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剑》司夜

6、八字不合的家伙

　　“说吧。”

　　黑发祭司挑高半边眉，看着梢早向上司毛遂自荐、软磨硬泡地陪同自己进入会议室担任招待贵宾的同僚。

　　“向来看到差事就跑的家伙会主动帮忙？一定有鬼。”

　　“唉，你怎么不会认为我是良心发现呢？”

　　拉尔飞将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妥当，脸不红气不喘地冲着他笑：“没事休假在家也是无聊，再说昨天聚会中你缺席，所以我亲自回来找你叙叙旧，顺便培养感情，够意思吧？”

　　“不是追吉芬的导师来着？”贝雷杰才不吃他那一套。

　　“小路已经说了吗？切！这小子真不可爱，我就知道他什么事情都会跟你报告。”拉尔飞啐了一声。

　　贝雷杰见状忍不住觉得好笑，冷不妨凑进对方身边，在耳畔低语：“难得看到你会对一个人如此在意，这其中……该不会有特殊的隐情吧？”

　　“你想到哪去了！”

　　拉尔飞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否认，然而此时澄清反而显得欲盖弥彰。面对眼前带着玩味笑容的黑发祭司，他懊恼地揪住对方的衣领，挥挥拳头：“我只是有点事情找他求证罢了，收起你的坏心眼！”

　　“我什么都没想啊。”贝雷杰两手高举状似投降，一脸无辜：“是你对号入座。”

　　“你们两个───”

　　沉沉的女音响起，莎俐丝出奇不意地出现在他俩身后，毫不客气揪住两位大少爷的耳朵，笑得十分亲切之余，还不忘用力拉扯几下。

　　“开会的时间到了，该就定位的人还在这里聊天，你们两个这么想被我修理吗？”

　　“痛痛痛──大姐请下手轻一点，我们马上就去。”贝雷杰连忙讨饶，七手八脚地抢救回发疼的耳朵，拉着拉尔飞退至一旁的角落。他瞪了身边的绿发祭司一眼，后者则是识相地乖乖站好。

　　莎俐丝轻哼一声，满意地拍了拍手。

　　待一切安排就绪，她点头授意两旁的见习服事打开会议室大门。半晌，一行人随着领路的老祭司长缓步进入，依序在自己的位置就坐。若不是受邀于国王陛下，想要遇上这种场面还真十分难得。

　　铁匠工会会长、炼金术研究所所长、斐阳村村长、普隆德拉骑士团与十字军团团长、大圣堂大主教与圣卡毕利那的大宗师……等，各个都是在其专精领域里首届一指、响叮当的人物。平时他们各司其职，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守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彼此间靠的是书信联络，鲜少有碰面的机会。

　　眼下，其他人都到齐了，独独不见吉芬代表。

　　“这就奇了，吉芬导师居然没出现……”

　　“昨晚的洗尘宴还见到人的呀……”

　　在场的人沉不住气，开始议论纷纷。

　　“喂，会不会出事了？”拉尔飞靠近伙伴，压低嗓音。

　　“没人敢把主意动到大魔导师身上吧？”贝雷杰以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小声回答：“也许是有事情耽搁，但事前我们都没有接到任何消息。看来你最近的运气真的很不好哦，阿飞。”他凉凉地补上最后一句。

　　“小杰，有没有人跟你告诉过你……”拉尔飞咬牙：“有的时候你真的很欠揍！”

　　“你现在不就说了吗？”贝雷杰呵呵笑，顺势扯了一下对方的袍子要他噤声。拉尔飞本来还想反驳，但在看到莎俐丝一双冷厉的绿眸扫向自己时，也只有把话吞肚里去，乖乖闭嘴。

　　同一时间，主持会议的汤玛斯主教清了清喉咙，自正中央的座位上站起，朝座位两侧的人点头致意后，开口宣布道：“关于吉芬代表缺席一事我已派人了解，为了不耽误今日排定的议程，就由我先开始报告吧。”

　　“请大家翻开第一页，这是近几年来，由大圣堂派出的驱魔祭司打探古城回报消息的汇总整理……”

　　议事厅中开始了老头子们沉闷的会议，唉，可以想见接下来的时间说有多难熬就有多难熬。拉尔飞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可以见到想见的人，所以他才自愿担下这个招待一缺。贝雷杰说得没错，他一向讨厌开会，也实在想不透这几个顶头上司老喜欢用这种索然无味的方式解决事情。如果想要彻底深入问题核心，光坐在办公室里头用嘴巴说说，能得出什么令人满意的结论才有问题。

　　“我一定是对奥丁神还不够虔诚，所以他才要这样惩罚我。”一声唉声叹气。

　　“也不一定。”贝雷杰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了片刻，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或许，奥丁神将垂怜于你，赏你一个奇迹？”

　　“呃？”

　　伊呀 ──

　　“非常抱歉，我来迟了。”

　　随着再次敞开的大门映入一抹焰红的身影。来人有着一头耀眼的红发，和莎俐丝迷人的酒红色不同，那个青年的短发鲜亮如燃烧中的烈焰，曳曳生辉，整个议事厅中沉闷的空气被这么一打岔，突然顺畅地流转起来。突如其来的红发巫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不急不徐地落坐吉芬代表的位置。

　　“我是维希．安格尔，克雷斯特导师的指定代理人。”他简单俐落地介绍自己，向在场众人露出绅士的笑容：“由于导师临时有事必须回转吉芬，所以指派我代表参加，因为事出突然来不及通知各位，还请各位见谅。”

　　安格尔？

　　似乎有点耳熟的名字勾起拉尔飞往日的回忆，他不禁皱起眉头，暗地打量离自己不远处的巫师。

　　“原来如此……”大主教露出了悟的笑容，站起身来热情地招呼道：“久仰火之维希大名，没想到安格尔阁下亲临会议，这是我们的荣幸。”

　　闻言，维希微微一笑：“您太客气，我只是个代打的传令兵罢了。”不作声色地将过度的恭维推回去：“导师特别吩咐过，一切依今日会议的决议为前提，需要帮忙的话吉芬方面自当配合。”

　　热脸贴了冷屁股，大主教尴尬地呵呵笑，连忙将话头转回议题上：“这样一来人都到齐了，我们也才刚开始没多久，那么就从方才的地方继续吧。”

　　沉闷的会议持续进行着，拉尔飞的思绪早已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巫师的魔法造诣远比法师更加精纯，他们能够藉由咒文的力量自由运用自然界的元素、由无形化有形，精准地操控施展，成为自己的臂膀。除此之外，也只有巫师有能力进行大范围的法术召唤，如果能力不及贸然行使的后果，就有被反噬的危险。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没能达成巫师的境界，幸运者少说也得花上好几年的光阴才能突破转职的试炼，因此能成为巫师的人普遍都是中年以上，除去大魔导师这个特例。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叫做维希的红发巫师也这般该死的年轻？拉尔飞不禁开始质疑炽红传达的资讯究竟是哪边出了错。

　　年轻不是问题，可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是个问题，基于同质相斥的理由，拉尔飞对这个满身散发着火焰般高傲气息的年轻巫师怎么看都不顺眼。

　　“嗯？”

　　红发巫师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尖利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不动声色地巡视了一下周遭。当金色的眼眸对上立于角落的那抹翠绿，唇角不由得微微扬起，回以一抹似笑非笑。

　　“啪！”手中的羽毛笔断成两截。那一瞬间，拉尔飞彻底知道自己绝对跟这个红毛家伙八字不合。

　　※　　※　　※　　※

　　“累死了。”拉尔飞左手抱着一叠卷宗步出会议室，空出的右手揉揉肌肉僵硬的肩膀：“汤玛斯主教果然是越老越啰唆，几句话可以解释的东西他偏要讲个半天，真亏老头儿们有耐心，换做是我，不昏倒也会睡着。”

　　“就当成是你老是推辞工作的报应啰？”贝雷杰笑容可掬地说完话，马上侧头闪开眼前伙伴迎面而来的一记飞拳。

　　拉尔飞可惜地啧啧叹道：“又被你躲过了，你大少爷的究竟是去哪训练这么发达的运动神经？”

　　“嘿，说出来就不灵了。”回想起一些往事，贝雷杰的眉梢掩上一抹疲惫，又飞快散去。他耸耸肩，继续之前的话题：“欸，你还没跟我解释为什么要找吉芬导师的事，虽然你小弟是法师，不过在我的印象中，你从来不曾去过吉芬，跟那个巫师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服事修行旅游各地的时候遇见过他一次。”拉尔飞扼要回答，接着说道：“他曾经帮助过我，在一堆进阶的高等职业当中，他是唯一愿意跟我搭档进入艾尔帕兰钟塔的伙伴。当然，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那个时候就是巫师了吗？”贝雷杰瞠大了眼：“这应该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你说你跟他搭档，那么你们势必签下了组队契约。呃……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但是在那当下……你能跟他经验共享？”

　　“这也是我的疑惑。”拉尔飞不以为忤，这种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我才想把事情弄清楚，得知他是吉芬导师之后，老实说我也很惊讶。”

　　“看来你这个休假又没得闲了？”贝雷杰淡淡地笑道。甫说完话，走在前头的人影倏地凝住脚步，害他一个煞车不及，狠狠撞上。

　　“对呀！”捂着鼻子，贝雷杰正想开骂，耳边却听见拉尔飞用力击掌的声音：“我要去吉芬一趟。”

　　不妙！这个同事的个性自己十分了解，黑发祭司的心里缓缓敲起警钟。

　　“就这么决定了，嘿，多亏你提醒我。”绿发的祭司笑得很乐，似乎对自己临时做的决定十分满意：“听说魔幻之都吉芬的气候凉爽、景色优美，是个适合观光地的方。”

　　“喂 ── ”

　　没料到他说走就走，霎时，地面上爆出了一道夺目的光束，随着祭司口中的导文，在地面上慢慢拉出了一个半尺见宽的圆，连接两个不同空间的通道逐渐打开，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白雾。

　　“替我向大姐打个招呼啦！”拉尔飞转身朝他笑咪咪地抛了个飞吻之后，向后一跃，随着传送之阵的光圈一起消失在现场。

　　“啊──大姐肯定会把你的工作全部丢给我，你给我回来呀！”

　　愣了半晌之后，大圣堂的资料室中，只听见贝雷杰的吼声响起，荡着阵阵回音。