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小灰侠

8、旅程

　　火车上的人有些多，庆幸的是，北京站是头站，我们上车的时候还有位置空着，我和他面对面，有些默然地坐着。

　　买票的时候，我犹豫了下。我心里的打算是往南方走，但是也拿不定该去哪里，大多数北方人如果去南方，会选择江浙一带，那里相比北京同样的繁盛、热闹，生活水平质量也高。但是问题是现在那一带也不比北京安分多少，到处都是外国人的租界……

　　我转过头，看了眼八月，他沉默着，神色有些恍惚，没有发现我在看他。我想问问他的意见，但是大抵他也不会理我的。

　　老长的队伍快轮到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你——我们准备去哪？”

　　他的话让我顿时受宠若惊。我没料到他会主动开口，而那个“我们”更让我暗自的欣喜。

　　我即刻答道，“我……想的是我们往南方走，可是现在南方沿海很多城市也不太平了。”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相比内陆要安定一些，战乱也波及的少，所以我打算我们先去那儿待一阵子看看……可以吗？”

　　他淡淡道“嗯，那就去四川。”

　　我忙点头表示赞同，又鬼使神差的加了句“八月，你喜欢四川么？”

　　他瞥了我一眼，却沉默了，没有回答。

　　我不安地摸了摸脸，也静默了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我的母亲祖籍是四川。”他忽然说道。声音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听不出悲喜，可是我莫名地肯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绝不是愉悦的。

　　他的母亲……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人们都说倡妇妓女最是无情，可是她却为了一个男人怀上了孩子。三哥说母凭子贵，这个女人妄想有了阿玛的孩子就可以做姨奶奶了，但是这个女人却独自养着他的儿子一直到死。

　　车上有小贩推着小车，来回的叫卖。

　　我想着从出来了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叫住了小贩。

　　“先生，您想要些什么？”

　　我望了眼，有糖杏仁、米粟子糕、□□茶和各种小吃饼……

　　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对面的人“八月，你想吃些什么？”

　　“不用。不饿。”

　　“拿两份米粟子糕，一份糖杏仁和汤饼子，还有那个茶也要一份。”

　　“好的，先生！”

　　我把买的小吃轻轻地递了过去，他看到手中的东西，有些诧异，抬头看着我。

　　“米粟子糕很香，你尝尝，”我轻轻地笑道，“还有这个糖杏仁，拿着当零食吃也不错……茶捂着暖下手，现在这么冷的天，要——”

　　“你觉得现在，很冷？”

　　“啊？”

　　车上因为人多空间又不大的缘故，一点也没感觉到冷，又不透气，时间一长，甚至有些闷热起来了。

　　我完全怔住。他眼里满是嘲讽，把面前的热茶又重新推在了我的桌前，“竟然你冷，就拿去捂着吧，暖手。”

　　“哦...谢谢。”浅浅地啄着茶，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自觉好了起来。

　　他把头转向了窗外，却不再理我了。

　　我有些无趣，不过看他也没有拒绝买的糕点，心里仍旧隐隐欢喜。

　　坐车的时间即冗长又乏味，火车在一站缓缓地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又离去。人走了一些，又上来了一些。

　　“先生？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在我的位置旁站住，男人礼貌地询问道。

　　火车上位置都是一律4人一桌，我抬起头笑了笑，刚准备点头，忽然发现那个男人正一手扶着旁边的女人，女人似乎怀着身孕，忙起身，“你们俩坐这边吧！”我让出了位置，在八月一侧坐下，“一边坐，方便照应着。”

　　“谢谢！”女人感激道，“旁边的这个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八月望了那对夫妻一眼，没有做声，扭过头又定定地看着窗外。

　　我有些尴尬又有些难过，八月不是这样不知礼貌的人，他大概是不愿意和我有什么交流，才连与我搭话的人也不愿理睬了。

　　“这个是我的哥哥。”我出声道。

　　那个女人却浑然未察觉般，依旧兴致勃勃的开口，“你是他弟弟？我看不像……你倒比较像他的哥哥。”

　　女人呵呵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