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冉（汉穿）》冬糖

60、第二十五章

　　我循声看去，正是方才那店家招待的人，并不年轻，却也不老，猜不出年纪，长得原本就美，又化上了浓艳的妆，越发显得艳丽。

　　她并不瞧我，只笑对店家道：“老吴，我也不跟你客套，这个价怎么样？”随即便伸出四根白皙修长的手指。

　　那被唤作老吴的店家笑摇头指着那女子道：“阿欣呐阿欣，你惯爱让我做亏本买卖。”

　　“哟。”那被唤作阿欣的女子“呵呵”笑道：“你吴老板家大业大，又怎么看得上那几两银子呢。”

　　店家无可奈何地笑着，而后许是逛得差不多了，强子媳妇便又催促着离开。

　　刚离开瑞福轩，陈苗媳妇就问：“我说强子家的，瞧见没，那布料，那做工，可是你能比的？”

　　强子媳妇也“啧啧”直叹：“俺算是开眼了，俺这种手艺活该一辈子给庄稼人做衣裳！”

　　众人又看了会儿路边杂耍，妞儿又缠着她娘买了些果子，而后见天色已然不早，几个人便又回了陈苗家去。

　　强子和他爹先到一步，正在收拾细软，见我们来了，强子他爹便迎上来，笑道：“找着住处了，你们给收拾收拾，过会儿就搬过去。”

　　听了这消息我和强子媳妇都很兴奋，立马利利索索地将包袱收拾好，又在陈苗家吃过晚饭，便六口人去了新置办的宅子中。

　　宅子不大，统共只有四间屋子，辟出一间做灶房，强子他爹和五老爷住一间，强子和他媳妇儿还有妞儿住一间，我这个外人倒单独有间屋子住，这倒教我不好意思起来。然而除了这样安排的确也没别的辙，于是我也只能腆着脸住下了，又想着妞儿和强子他们住一处似乎不太方便，便提出来让妞儿同我睡，妞儿本就与我亲近，这又是一桩新鲜事儿，自然欢喜得紧，于是强子他们便也应承下来。

　　这样也不算我一人独占一间屋子了，于是我心里也稍稍宽慰一些。

　　第二日一早强子便跟着陈苗去熟悉环境去了，听强子媳妇说，陈苗干的还不算正宗的贩盐买卖，只是作为中间人赚取其中差价，譬如东海郡的渔民靠晒盐炒盐制成成品的盐想卖往长安城，因为交通不便这些渔民根本没有办法将成品盐运往长安，于是便有陈苗这样的中介，他们手底下有一群专门负责运盐的汉子，从渔民处购得成品盐，然后又抬高价钱卖给长安城内各大商铺、酒肆、高门显第，从中牟取丰厚利润。而那陈苗原先也只是个运盐汉子，因为干活卖力，嘴上功夫又好，便得到了上头的器重，没几年就成了那批汉子的头头，自此便不用再走南闯北，每次上头赚钱之后他分到的福利便也越来越多，才有了现在的家业。而强子是陈苗的同乡兼发小，陈苗自然是不好意让他做走南闯北那种既费力又危险还捞不到油水的活的，于是便将他安排在码头，专门负责装货。这活不难，只是没个准头，虽说货物多半是白天抵达，但万一遇上什么特殊情形，半夜三更到的也是有的，所以不仅得白天蹲点，还得做好大晚上从被窝里爬出来干活的准备。

　　因为如今是春天，正是开始晒盐的季节，所以强子他们反倒没那么繁忙，没有生意自然工钱也少，许多人都趁着空闲去干些别的营生，而强子一家刚来长安，花钱的地方自然不少，故而便也为谋生发起愁来。

　　陈苗凭着这些年赚来的本钱在京城里买了几十亩水田，素日自己不种，就租给佃户去种，有了这些外快加贩盐挣的，日子过得倒也颇为自在。而强子家就不同了，如今来长安之前卖地卖房的银子已用的差不多，钱也还没挣多少，自然没那本钱买地，于是强子便得空在码头上帮别的商家运货以维持家用，而这些银两毕竟不够六口人开销，于是这几日强子一家除了永远笑眯眯的五老爷和少不更事的妞儿，其余人便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强子他爹还骂了强子好几回，说是要当初按着他的意思安安分分留在家种地，也没现在的事了。

　　强子媳妇心里也不好受，每每与我商量是不是该干些活计补贴家用，我十分赞同她的想法，只是又不知具体该做些什么活，只知道城内总有女人会挨家挨户收衣服帮忙洗衣赚钱，于是也想用这个法子，谁知第一天就碰壁，人家只肯将衣服给熟人，见我们面生，强子媳妇又是外地人，便都给回绝了。于是二人只得想别的法子，再想编草篮子那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上次同陈苗家媳妇一起逛闹市的时候我们便发现有不少卖手工活的摊子，而且都是做了好几十年上了年纪的老人，做工自然比我们精细许多，与他们比起来我们也根本没有优势。

　　好在强子还是有些收入的，再加上陈苗家的帮衬，倒也不是立时就没饭吃了，于是我与强子媳妇便日日去街上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活计。

　　那日妞儿闹着要上街看杂耍，于是强子媳妇便将她一起带上了。杂耍演完后便各自散去，我与强子媳妇又路过了那家瑞福轩。

　　强子媳妇拉着我道：“妹子，咱们再去那什么轩看看。”

　　“里头的衣服咱们也买不起，进去作甚？”

　　强子媳妇一笑，说：“俺这几日想了想，俺也只有针线活的本事，那什么轩的衣服款式独特，上次俺只看了个大概，没有细瞧，这次俺得进去细细看看，也好学学那些款式，卯不定能赚些银子。”

　　这可算是抄袭了啊，不知古代人的维权意识强不强，不过见她挺兴奋的，我也没好意思泼她冷水，便点头答应。

　　进了瑞福轩，还是那个吴姓的店家并几个伙计在，除此之外另有几个贵妇带着孩子来量体裁衣。

　　吴老板又是一番殷勤招待，强子媳妇挥手笑道：“老板，您帮去吧，俺们就随便看看。”

　　“那好，二位慢慢看。”吴老板点头一笑，便自去应付其余客人。

　　我寻了一番上次看上的那身曲裾，心里又悄悄垂涎一番，而后便感到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原来是强子媳妇正同我说话。

　　“款式倒是没问题，只是这些个好布料不知上哪儿弄去。”

　　我原就觉得这事儿不怎么靠谱，便随口搪塞了几句。不多时，便听见店铺内传来争吵之声，循声看去，却见妞儿涨红了脸怒目瞪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小臭虫小臭虫！”男孩边做鬼脸边这般喊着妞儿。

　　妞儿小粉拳紧握，嘴角一抿，几乎要哭出来，但给她忍住了，憋了半天才道：“俺不是臭虫，俺是妞儿！”声音虽然不大但异常固执。

　　“就是小臭虫，又脏又臭的臭虫！”那个男孩也颇为执拗。

　　强子媳妇见了忙走上去，拉过妞儿骂道：“作死的，怎么回事？”

　　“娘，他骂俺是臭虫！”妞儿小手一指那男孩，而后便颇为委屈地哭了出来。

　　强子媳妇看了看眼前的男孩，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随后便见一位穿着颇为得体的妇人走近。妇人眉头微蹙，看了眼我们，转头对男孩道：“怎么回事？”

　　男孩似乎也挺委屈，同样伸手指向妞儿，道：“她走路不长眼，老踩我脚！”

　　强子媳妇一听，忙骂妞儿：“作死的，这地方这么大就没个给你站的地方？”

　　妞儿一边委屈地哭，一边“俺、俺”的支吾了半天，许是年岁不够，口舌不及男孩利索，还未想到措辞，那男孩便又作怪腔嘲笑道：“小臭虫小臭虫！话都说不利索的小臭虫！”

　　妞儿“哇哇”大哭着，一边抽泣一边争辩：“俺不是臭虫！”

　　“你就是臭虫，就是臭虫！”

　　“去病！”

　　男孩还待再骂下去，却被那年轻妇人厉声喝止。

　　一时之间，整个瑞福轩都安静下来，众人似乎都被那妇人的喝止声吓了一跳。而令我吃惊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她方才唤那小男孩的名字。

　　去病……霍去病？

　　我讶异万分，忙又看向那个男孩，虽然还未长开，但眉眼间已可见英气之色。

　　也不一定。我又暗想，谁规定本朝只准霍去病一人叫这名字？也许人家压根儿不姓霍呢？

　　男孩被喝止之后面露不甘，却也不再开口，妇人笑着拉过他向强子媳妇歉然道：“这孩子被我骄纵惯了，夫人莫要见怪。”

　　强子媳妇连忙挥手笑道：“嗨！小孩子家斗斗嘴是常事，哪能当真呢。”

　　于是妇人又强迫男孩同妞儿道歉，谁知男孩倔强昂头，怎么都不愿，强子媳妇又笑道：“不碍事，又不是啥大事。”

　　妇人又歉然一笑，便领着男孩离开。

　　等他们走了，吴老板才走过来，道：“幸好二位大度，那个主可不是我们得罪的起的。”

　　我忍不住问：“她是谁？”

　　吴老板道：“那是陈詹事家的夫人和他们的儿子。”

　　我心里松了口气，原来姓陈，不姓霍。

　　随即却又听吴老板道：“这詹事虽不是什么大官，可那位夫人的妹妹来头却不小啊。”

　　“她妹子是啥来头？”强子媳妇问。

　　吴老板压低了声儿，道：“她妹妹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