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JM的情书》迟延

15、Soaked

　　时间进入十一月，早已走过了落叶满校园的秋季，步入渐冷的冬日。
　　刘遇的生活除了每周五晚约定俗成的吉他时间，就是上课下课重复，中间穿插被Tiger姑娘呼来喝去的指使，日子慢慢爬过。
　　在这过去的一个月中，刘遇再没自找打击地去李之肃的课程听过课；他碰见李之肃和江云轩同进一辆车子离去，一次；江云轩回答过他两个关于吉他的问题；刘遇佯装有事，路过江云轩或有可能出现的教室、道路，无数次。有时成功，只远远望着。有时失败。
　　冷燥的空气，刺骨的西风，让人懒洋洋地窝住不愿动弹。刘遇心情愈发晦暗，更是万事不关心。
　　可是，当Tiger挽着英语老师孙希大大方方过来冲他打招呼，并随意介绍二人的时候，刘遇的脑子还是因瞬间的高速运转而出现了无可避免的死机现象。
　　这丫头……不简单嘛！才一个月，真就给她勾搭上了。

　　时间倒流几个小时，就是如此情景：
　　周六阴沉沉的午后，刘遇好不容易出一趟学校，是为的转几趟车来市中心的大书店翻找新书。没想到书没寻到想要的，倒是在准备回程的时候遇见逛街鸳鸯一对。可喜可贺。
　　刘遇尴尬地抓抓头发，赶紧握住孙希伸出的手，嘴里呐呐地说：“你、你好……”
　　孙希展露开朗的笑意：“我认识你，刘遇。班里高考进来英语成绩最好的学生。”
　　“是吗……谢谢。”
　　刘遇眼神瞥向孙希身旁，就见Tiger正冲自己挤眉弄眼，那得瑟的样子几乎都要抖上天去了。
　　刘遇心里叹一句，就算谈了恋爱，这姑娘也是一样的德行啊。

　　不管刘遇严词拒绝，或是婉言推脱，终究仍是被Tiger硬拖着一起去热热闹闹吃了顿火锅。满头大汗地走出火锅城时，沉蓝夜幕已临。
　　“我先走了，再晚怕赶不上去学校的末班车。”刘遇向二人挥手告别。
　　Tiger掏出手机看一眼，然后瞪着刘遇：“睁着眼睛说瞎话。现在才六点！学校最后一班车是十一点！五个小时……就算你用爬的都足够了！”
　　刘遇默然无语，心里死命地摇着姑娘的肩膀做咆哮状：“这么迟钝是要怎样！做电灯泡是要遭天谴的你知道不知道啊！没发现吃火锅的时候，孙老师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么！”
　　Tiger见他被自己堵得无话可说，便扬起了胜利的微笑，轻飘飘地下了圣旨：“陪我们一起去走走。最近降温，要去买点冬衣。”
　　“真的……不能去。我有事急着要办。”刘遇苦恼地抓抓头发摸摸鼻子，眼神躲闪。
　　“别废话，跟着来。你还能有什么屁事！除了念书就是念书！”Tiger毫不讲理地拒绝他的谎言，牵了孙希的手，径自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头来，说，“再说一句，你每次说谎都要摸鼻子。”
　　刘遇赶紧垂下手，带着几分被突然戳穿的无言尴尬。

　　很小的时候爸爸为他念的匹诺曹的故事，一直让他莫名胆寒。
　　“爸爸，说谎的孩子，鼻子是会变得老长老长的……吗？”
　　“当然啦！”

　　“小遇，你妈妈在家吗？”
　　“在、在的，爸爸。”
　　男人隔着防盗门向里投去探究的眼光。
　　“小孩子别撒谎！在不在！”
　　“去、去大舅家借钱了。”
　　“快开门！”

　　“小遇，快叫阿姨。”他指住他搂着的一个女人。
　　七岁的小遇咬着嘴唇不出声。
　　一掌迎面劈来，小遇被打到地上，顿时鼻血直流。
　　“快叫！你妈把你教的这么没有礼貌！”
　　“阿、阿、阿……”哽咽着开口，依然没能把后面那个字讲完。

　　“这娘儿们把房产证和存折放在哪里……”男人喃喃自语，转脸向小遇，“你妈平时都是到哪里拿钱的？”
　　“我……我不知道。”小遇缩成一团，把自己藏在阴影里。
　　“床头矮柜是么……”男人像是想起什么，大步走去。
　　“不是！”小遇脱口而出，浑身抖得厉害。
　　男人笑了：“钥匙在哪里？”
　　“不知道。”
　　“随便！抬回去，砸开锯开，怎么样都行。”
　　男人临走时，摸摸他的头：“乖儿子，爸爸过几天就来接你。你这些坏毛病，得给你好好改正过来。记得爸爸给你讲的故事吧，说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

　　“刘遇！愣在那里干嘛！快走啊！”前面的女孩回头高声喊他。
　　刘遇从混沌粘稠的记忆中惊醒，全身不自觉地发抖，背上是一阵冰凉的透湿，清醒地感觉到刺骨的冬日寒意透过松垮垮的衣物侵袭而入。他用力摇摇头，循着呼唤声，机械地跟了上去。

　　一个连一个，连绵的店铺如一张张血盆大口，这些巨兽在黑暗中耐心等候猎物的到来。
　　一次次进入，一次次走出，一无所获的同时，时光在眼波所无法企及的缝隙里悠然流走。
　　Tiger终于没了逛商店的兴致。双手空空，三人在晶莹如昼的灯光下闲闲漫游。
　　孙希在几个小时的相处过后，终于认定这个男孩毫无威胁——除了模样过得去，其它几乎不值一提，成熟魅力，没有；幽默风趣，全无——与自己相比，战斗力为零，完全只有被秒成渣的份，就放下心来，与刘遇亲切攀谈，间或聊上几句流行音乐，倒也相谈甚欢。
　　Tiger站在中间了无趣味地大打哈欠。
　　走了好一段路，刘遇总隐隐觉得后面似有人跟踪，回了好几次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觉得到处都是可疑人物，危机埋伏在所有或光明或黑暗的角落，心里渐渐生出无法消弭的恐惧。
　　忽然听得后面传来一声探询似的呼唤：“芳芳……”
　　Tiger开始疾步向前走。刘遇好奇地回头一望，就止了脚步，愣在那里。
　　李之肃站在三人身后不远处，满脸失望，老态尽显。一种完全超越了年龄界限，从无常生命的压迫下孜孜摧残而生的老态龙钟。从内散出，未曾展现在面容上，却令人不忍直视。而贴着他的手臂站着的，正是江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