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一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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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老规矩，过农历的年，差不多在腊月的初旬就开头了。】老舍云。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这么冷的天还叫爷出门，毛病！”薛蟠一边搓着耳朵抱怨，一边把宝蓝色大袄掖得严严实实。让他看上去像厚笨的熊。
“胖子脂肪厚。快，还得赶着回去熬腊八粥呢。”
手挥小皮鞭，耀武扬威者，非「花吃吃」莫属。
“我还胖！？”薛蟠委屈大吼。
从地狱式减肥训练里脱胎换骨的优秀生，薛家少爷在京城最受欢迎黄金单身好男儿排行榜的攀升速度，快过一飞冲天的炮仗。炸开的烟花，像是各路闺秀明里暗里送的爱慕秋波。
与佳人三千水相比，花吃吃就是活靶子。
薛大少经年累月的推辞范本就是：“承蒙姑娘美意，但，我心里只有一个芳儿。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你说说我哪儿胖？我哪儿还胖！”薛蟠不依不饶。
花吃吃想了想，点评道：“你啊，肋排还行，臀尖就差点意思，有点松。”
薛蟠满头黑线。
“走了，走路记得夹紧屁股。”花吃吃吆喝道。
薛蟠彻底无语问苍天。
【在腊八这天，人家里、寺观里，都熬腊八粥。这种特制的粥是祭祖祭神的，可是细一想，它倒是农业社会的一种自傲的表现。用所有的各种的米，各种的豆，与各种的干果。】
薛蟠堂堂少爷之贵躯，亦要抛头露面做个车夫，拉着一麻袋一麻袋的杏仁核桃瓜子桂圆莲子花生葡萄干，经过闹市。吃吃说：“古有潘安的掷果盈车，麻烦大少爷再搞点干果回来。”
“……”
薛蟠虽再多怨言，瞧见自家堂弟眼里的艳羡，不由挺直了腰板。
“薛蝌？你怎么来了？来拿粥吗？”吃吃问。
薛蟠霸道地揽过吃吃的肩头，一脸自豪地指着麻袋对薛蝌说：“我刚陪着芳儿去各家讨来的，哪里熬煮得这么快。对了，我妈还问起来，你和弟妹预备在哪里过年？”
薛蝌说：“劳婶婶和大哥惦念。”
薛蟠侧脸看看吃吃，咧嘴一笑：“你这小嫂子也总惦念你。”
薛蝌讥讽道：“大哥，东西可以乱吃，嫂子不可以乱摸。我那正经嫂子桂花夏家，如今正和孙家一匹中山狼对掐呢。”
花吃吃整了整自己的玄色缁衣，道：“阿弥陀佛，二位自便。”
【腊八这天还要泡腊八蒜。把蒜瓣在这天放到高醋里，封起来，为过年吃饺子用的。到年底，蒜泡得色如翡翠，而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双美。】
贾宝玉凑过来戏谑道：“芳官，你这里的腊八醋算是顶地道了。”
“宝二爷来求签？”
“嗯。”贾宝玉笑得眉开眼笑，故意凑近芳官却用阖寺上下都能听见的分贝高呼：“黛玉有喜了，我要当爹了。”
“瞧给你美的。”
花吃吃噗嗤一笑，真心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开花结果感到高兴。
“黛玉让我好好谢你。”贾宝玉郑重行了大礼。
花吃吃拦住他，偏着头想了想：“我也不要真金白银。”
“知道。想吃什么？我这就回府吩咐。”
“蜜青果，愁海水。”吃吃逗他。
贾宝玉摆摆手：“那些有什么好的。我给你备了豆腐皮包子，枫露茶，还有一碗糖蒸酥酪，通通都留给你，可好？”
前尘旧事恍若昨日。越近的事情越容易忘记，越久以前的事情反而越是记得。
听说，这叫「初老症」。
【街上加多了货摊子：卖春联的、卖年画的、卖蜜供的、卖水仙花的等等都是只在这一季节才会出现的。……儿童们准备过年，差不多第一件事是买杂拌儿。这是用各种干果与蜜饯搀和成的，普通的带皮，高级的没有皮。】
花吃吃自在地去买杂拌儿，撞上牵着贾兰手的李纨。
“大奶奶好。”
“呀，芳姑娘。还是该称呼一声芳师父。”
一向避世深居的李宫裁，这日难得回了趟娘家。贾兰见到吃吃却“哇”地哭了。李纨满脸尴尬极了，直掩饰说“准是刚才在我娘家磕破了皮，疼呢”。
花吃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兰小子，为那么一碗肉，你也记恨够久了。
好嘛好嘛，知道那是贾母赏给你的。
花吃吃正信步游走，被一群顽皮的孩童冲撞了腰。跳跃的生命好是好，但未免聒噪。吃吃总不能承认她是嫉妒孩子们的年少好时节。
小孩子一撞，摔了个屁股蹲儿，遂放声大哭。你瞧瞧，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怎么就认定是花吃吃的不对。
“你怎么走路的！”小孩子霸道得要了命了。
花吃吃定睛一看，果然是京城里的富贵三代，果然是他们闲来无事风行的游戏：碰瓷。难怪路人早就躲得不见人影。吃吃刚才神游了，这才避之不及。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小孩子们抬头挺胸，十分傲慢。
花吃吃咯咯一笑，说：“我知道你爹。我还知道你爷爷是谁。”
小小的世子更加得意。除了世代忠顺的八辈祖宗，他还有一位深得圣宠的姑母，有未出世的皇家表亲。他有什么理由不在这闹市里横行霸道。
“可是，我就是不知道你。”
花吃吃骨碌碌的眼睛一转，气得小世子一愣一愣。
吃吃想，反正又不是没得罪过他们家，有别的大佬罩着，他们家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所以就嚣张了，自顾自地赏玩起摆在路边摊子卖的松枝、薏仁年糕什么的。
“你！给我打！”小世子撒泼耍浑。跟在一旁的长府官总算长了记性，凑在小孩子耳边说“使不得”。
“为什么！给我打！”
长府官面露难色，硬生生抗下小主人的拳头。他总不好直接说“做儿子的怎么能打妈呢”。长府官忍辱负重，吃吃抿抿鬓角，心里吐槽：何必提醒老娘老了还为娘的事实。
也罢。吃吃从小摊的木架上取了一只风筝，递给小世子。小世子鼻涕眼泪模糊了一脸，犹自拽个二五八万，不肯接。吃吃温和一笑，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给他找来一双“虎头鞋”。
这鞋实在与众不同，别人缝虎、她绣狼，还是戴了个补丁帽子和单眼罩的狼。小世子好奇地看着，怯怯地摸了摸，被吃吃一看就缩回手，果然还是孩子。吃吃塞给他说：“它叫灰太狼。”
“灰太狼……”小世子认真地回想，喃喃道，“喜羊羊与灰太狼？我小时候好像听过。老史，你听过吗？”
长府官赔笑说：“世子，咱们该回府过小年了。等回了府再给您讲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故事。”
“你敢跟我谈条件？嗯？”小世子倨傲起来。
花吃吃掩了一个呵欠，悄无声息地隐在被风吹起来、翻似片片鳞甲的年画里，水仙已乘鲤鱼去。
【二十三日过小年，差不多就是过新年的“彩排”。……这天晚上家家祭灶王，从一擦黑儿鞭炮就响起来，随着炮声把灶王的纸像焚化……用糖粘住灶王的嘴，他到了天上就不会向玉皇报告家庭中的坏事了。】
花吃吃刚从街上溜回去，就见庵堂被重兵包围。吃吃胆小、心虚，毕竟拿着皇家的工资，在年末最紧要的时候开小差，不太好。
吃吃想赶紧溜进去方好，新任的神武将军冯紫英却英明神武极了，一把抓住鬼鬼祟祟的她，气呼呼道：“你又跑出去了？”
“唔。”→→明知故问。
“你遇见忠顺王府的人马了？”
“唔？”→→跟踪我？
冯紫英脸色很难看。
“你又想旧情难忘难忘今宵破镜重圆死灰复燃？”
“唔……”
“说话。”
花吃吃终于消灭了嘴里的关东糖。自行想象是怎么「消灭」的。
吃吃拿手背擦擦嘴：“小紫英，你来干嘛。”
“你好甜。”
吃吃眼皮也不抬：“说吧，我还等着过小年呢。”
冯紫英有一车轱辘的话要说，末了，酸不溜秋地嘱咐了一句：“你当守妇道。否则在他面前，我也帮你瞒不住的。”说完咬着小银牙、跺了脚就跑了。
不守妇道该浸猪笼的花吃吃在风中凌乱了。
【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白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
幸福的吃货花吃吃，恪守老礼。
“芳姨，好吃吗？特特炸了两遍的。”
斯文清秀的贾府芸哥儿乖巧地依偎在她跟前，捧了金黄色的炸豆腐。据说二十五这天，玉皇亲自下界、察看人间善恶并定来年祸福，所以要吃谐音「都福」的豆腐来接玉皇。
吃吃摸摸他白净的小脸：“乖。”
“芳姨，我母亲今年搁多了酸菜，您尝尝。”
“乖，回头给你红包。”
“我不要红包，我就要芳姨高兴。”
“芳姨，这宰杀的公鸡是贡品，听说这样才能让酉官回天庭休息。您、您这把它吃了，合适么？”
“嘿嘿，放在我这里才最安全。”吃吃拍了拍胃部，一脸虔诚地说。
“对了，馒头就不用麻烦了。”
馒头庵的馒头，《厨子》和《红娘》里都提到过，兹不赘述。
【除日驱傩，除夜守岁，饮屠苏酒。】
真到了年三十晚上，花吃吃自会备好酒菜，寻一个幽僻处，乐得清静。却又能眺望到不远处的绚烂烟花。偶尔兴起，诌几句小文，乐得其所。
我在午夜暴走，遇到一只叫【年】的神兽。
我惊讶，他竟不再怕烟火红烛，反而贪恋烟花的快乐。
我们站着，头顶炸开一座金字塔，流沙迅速地隐回天空；或是并蒂莲，欢好然后退散。年说，你比烟花还寂寞。
于是他送我满地尘埃，要我低下去，开出一朵花来。
我问年，我何德何能？
年说：总有一个路口你不会错过。
——总有一个路口你不会错过。
他果不其然又找来了。带着周身的夺目荣华，一如既往的笑与包容。
“师太，新年好。”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番外一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