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冬之章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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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入这家咖啡厅的同时，安培麻衣打量了一下整间店面，之后便要求侍者将自己带到最里面靠窗边的位置上去。
虽然店内暖气强劲，但屋外阳光正好，坐在窗边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下，想必在之后的若干时间内，也能给自己带来几分额外的慰藉与支持吧。
在接过菜单后麻衣随便点了一份甜点一杯咖啡，之后她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咖啡厅内的整体装饰，这家店装修得很是清静典雅，真让人想不到这会是“真田常来的地方”。
侍者很快为麻衣端来了甜点和咖啡，但她并不急着开动，反倒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咖啡，默默的思索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某些事情。
两天前的周五麻衣接到了真田的电话，虽然很清楚对方“想同你聊聊”到底是想聊些什么，但麻衣最终还是接受了对方的邀请——更何况她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在柳生的“亲友团”面前表态的机会。
当时当下，真田还能找她聊些什么呢？无外乎与她要跟柳生订婚这件事了。不过麻衣昨天才从母亲那里听说真田去参加浅野氏新成员入族仪式的事情，刨开对方竟然是当年的那个“浅野浔”这种神展开不提，真田现在本应当被无数“惊喜”弄得措手不及才对，但他竟然还有心情关注一下自己哥们的感情生活……麻衣端起还什么都没有加的咖啡呷了一口：看来真田跟浅野的那码事，不论结局如何，多半已经有了眉目才对。
能拥有这种决断力和魄力，真不愧对真田他那已然在母校立海大成为传说的“皇帝”之威名啊。
假如柳生同真田是一样的人，那现在……也许她根本不会坐在这里了。但麻衣很清楚，柳生并不是一个喜欢直面麻烦的人，或者说，以她这么多年来对柳生的了解，在双方的父母已经定下初步的意向、只待良成吉日举办订婚仪式继而彻底坐实两家姻亲关系的时候，柳生突然站出来旗帜鲜明的推翻这一切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就算撇开柳生的性格不谈，他现在也着实没有什么“逃离”的底气与理由：他如今离毕业的年份尚早，但他也决不愿放弃之前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远走高飞；他大学时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但现在却是单身状态，自然不会有哪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人与他携手私奔。
这纯粹是基于逻辑和现实的考量，但麻衣也知道，柳生是一个热爱推理小说的男人，而这么多年来的阅读习惯必然深深影响了他的思考方式：
相比于反抗整个家庭去追求虚无缥缈的自由与未来，他一定更倾向于一条安全无害的道路，哪怕此处的轻松需要用别处的损失来换取。
其实麻衣也暗自揣测过，对于此刻的柳生来说，他的态度到底更接近于“反感”还是“茫然”。就好像麻衣第一次听母亲提起这个想法时一样，她也是在一开始的迷茫之后，经过反复的权衡和考量，才最终点头表示“她愿意”。
——她和柳生，他们两人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最初两人间那种不过点头之交的同学情完全可以追溯到国中时期。时光以它自有的方式，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由点点绿意浇灌至蔚然成荫，但就好像玩养成类游戏时在初期选错了互动的选项，麻衣很清楚，她确实是柳生的“亲密好友”，但倘若任其自然发展，两人的关系也多半仅止于此了。
安培麻衣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日久生情，但她同柳生的关系诚然与这两点都扯不上边。但最终麻衣还是在自己母亲面前点了头，毕竟她早就明白了，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她的父母也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她的另一半绝对不可能全凭自己的心意来挑选，而柳生，他绝对是她已知范围内最完美的结婚对象了——哪怕日后让他们相守到老的理由并非爱情而是惯性。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麻衣也同柳生一样：她既不愿直面麻烦，也不愿用按部就班的安稳人生，去搏一个未知的未来。
还在思索怎样将自己的想法包装得更加光鲜亮丽的麻衣，却突然瞥到正从咖啡厅大门往里走的那个人。在短暂的疑惑后，麻衣陡然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但她眼神中的惊诧却很快被一闪而过的愤怒取代，最终一切却又归为了平静。
在注意到那人朝自己走来后，麻衣将腰略微挺直了些，在借着拂刘海的动作调整了下心情后，麻衣用拿捏得当、疑惑中带着一丝惊喜的语气问道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也约了人？”
但那银灰色短发的英俊男人却并没有回答麻衣的提问，而是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到了麻衣对面的位置上，在露出了招牌般的狐狸笑容后，他才语气悠然的说道：
“我是约了人，不过……我约的就是你。”
“没想到真田也会做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情。”
等侍者端上仁王点的咖啡后，麻衣才语气淡然的开口，她一边说一边用银匙搅着她手边那没喝几口的咖啡，她并没有在其中加入牛奶或白糖，所以不管如何搅拌，那杯咖啡依然呈现着最原本的深褐色。
这里的咖啡色泽纯正味道香浓，确实对得起价钱，但此时此刻，麻衣却全然没有了品味的兴致，她很清楚为什么仁王会出现在这里，甚至于她也清楚，仁王出现在这里，多半也不是柳生的授意。
但她还是得开口去问，而且必须去问。在有的时候，人们提问，并非是为了知晓答案，而只是为了摆出一种高傲的姿态。
“是柳生让你来做说客的？竟然能把真田也拉下水，他为了逃婚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你明明知道我来这里不是因为比吕士想要我来，”仁王笑得依旧狡黠，却微微把头往麻衣这边凑了些，“你很清楚——你知道我知道。”
仁王最后的这句话语焉不详又极其拗口，但麻衣却在瞬间明白过来，她微微偏头移开了注视着仁王的目光，在眼神扫过了桌上那份一口没动的慕斯蛋糕后，麻衣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我马上就要和比吕士订婚了，你此刻出现还故意提起那，是专程来让我不爽的吗？！”
“我要是现在不提，难道留到你们订婚现场再提不成？”
仁王的声音中依然透出几股痞气，麻衣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正过头来盯着他，再开口时语气中失控般地夹杂上了几丝恨意。
“你现在提那件事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吗？你觉得这件事很光荣吗？你对柳生的感情根本只是你自己的病态心理，那根本不是爱，你觉得光凭这点就能让我放弃这场婚事吗？！”
“原来你也清楚什么叫做爱而什么不是啊。”仁王依旧嘴角带笑，眼神中却透露着几分怜悯，在听到这句话后麻衣楞了一下，继而死死瞪着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当年专程为我带的各式点心，我也记得后来你问我为什么明明觉得饿却永远吃那么少，我还记得你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所以我最终才会选择把那个故事告诉你，仅仅只有你……所以，我现在才会坐在这里。”
仁王脸上那种狐狸般狡黠的神色已经消失了，他神情郑重，面色清明，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平缓了几分。而麻衣却被他那番话紧紧地攥住了心神，她盯着面前的男人，眼神却仿佛穿过他的身体，直抵他话语中提及的过去。
那句话……那还是他们刚上大学时在某次友人小聚上发生的事情。玩酒桌游戏时想要出千的仁王却被柳生逮了个正着，在一旁隔岸观火的麻衣幸灾乐祸的来了句总结，甚至还因为自觉颇为精妙，又反复提及了多遍。
这句话也引发了仁王所说的“只有你知道的故事”，那是那场同学聚会之后两三年发生的一件事，那次也是几个好友互相约出去泡吧放松，酒过三巡之后大家High的High，吐的吐，桌边正好只剩下了因为头疼没怎么喝酒的麻衣，以及明显喝高了的仁王。之前麻衣才听说上大学以来一直走单身贵族路线的仁王，却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上了一个并不算漂亮的女生，满腹好奇的她自然不会错过这种八卦的好机会，而仁王也很给面子的立刻回答了她。
他说，我可是赫赫有名的“欺诈师”，但我既骗不住她，又骗得住她，遇到她我才明白，其实真正吸引我的根本不是我永远骗不住的人。
那句话明明听起来颇有几分“浪子回头”的意味，但本想大笑三声的麻衣，却突然瞥见仁王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那双清明得不像是醉酒之人能拥有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麻衣突然脊背一凉。
就是那一刻，她记起了当时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而那句话又串起了那些几乎称得上久远的，来自于少年时代的记忆。
那句话是……“雅治你果然从来骗不住比吕士”。
就是因为仁王的刻意为之，麻衣在那一刻窥见了一段业已结束的少年心事。但那隐秘的情愫却并非因爱而起，反倒更像是源于男人天性中“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这一点劣根性。麻衣从来没想过仁王当年的那种引人侧目的饮食习惯还能牵扯上这般微妙的缘由。只不过，大约是因为她在耽美文化中厮混已久，那时麻衣遥想到许多旧事，却只觉得这真是“现实比YY更出位”的铁证一例罢了。
毕竟那时她只觉得柳生好，却并没有想过这男人日后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男人。可如今站在未婚妻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好友却对未来的丈夫有一段旧情，哪怕只是单方向的，可一经想起，却依然让人如鲠在喉，就算坐在暖阳之下，也让她觉得遍体生凉。
这就是仁王的目的吧，但他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利益上的好处么？
在恍惚中，麻衣突然听到对面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似乎压得更低了，听起来越发的温柔平和：
“我来这里并不是因为比吕士不想与你订婚，我来这里，其实是希望——你，放弃这场婚事。”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冬之章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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