不知何时打开一条缝隙，一张精致俏丽的脸蛋探进来。
　　女人梳着对性感的羊角辫，眼睛很大很灵活，鼻梁挺直，嘴角带笑。
　　“搓背？”顾风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浴室天花板上顿时降下两只仿真机械手，直冲他肩背处按去。
　　“取消。”顾风连忙制止了它。“小姐，你是哪位？”
　　“我叫梅莉娅，是菲尼森中校让我过来为您服务的，我搓背的技艺可比机器手好多了。”她冲他抛起了媚眼。
　　“这个菲尼森……”顾风有些生气。他已表明态度不要军妓，可是……
　　女人一步步走进来，故意蹲到浴池边，从这个角度，只要他愿意，就可以饱览她低领内的春光。
　　“抱歉，我不需要。”顾风的目光往那里微微一触，便转向别处。
　　被拒绝的女人显然心有不甘。“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她索性解开衣扣，飞快地脱起衣服来。
　　“不是跟你说了不需要吗？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出去！”顾风虽然风流，但还没有到来者不拒，什么女人都要的地步。这名军妓的举动并没有撩拨起他的男性本能，反而让他感到厌恶。然而下一刻，他却瞪大了眼睛。在她那白的耀眼的肌肤上，有一个闪亮的链坠晃来晃去。顾风从浴缸里跳起来，一把揪住链坠凑到眼前仔细察看，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这东西你是哪里偷来的？”
　　“谁偷啦，这是我哥哥的遗物，你快放手！”女人气呼呼地推开他。
　　“撒谎！这东西只有军人才配拥有。”顾风喝道。以展翅雄鹰为主图案，金边银质，底下镶有四颗黑星。那根本不是普通链坠，分明是陛下颁发给在战争中牺牲的帝国王牌飞行员的奖章。顾风曾有好几次将它佩戴在死去战友的胸前。
　　“我说的是实话，哥哥就是名军人。”
　　“那你还是军属喽？”顾风冷笑道：“四颗星！这种勋绩的军官遗属怎么会在这里当军妓？”
　　“这有什么奇怪的？为了混口饭吃呗，我总要生存下去。”
　　“荒谬，每年的军人抚恤金还不够你生存吗？据我所知，那可是一大笔钱。”
　　女人掩住衣襟，用嘲弄的眼神打量着顾风：“一大笔钱？请告诉我，中校。两万矿币能买什么？”
　　“矿币？”顾风想起他在矿星上服役的那段日子。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早在三年前，军人遗属的抚恤金就改用矿币支付了。那种小石块，只有在边境矿星上才能换到粮食和其他用品，在其他地方，它一文不值。”她顿一顿，继续说道：“这等于是逼我们背井离乡，迁到荒凉的矿星上居住。我可不愿意去，我还年轻，还想嫁人，想将来有机会过好日子……这么说吧，我宁愿去监狱也不愿去那种鬼地方等死。”
　　顾风不愿意相信女人的话，可从她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来看不像是在撒谎。
　　“……那么，发矿币的理由呢，总该有个理由吧？”沉默了几分钟，顾风追问道。
　　“好像是因为战时经济管制的需要，那些当官的要侵占你的利益时，总是有理由的。”女人又挑逗了一会儿，见顾风沉着脸就是不理她，渐渐也没了兴致。她穿起衣服离开房间回到走廊上，快步走向楼梯的拐角处。菲尼森中校正站在窗前，等在那里。
　　“怎么样？”
　　“好像有所触动。”梅丽娅点起一支烟。“我这么做是不是在欺骗他？”
　　“怎么能说是欺骗呢？矿币和军妓的事都是真的，你见过当事人。”
　　“希望这招有效。”
　　“但愿吧。上面催得紧，我又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只有这么直接试探……对顾风这人我还是了解的。他当兵主要是为了追求荣誉，当这种荣誉受到玷污，不再值得他追求时，可能就会有所动摇，寻找新的人生目标。那时，再说服他加入我们的组织便容易得多。”菲尼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