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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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做些什么？遗忘？不可能，将我送去匈奴饱受奴役之苦又间接害死我的父亲，让我忘记这种屈辱以及仇恨，办不到！报仇？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我根本没有能力报复他们。
然而，即便只是蝼蚁之力又如何？我已经愧欠父亲许多，如若再一味的咬牙忍受，我日后有何面目面对父亲，又有何面目面对真正的窦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我连努力都不愿的话，又谈何成功？就算不能真正复仇，能让他们未来的日子更难过也是好的。
于是我不再犹豫，一门心思的等待着春天，等待着回长安的那一天。
等我手上的冻疮终于有退散的迹象之时，强子家终于决定离开了。收拾了一天一夜的细软，第二天一早六口人便出发去了镇上。五老爷躺在强子从镇子上租来的类似担架的软榻子里，笑眯眯地看着抬着他的强子和强子的几个兄弟，道：“几位小哥，麻烦你们了。”
强子的几个兄弟都说“没事儿”，然后他便又笑看向巷陌的初春之景，道：“没想到俺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能去京城看看。”
强子某个兄弟笑夸道：“那是您福气好，一家子四世同堂，强子又恁出息。”
五老爷听了很受用，笑的越发灿烂，脸上的皱纹也更深，却颇为谦虚地“啧啧”摇头道：“以后还不定怎样呢，能在长安混出个明堂还好，要是混不出个什么……”
“嗨！”强子那兄弟笑道：“阿公您就放心吧，强子准出息。”
强子听了笑骂了他一句，脸上却也是喜滋滋的。强子他爹走在强子身旁，咳嗽一声，瞪向强子：“得瑟！人家浑说一句就把你给美的。”
强子媳妇牵着妞儿的手同我一起走在后头，听了他们的谈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儿来。
暖风微醺的二月天，空气中处处透着淡淡的花香与青草气息，我羡慕地看着这一家子，只觉得心里也暖暖的。
刚到镇上，便看见强子雇的两辆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于是众人先将五老爷送进了车内，强子又去还了软榻，同他的那几个兄弟道了别，便坐入马车离开。
约莫走了三天的旱路，终于抵达了邯郸。在邯郸休整了两天之后，便又改走路费稍稍便宜些的水路。
这是我来西汉之后第一次乘船，这个时期船的安全性和稳定性自然是远远不及现代的，速度又慢，完全是靠人力来推行。
刚上船没一会儿我便开始犯起了头晕，这该死的晕车晕船的毛病估计是永远也治不好了。好在这些日子没吃什么东西，吐不出什么来，只是不停的干呕。强子媳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同我一样晕船，于是我与她几乎很少出舱，整日就躺在舱内歇息。
船沿着黄河逆流而上行了整整七日，我晕车情况才有所好转，而强子媳妇却依旧整日恶心，甚至还吐酸水，又因为船上只有临行前准备的一些没啥营养的干粮，她原本红润的面色也越发苍白起来。
强子每天都宽慰她再忍几天，结果这一忍便足足忍了半个月。
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我们才总算抵达长安城。
双脚着地的刹那我只觉得很不真实，整个人已经习惯了船上的起起伏伏，忽而不颠簸了，反倒让我有些无法适应。
陈苗已经带着个小厮等在了渡口，见我们到了，便赶忙迎了上来，拍着大腿笑道：“啊呀，你们可算到了，也不给个准信儿，这些日子俺可是天天等在这儿啊。”
随后众人又寒暄了几句，陈苗见强子背着五老爷，便指着五老爷怒瞪身后小厮道：“有没有眼力见儿，还不过去帮忙？”
强子忙道：“不用。”
陈苗笑道：“跟俺客气啥，就让他背。”且说着，那小厮便已经半蹲了下来，强子勉强一笑，对那小厮道了句“麻烦小兄弟”便小心翼翼地将五老爷交给了那小厮。
那小厮脚步有些虚浮，起先竟没站稳，差点连带着五老爷一起摔倒。好在强子和强子他爹眼疾手快，及时在左右扶了他一把。
五老爷吓得直拍胸脯：“吓煞俺了，吓煞俺了。”
陈苗怒骂那小厮道：“没用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办不成！”还想再骂，却被强子他们制止了。
“回头再收拾你。”陈苗啐了一口，继而又换上了笑脸来。
众人坐上了陈苗安排的马车，目的地是陈苗家的宅子。
说实话，虽曾在长安住了六年，但我还是头一回仔细瞧瞧长安城内的繁华。
举目所见，尽是美轮美奂的宅第建筑，大大小小的商贩在宽阔的道路边大声吆喝叫卖，人群聚集处，甚至还有许多卖艺杂耍的倡优。
妞儿兴奋地手舞足蹈，强子媳妇也一扫原先的病态，脸上充满了光彩。
马车又慢慢悠悠地走了会儿，城内的喧闹声才渐渐平息，而后我们在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前下了车，原是已经到了陈苗家。
陈苗家人口稀少，就只有他家老母和他媳妇儿，外加一个半大的男娃。此时已到了饭点，这一家子自然是好酒好菜地款待了我们一番。席间，陈苗眉飞色舞地把长安城近期的趣事新闻都说了个遍，此中自然少不了提到父亲。我原本就看不惯这陈苗小人得志的模样，像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此刻又见他提起此事时颇为自鸣得意，还蔑称父亲不会做人，我便登时怒火中烧起来，又不好发作，只得强压下这怒气，悄悄怒瞪了他好几眼，便装模作样地吃饭。随后他们又聊了会儿强子即将做的营生，五老爷又兴奋地直赞长安城的精致繁丽，这顿饭才算吃完。
吃过饭后，强子和强子他爹便同陈苗一道去物色住处，陈苗家媳妇说要带我们去长安的集市逛逛，五老爷却笑说：“俺腿脚不利索，今儿就不逛了。”
陈苗家老母笑道：“不碍事儿，这不有小厮背您吗。”指的应该就是方才那小厮，因为进了陈苗家后便没见着别的丫鬟小厮，他家应该只雇了这一位，可见这日子也没表面上过得那么滋润。
五老爷笑摆手道：“她们女人家自有女人家的去处，俺一个糟老头子跟了去作甚，你们便去吧，回头让强子和强子他爹带我出去，反正以后便住下了，还怕没有时间？”
五老爷讲得也有理，于是众人便不再深劝，陈苗家媳妇儿自带了强子家媳妇、妞儿还有我去逛集市。
我倒不怕上了闹市会被谁认出来，统共在长安我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还都是皇亲贵胄，必然不会同寻常百姓挤在一处。再者我如今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同寻常的农妇并无分别，即便遇到熟人，恐怕也难再认出我来，于是我这一路逛得还颇为轻松。
只是我一日也不敢忘记父亲的事，一路逛一路担着这份心事，脸上自然就表现了出来。
强子家媳妇偷偷拉过我，问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强笑着摇头，没想到强子家媳妇却愁眉苦脸道：“可俺不怎么舒服。”
我疑道：“怎么了？”
强子家媳妇儿放低声音，对我耳语道：“你瞧陈苗一家子那鼻孔看人的样儿，瞧不起谁呢。”
原是这个缘故，我笑着安慰道：“嫂子莫气，日后强子哥一定会比陈苗更出息。”
“那是自然。”强子媳妇挑眉一笑，而后便听得陈苗家媳妇在前头的催促声，强子家媳妇暗啐一口，而后又露出笑来，道了句：“来啦。”便带着我和妞儿快步跟上。
“嗳，陈苗家的，俺问你，这长安城有没有我们女人挣钱的活计？”又逛了会子，强子家媳妇这样问。
陈苗家媳妇道：“咋了？你想赚外快？”见强子家媳妇点点头，便笑挥手道：“嗨！这挣钱是男人的事，你个妇道人家凑什么热闹。”
强子家媳妇不语，她便又神秘兮兮地问：“是不是家里周转困难？”
强子家媳妇面色不太好看，勉强点头道：“是有些局促。”
陈苗家媳妇拍着胸脯笑道：“有啥困难就来找俺，大家是同乡，自然是要帮衬帮衬的。”
强子家媳妇强笑道：“那多不好意思，有机会，还得自己找活干。”
陈苗家媳妇摊手指了指四处拥堵的人群，恨铁不成钢似地道：“你自个儿瞧瞧，恁大一京城，得养活那么多人，最不缺的就是干活的，你又是个女人，能干啥？”
强子家媳妇不甘道：“俺针线活还过得去。”
“哎哟。”陈苗家媳妇一拍大腿，气笑道：“我说强子家的，你可不知道，这长安城里头最最不缺的就是绣娘，嗳，你看那边，看那边……”于是她伸手指向不远处一处看似老旧门面，道：“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强子家媳妇摇头，我却看得真切，门外匾额处上书三个大字“瑞福轩”。这瑞福轩我倒是听说过，京城里头只要是有些钱权的人，他们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来自此处，就连宫里头的衣服也多半是来自这瑞福轩。
果然便听得陈苗家媳妇道：“那是京城鼎鼎大名的瑞福轩，你别看他门面不怎么样，京城里头的权贵、宫里头的娘娘夫人穿的衣服都是从这瑞福轩里出来。”
“这铺子的衣服很好？”强子家媳妇问。
“那是自然。”陈苗家媳妇面露得色，说：“俺去年刚来京城时，俺家死鬼就给俺在这店里头买了条桃色的曲裾，足足花了十两银子，贵是贵了些，不过做工却是无可挑剔的。”
强子家媳妇白了他一眼，说：“还桃色，都多大岁数的人了。”
而后陈苗家媳妇便又带着我们进了那家瑞福轩。
店里头客人不多，店家原在同别人说话，见来了客人，便十分客气地过来招待我们。
“几位夫人小姐，请随便看看。”
许是知道我们不会真买，也不问“想买什么”，只道“随便看看”。而后又领着我们在店里转悠，介绍布料和款式，倒是颇为周到，见我和强子他媳妇还有妞儿穿的破旧，也完全没有半点架子。我不免暗叹，这才是真正的老字号。
强子他媳妇细细地摸了摸那些料子，忍不住“啧啧”赞叹。
我随意地看着那些成品，前世逛街血拼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只是如今囊中羞涩，只能白看看罢了。
衣服的款式都很独到，只是不怎么合我的胃口，倒是一条素色曲裾颇合我心意。腰系一条浅青色腰带，袖口镶上同色的杜鹃花纹，钩边是淡淡的水绿，同样绣有杜鹃的花样，再配上与上身同色的下裙，色彩虽与其他衣服比略显单调，却是素雅的紧。
我不禁多看了几眼，而后便听见身旁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子声音。
“这身曲裾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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