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小灰侠

3、道歉

　　台上的戏已经进入了高潮。

　　锣鼓齐鸣。

　　穿着凤冠霞帔的花旦，莲步轻移，被粉墨描绘的眉目，巧笑倩兮。

　　台下，众人都目不转睛。

　　我坐在额娘的旁边，一动不动，眼睛直直望着戏台，脑中却兀自回忆起刚才的情景。

　　想到自己最后落荒而逃，我满脸通红，很想鼓起勇气回去看看。

　　“额娘……”

　　额娘回过头，“怎么了？”

　　“额娘，我有些困倦了……想先回去。”

　　额娘想了想，同意了，吩咐道“你轻声些走，别吵了大家！”

　　我心中一喜，点了点头，转身忙唤了声六子。

　　却见六子极不情愿的把眼光从台上移过来，委屈的看着我“少爷……”

　　我瞪了他一眼，“你在这好好伺候我额娘，我先回去了！”

　　一路上，我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可是到了刚刚的那个地方，地上却空荡荡的，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他回去了么？

　　心里有点庆幸，又感到了不安。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他住的院子里瞧瞧。

　　我加快了脚步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从房里取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手里捏着药，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哥哥现在住在哪呢！

　　“塔福少爷，你怎么回来了？”是留在院子里伺候的麽麽。

　　“今日的戏有些无聊，先回了，”我略一踌躇，走上前，问道“麽麽，你知道前些时来的那个小哥住在哪儿吗？”

　　“好像住在西北角最里面的那个院子。少爷，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那个地方我和哥哥们以前为了捉蛐蛐的时候去过……

　　西北角的荒院，破败已久，杂草丛生。

　　屋内没有点灯。

　　忐忑不安地推开门，视线漆黑一片。尽管如此，模模糊糊中，我还是一眼就看到床上黑色的身影。

　　顿时，心中有说不出的安心。

　　这个哥哥是自己回来的么？

　　我一边摸索着火折子，脑中又想起来了当时地上那个蜷缩的身体。他身上一定都是伤，恐怕还伤的不轻。

　　终于灯点燃了，屋内缓缓亮了起来。

　　转头间，那个我本以为睡着的人，却睁着双眼地望着我，目光平静无波。

　　周围忽然静谧下来，没有一点声音，一片沉寂。

　　终于，我开口试探了问了声“哥哥，你还好吗？”

　　“我不是你的哥哥。”没想到床上的人立即就答道。

　　至少他还愿意和我说话...我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药，“对不起...我给你拿药来了。”

　　说着就递过药，心里想的是不管他接不接，都一定得送到他手上……没想到床上的人什么也没说的就接过了，然后自顾自的脱了衣服，上药，完完全全的忽视了我的存在。

　　我怔住了，又有些窘迫。

　　“...要我帮你么？你背上的伤……”

　　他停下了动作，目光直直的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试着拿过了药，看他也没有拒绝，就倒了些药在手上，然后轻轻的抹在了伤口处。

　　想起了二哥毫不留情的脚，入眼处，果然都是伤痕。尤其是他白皙纤瘦的背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满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肿青紫，我怕自己毛手毛脚的弄疼了他，动作更加轻柔。

　　他静静的躺着，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上完了药后，看见他已经闭着了眼，大概是睡着了吧。

　　我在心里鼓起了勇气，低着头，再一次的道歉。缓缓一字一字：“对不起，哥哥。”

　　不知道他听到了没。

　　之后，我偶尔会看到他，他从来都是低着头经过，偶尔有人在的时候，会跟着他们一起喊声，少爷好。

　　我从来没有见到他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