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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顾写意与莫怀前回到驻扎的大营,刚进主帐,就听外面喧哗。门帘掀起,一个火红色身影闯进来。十六七的年纪,浓眉大眼,神采飞扬,脸上是高傲张扬的神情,凶巴巴瞪视着。
      “估计你也认不出我是谁。”十三公主声音干脆直接:“我是顾蔚蓝!”
      莫怀前有些紧张地看向顾写意,怕他生气,却看到顾写意脸带笑意。顾写意喜欢泼辣鲜活,自信昂扬的女性。他正经八百笑道:“你好,我是顾写意。”顾蔚蓝瞪他半晌,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下来,咯咯笑道:“我绷不住了。”眉眼间是少女独有的明媚与慧黠。顾写意笑起来,有意思的小姑娘。据顾蔚蓝自己说,找麻烦不过是发泄一下对于五哥不懂怜香惜玉,强行赶路的举措。反正她是联姻用的公主,也不怕报复。顾写意问她为何甘愿背井离乡嫁去敌国。顾蔚蓝俏丽稚嫩的脸上满是怨恨倔强。
      “不就是欺负我没娘,没地位么?”顾蔚蓝一巴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三公主,七公主,还有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们一个个假惺惺的跑来可怜我,稀罕她们?向倒霉的人施舍点同情,以显出自己高高在上罢了。更有甚者压根就是存着瞧热闹的心,我才不让她们得逞。平日里好事没我,这种事一来就找到我身上。哼,我宁可嫁去狼窝,也不愿再见他们一眼!”看上去是高傲跋扈,目空一切的公主殿下,可略微发颤的嗓音与僵硬紧绷的身体泄露了实情。顾写意想,除了对那不可预知的前途感到恐惧外,还有对皇家亲情深深的绝望。被亲人卖去敌国的,十六岁的小公主,性情何其刚烈决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顾写意转身去翻书箱,将亲手批注过,有于谋略方面的书全部拿出来,其中不乏他多年混迹官场总结出的厚黑心得。送给她道:“蔚蓝,看过这些书么?”蔚蓝接过,新奇的边翻看边说道:“在宫里他们只肯给女德方面的书,瞧见就气闷,偏生还动不动就要考我们。”顾写意说:“你抓紧时间看,用心去揣摩,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你只有两个月时间,我不敢保证能出什么效果。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没希望。”蔚蓝再少不更事,毕竟是从皇家里出来的孩子,已明了顾写意拿书给她的意图。清亮澄澈眸子仰望着他的眼,攥紧手里的书,道:“我明白,谢了五哥。”
      此后,蔚蓝时常跑来找顾写意。外面世界的一切事物对她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每路过一处城池,顾写意都叫下人去搜罗当地特有的小玩物送给她和侍女们。过着多年压抑生活的少女喜欢穿着色彩张扬的服饰,常常可见火红色的身影穿梭于队伍间,爽朗欢快的笑声久久飘荡,传向更远的地方。在尊重她本性的基础上,顾写意和她约法三章,规定每日何时睡觉休息,何时看书学习,何时玩耍娱乐。顾写意给她详细讲解新戈的权利派系,手握权力者,每个人的脾性习惯。蔚蓝懂轻重,每当他讲这些时总会听的聚精会神。
      在交谈言辞间,顾写意不断重复地给出一个信息。她顾蔚蓝,嫁的丈夫不是下三流的官员,而是新戈国的太子,日后的皇帝。有皇帝就有皇后,凭什么别人做得她做不得?既然被时势推到风口浪尖,与其随波逐流,不如扭转乾坤,自我救赎。有次蔚蓝拉着顾写意手说道:“五哥,你人真好,对一个从未接触的妹妹都能如此体贴关怀。和你在一起这段日子是我过的最幸福的。”女孩的笑容明媚灿烂,不见一丝阴霾虚伪,“真羡慕那些可以常常陪在你身边的人。顾写意自嘲笑道:“不,我不是好人。相反,我是这天下最恶的坏人。”

      昨夜,无数边洲将士百姓注定失眠。因为,阔别数年的至亲王顾写意将于明早到达边洲城。当年那个睿智英明,雷厉风行的少年亲王,如今变成了何等模样?天刚放亮,阳光撕裂雾霭照耀大地。出城迎接的人,远望着银鞭玉鞍,举止间气度逼人的至亲王,竟相顾无语。顾写意仰头,默然注视着高耸城墙上的三个大字——边洲城。而后回望着城门口黑压压的人群,狭长的凤眸里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顾写意,回来了!”顾写意扬声高喝,睥睨自若,眼中丝丝阴悒渐渐消散,双目暗暗流露光华,蕴含霸气,似欲振翅翱翔一飞冲天的雄鹰。侯安泰一直在旁端详多年未见的主子爷,惊心他的改变。印象中的顾写意虽狠辣却也带着三分江湖义气,论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敬我一尺,我还别人一丈。那时的五皇子,何等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骄纵跋扈,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从不顾及他人的眼光看法。这次乍一见到顾写意,心头却不由一寒,只因俊美无双的容颜已隐约透出完全浸淫权力后特有的冷酷决绝。但此时此刻,侯安泰醒悟,眼前的,仍是那个杀凡决断一由其心,独一无二的顾写意。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当他的主子,才配拥有这天下。
      侯安泰,江光勇,周成,杜其立……顾写意豪爽随和的与多年不见的老部下们说说笑笑,相拥走进边洲军营。第二日,顾写意叫上众人一道登高。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顾写意谈笑如若地负手站立在山顶,信手指点山水风光,那模样神气,竟似正俯瞰这万里江山四海臣民一般。感受到身边青年亲王那扶摇直上,堪比天高的万丈雄心。众人只觉热血沸腾,急不可耐想要作出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作为,流芳百世,名传千古。
      人生只有一次,若不做出点作为,岂不是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休整两天后,送亲队伍继续朝新戈国前进。自打进入新戈国境,蔚蓝露头的次数越来越少,碰见再新奇的事物也不再雀跃。躲进马车不肯出来,中途吃饭时也无精打采,敷衍地扒拉两口饭又躲回去。见蔚蓝仍旧做不到笑看风云波澜不惊,顾写意下令停步休整队伍。今日,将是蔚蓝在新戈国第一次正式露面,第一次和未来夫君相见。无数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丝毫差错出不得。需知留给人的第一印象极难更改。
      顾写意掀开门帘,见顾蔚蓝侧坐在梳妆台前,看也不看是谁前来,烦躁的说,“出去出去!”“怎么,连五哥也要轰出去?”顾写意笑道。蔚蓝惊喜的回头轻叫道:“五哥!”顾写意走上前,捏捏她下巴笑道:“为何躲在这里?”蔚蓝笑容消散,以手遮面,颤抖道:“我还是害怕。”顾写意摸摸她的头顶,温和说:“恐惧是正常的,只有懂得畏惧才能做到无畏。”蔚蓝仰面望着他:“第一次看清楚你的模样,是在五哥从边洲回京后的一个晚宴上。你静静的望着外面,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我当时就想,这满屋子的皇亲国戚,甚至是父皇太子都无法让你瞧进眼里。”蔚蓝轻声问道:“五哥,你究竟想要什么?什么才能入了你的眼,进到你的心。”顾写意默然半晌,回道:“我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我只是不愿再失去已拥有的。”顾写意握住蔚蓝的手,一字一句道:“一会哥会亲自护着你直到进宫。可你要记得,哥不可能护你一辈子。日后不论遇见再大风雨,你都要学会独自去面对,明白么?”蔚蓝紧紧回握住他的手,重重点头,眼底隐有泪光。

      远远就见数千装备精良的坚甲厉兵分两队堵在路上,只留中间狭窄的过道,气氛凝重,杀气腾腾,这哪里是迎亲,分明是在施下马威。一将领骑马前来,口气张狂道:“我国太子就在前不远处迎接,请公主下车步行,好让我新戈将士得以瞻仰公主风采。”顾写意闻言不由冷笑。顾蔚蓝掀帘走出,高高站在车沿,冷着脸瞪着传信的将领。可一时的意气用事撑不了多久,士兵们身上浓厚的杀戮之气与沉重的气氛让蔚蓝越来越紧张。顾写意朗笑一声,跳下马背,走到车前朝蔚蓝伸出手,大笑道:“蔚蓝,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雍公主的风采!”蔚蓝神情放松下来,慢慢走下车,柔荑搭在他手腕处。两人并肩走过数千金戈铁甲重重包围的漫长道路,蔚蓝的头颅自始至终高高扬起,姿态优雅,气度雍容典雅。顾写意心叹,做的漂亮,蔚蓝!
      终于来到队伍最后,目击这一切的新戈国太子刘钰面前,后者看蔚蓝时难掩欣赏目光。顾写意道:“新戈国的迎接仪式果真非同凡响。”刘钰目光炯炯盯他半晌,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大雍至亲王,顾写意。”顾写意回视他探究的目光,道:“不敢当,正是在下。”
      “请。”刘钰潇洒引路,顾写意随后跟上。走出几步,瞧见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乌黑发亮的眼眸,依旧未变的倔强神色。只是看他时的眼神复杂了许多。顾写意保持谦虚温和笑容:“好久不见,洛将军。”低低的喧哗声起,连刘钰都饶有性质的盯着他俩。洛梵像是想要看穿顾写意的五脏六腑,恨声道:“确实是许久不见。”顾写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刘钰一同进城入宫。
      在新戈准备好的驿馆稍作休息,被告之一个时辰后,将在皇宫内最大的唐宫凤仪大殿为大雍使节举行接风洗尘的酒宴。顾写意想,以战败国皇子的身份参加敌国晚宴,与昔日生死相搏的仇敌同桌共餐,个中滋味实在难以描述,但显然不可能会是舒心愉悦的。过早赴宴有献媚讨好之嫌,过晚则略显傲慢失礼,他只得挑正点守时出现。
      由宫中太监引进门,迈进门的刹那,殿中的音量明显减低。领路的太监躬身退出门去,顾写意负手淡漠的立在那,因为无人指明他的座位。
      “至亲王请过来坐,人多事杂,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第一个出声解围的竟是刘钰,这倒叫顾写意意外。坐到刘钰的左手边位置,接过侍女递过的酒。刘钰举杯,举止优雅,自有一番储君的威仪:“之前与至亲王虽未谋面,却神交已久。听闻无数关于你的传言,实在是佩服之极,心道定要见见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有机会定要去雍京逛逛,看看是怎样的山水养出了顾兄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只是不知欢迎不欢迎。”顾写意礼貌回道:“太子太客气了。传言十有八九夸大其词,实不可信。太子迎娶皇妹,顾刘两家结为儿女亲家,怎可能不欢迎您去玩。届时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充当向导。”刘钰轻笑一声,与他碰杯,喝的时候眼睛却飘向大厅的一个角落。顾写意装作若无其事扫了一眼,竟看到洛梵。以他现在的境地和地位,怎会被邀请出席?顾写意暗中警惕,看了眼笑容满面,谦和儒雅的刘钰。
      席间不少人上前与顾写意攀谈,但十有八九是来寻茬找事。顾写意举重若轻,潇洒应对,倒把他们弄的无可奈何。这时候大殿外钟声轻响,向正门观望,在众随从簇拥下,一名三十多岁宫装华贵的女子步入大殿。众臣慌忙起立,行礼,口称:“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写意打量皇后明燕,三十岁是女人最成熟丰韵的年龄。只见她生得瑰姿艳逸,仪静体闲,且神态端庄,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派。顾盼间不怒自威,看得出是那种秉性坚韧,极有主见的女人。顾写意向她行礼,明燕矜持的点点头,上座。刘钰显然不知道皇后会来,脸色明显大不如刚才,亦沉默许多。大殿里十有八九是太子心腹,主子不高兴,做部下的想高兴也不敢。气氛变得有些凝滞。顾写意突然心情大好,连桌上的饭菜似乎也变的顺眼多了。
      “皇上今天身体不适,无法前来,请勿见怪。”明燕的声音有些低沉,缓缓的,仿佛是在耳畔呢喃。“您太客气了。”顾写意道:“还请替我转达对国主的问候。”明燕微微一笑,倾国之姿:“好的。”刘钰的脸色更加难看。
      此番到新戈,顾写意时时感受到那种无形的排斥与压力。两国结怨太深,人们早已遗忘为何结怨,仇恨与敌视从习惯变成了自然。顾蔚蓝的出嫁不过是大雍逼于无奈求和用的下下策,新戈想要不是财富美人,而是羞辱大雍的快感。连小小一个三品官都可当众为难大雍亲王,由此可知新戈对此次联姻的态度。更重要的一点是,此番大破雍军的不是太子与邢正忠一派。而是皇后明燕借由弹劾洛梵一事伺机安插的品衔不高的将官薛永军。
      新戈对阵大雍始终处于下风,今次一扫以往颓势,气势如虹将雍军打退数十里,新戈皇帝龙颜大悦。薛永军凭此天大军功不仅连跳数级,更提拔起一大批跟随他的部署,堂而皇之跻身新戈军队权利中央。此外,皇后明燕极少插手军务,第一次提拔即给新戈带来如此胜利如此良才,新戈皇帝不由得不对明燕更加信任。皇后明燕比新戈皇帝年轻三十多岁,比刘钰还要小上一岁。刘钰派系对大雍做出强硬姿态,而皇后明燕却力主亲和。如果说过去的刘钰觉得明燕无子嗣且自己手抓军权因而小瞧她的话,那么在这一系列变故后,刘钰对这个小自己一岁的母后不可能不提防。太子拉帮刁难,皇后出面力挺,群臣摇摆不定。
      想定主意,顾写意拿起筷子,每个菜都尝了一遍,味道不还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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